第85章（1/2）

良久，只听楚致尧的一声轻笑在颇为空寂的黑夜中漾开。

云笺下意识猛地向他看去，却不由得怔愣在原地。

此刻的楚致尧随意坐在地上，浅勾的唇角透出莹润的玉色，艳红的衣摆状似盛开的曼陀罗铺晕在他身侧。但这株曼陀罗却不是开自地狱烈火中的曼陀罗，而是开在九霄琼林之中的，是一种自清绝孤高之中涌出的邪肆。

两种本绝不可能相容的气质却在男子身上碰撞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云笺有些说不出话来。

楚致尧放下了已空的酒杯，缓缓道：“尊者如果真的想帮我什么的话，不如，就替我活下去吧。”

这话音有些轻飘飘的，云笺却觉得像是什么千钧之重的东西攫住了他的心，使得他陡然瞠大了双眸。

他云笺从来都觉得，自己于所有人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过客。回忆过往种种，从南羽嫣到钟离月再到凤晓忧，甚至是自己的亲弟弟云笙，他们每一个人都似乎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只是这轨迹里他好像都不是很重要，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留存于世的意义是什么。

可就在刚才，面前这个人，却说了一句“替我活下去”，尽管态度着实暧昧轻佻，尽管意味着实似是而非……

但是……

但是。

——替他活下去，自此他云笺便不再是孤单一人，他的生命里会融进他的意愿。这世上至少还是有过那么一个人……

云笺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防线居然会脆弱到这个程度，会因为真假难辨的一句话就崩塌得溃不成军。

楚致尧已经站起了身子，云笺忽然就觉得带给自己温暖的清香之气在逐渐远离，他一下子就跟着站了起来。他仍旧笑着，却不再停留，同他擦肩然后远去。

云笺就站定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小花，小花，我唱个歌给你听，你要快些把哥哥还给我好不好？”

女孩甜糯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楚致尧的脚步顿了一顿，紧接着，纯澈如水的清润歌声便飘了出来。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起伏，神色一如手中的冰刃那样寒冷。

过了一阵，楚致尧终于抬手敲响了门，歌声一下子就戛然而止。屋里的脚步声渐渐向门这边靠近，他握住冰刃的手紧了紧。

屋门从里面缓缓开启，看上去约摸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孩怯生生地探出脑袋，看向楚致尧问道：“大哥哥，你有什么事么……”然而，她的话尾音还未落全，就忽觉眼前寒光一闪。

女孩惊呼一声疾疾后退，跌落在地。

自此大门洞开，楚致尧抬脚缓缓迈了进来。

女孩惊得连连后退，不住地颤抖着问：“为什么？为什么……”

而楚致尧实在不想作过多纠缠，只眯了眯眼眸，再一次扬起了冰刃。

那女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她又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只见头顶上方的冰刃被一只极度苍白的手给硬拦了下来。

宽袖掩映之间，来人手腕上狰狞的缝合伤疤有些骇人。

“什么人？！”楚致尧危险地凝眸，想透过那顶覆纱斗笠看清此人的面庞。可惜还未靠近，他就忽觉手中的冰刃发出隐隐的震颤之声。

楚致尧暗叫一声不好后忙松开了手。在松手的一瞬间，那把冰刃已碎成了冰渣。

他眉头一跳，后退一步之后又立即停住，默念心诀。寻尘剑应召出，直刺蒙面人而去。

这人身手极佳，灵活闪避之间，寻尘竟难伤他分毫。而楚致尧在此时却疑窦突生，只因这人用的身法太过眼熟。

心转电念之间，他故意反念心诀，使寻尘剑倒转，换剑柄袭向那蒙面人，蒙面人足尖顿点，果然如他所愿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剑柄。

自此，楚致尧便收了对寻尘剑的控制，将剑完全交到了那人的手中。

蒙面人似是没什么防备，熟稔的剑法随即行云流水般使了出来。

楚致尧一边躲一边难掩震惊之色。眼前这分明是……真正的寻尘剑法！

试探完毕，他一下子将那人持剑的手打到一边，然后飞速拉近距离，再一扬手，一把扯下了那人的斗笠……

远方，青栀站在戚尹身后，随着他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戚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假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手道：“时机正好，父子重逢了。看起来今日让楚箫吟觉醒的决定真是太正确了。”

……

楚致尧难以置信地后退着，总觉得有一股热流要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溢出，但他拼命地忍住了。

楚箫吟手中的剑“咣当”一声坠地，多年没有讲过话的嗓子此刻嘶哑得仿佛一个老者：“阿尧……”

听了这一声唤，楚致尧终于停住了后退的步伐，一行清泪终究抑制不住，顺着精致的下颔滚了下来。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冷漠，所有呈现出的不经意的样子，在此刻全部毁于一旦。

“爹……”

楚箫吟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在角落已瑟缩成一团的女孩，又转回了头道：“阿尧，你忘了爹一直以来的愿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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