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蛇藤(下)(1/2)
【第一百四十四章】蛇藤(下)
长自黑暗中的花没有光也能活。可是久居黑暗之中,若是侥幸一次见了太阳,那就算注定要被其灼伤,就算注定要毁灭于焚身烈火,又难道就能否认其壮美么?甚至这疼归疼,难道不也不算枉来这人世走过一遭?生不得逐风流,死得潇洒,难道不也算难得恣意一回?可……
可惜白孔雀是个瞎子。
……他也不喜欢太阳。
若是真慢刀子割肉般磨磨蹭蹭地瞎过一次,就该知道白日骄阳其实有多么刺眼,也该知道所谓漫天星斗是个多么荒谬的假象。其实眼睛不好的人,就算是在朗朗夜空里也不可能看得清天上的星星,等到瞎了,就更是。
李显扬用了许多年才看懂这其间的所谓“人性”,他少时不懂,不明白明明是别人薄待了他白孔雀,明明独有独孤飞甫一重新相识就对他白孔雀最好,可为什么白孔雀就不能直接承了他这情,不能心无芥蒂欢欢喜喜地接受了他诸般好意就是,为什么还要对他独孤飞诸般带刺?活像个刺猬似的,甚至……
甚至不惜伤了对方。
他用了经年才恍然觉得,或许这不过只是因为独孤飞去晚了。
有些弦一旦崩断了就也续不了,破了的镜面重新黏上也会有裂痕。烙印烙下了,便是曾有人拼死赶去相救也没用,迟了就是迟了。有些人陷落黑暗已久,恨比疼多,就不再希望有人能来救他,等到那时哪怕有人能来救到,也只会显得讽刺。
不过是人变了,就也回不去了。
李显扬用了经年才渐渐明白,所谓的意气用事和所谓的理性都没有想当然的那么浅显,人的脑子曲曲绕绕,你以为的理性可能归根结底也不过只是一种偏执。可他用了经年,也算不清这二人间的账,最终也就只能长叹一声,想这二人间的事或许终究也只能被困在这二人之间说不明白,旁人再多看不惯,也终究不过只是“旁人”。
他李显扬到底是外人,有些事,欠了人恩义,就更没资格多说了。
“舅舅?”
“……殿下。”他看了眼容煜,礼行得倒是恭敬,只是嘴紧得也像蚌壳。
容煜蹙了蹙淡淡的眉头,白生生的小脸上,那眉毛淡起来看着似乎倒也还真一如往昔那般,只是年岁飞逝,到底也还是多了几分上位者难掩的压迫藏在里面:“……舅舅,北楚那昭月太子的事,你便什么都不想说么?”
李显扬且还弓着身,半晌,也只能道:“他昔年于我有救命之恩,背后论他是非……于我到底是不该的。”
“救命之恩……”容煜微微冷笑,忽然却似意识到什么就倾身过来,急忙握住了李显扬的手关切道,“舅舅昔年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要紧?”
李显扬呼吸一窒,只能道:“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昔年遇见一条大蛇,他救了我……”
“……哦?”容煜扬眉笑了,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他这年纪该有的天真,“看来那时我应该还小呢,怎么竟没听母妃提过?”
“姐姐她……”
这事自是不会轻易同容煜说的,毕竟这事可是发生在当年的长安地下。
那条“大蛇”可也真似条大蛇,李显扬长那么大就没想过还能见着这么条东西。
昔年胎藏教在长安地下挖了四层,地下二层就是他们一下来就见到的众香界,有鲛人表演的龙宫、蝉女所在的巨木林,还有白狮的训诫场、珍禽园和异兽馆,其边缘就是那所谓的食林,地势往下,似乎可以通向三层。
说来那有许多包括圣女在内的本地人居住而形若一个普通城镇的下东街倒是在第一层,离地面最近,只可惜这
下东街倒似后修建的,没有直通地上的大道,只有一些暗路,那时暗路被封,他们从白狮的围捕中逃脱后还是回到了二层。
大部分地道里都没有光源,他李显扬一个眼睛好使的如今只能依靠白孔雀这么个瞎子,自然不断心生恼火,可憋屈得久了也还是没有办法,久而久之,倒也渐渐习惯了。
“……你说这地道像是用来困什么大东西用的,那可能会是什么?我们走这里安全么?”
“我怎么知道。”
李显扬觉得自己也算是拉下了面子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可白孔雀却答得冷淡,好像他巴巴地真在求他什么似的,一时就又有些不满,觉得其人傲慢自大,好不容易忍下这波火气。
这地道里太安静了,此刻除了白孔雀,就再没有他认识的人。李显扬按捺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听独孤飞说,他之前下来时遇到过不怕火的大蛇,还有会动的粗藤,若这种暗道真是给那种大蛇走的,也不知遇到了要怎么办……”
白孔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倒是叫李显扬一惊:“你搞什么这么突然!吓我一跳……”
“……他遇到了吞火那伽?”
白孔雀微微沉默,李显扬倒是不明所以:“什么、什么那伽?”
白孔雀背对着他倒也像是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这问题没有意义,微微撇了撇嘴,也只更冷淡了几分,讥诮道:“……没什么,不过是一条被吹嘘不怕火也砍不死的大蛇。”
李显扬张了张嘴却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你是真觉得没什么还是在驴我?”
“……”白孔雀闭了闭眼,像是多少已有些后悔自己何必开这个口。
李显扬倒是不住地追问起来:“那蛇很可怕吗?可我看独孤飞也没什么事啊——”
白孔雀摆了摆手干脆打断了他:“这地下各处驯养的怪物多不胜数,光是大蛇就有数种,像江扬已经遇到过的可能出现人形又似蛇尾的树藤、不怕火的‘那伽’,还有据鲛人说走水道就可能遇到的似蛟龙的巨蟒,若真是处处都要怕,那也不必逃了。”
“我不是怕!我、我才不怕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胆小如鼠什么都怕啊!”
他这话倒是虚张声势得有些过头了,就连他自己,看了这么久,也显然该看明白这白孔雀虽是个瞎子却反而好像遇到什么都不怕。倒不似他原本想当然地以为一个人如果就连看都看不见了,那就更该遇到什么都不敢摸只该怕。
就连白孔雀闻言也像是觉得好笑般轻谑道:“人有眼目才更易为所见惊骇,我一个瞎子,才合该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也不怕。你讲话没有道理,自己还不觉得。”
“你说什么?!”
“我说我烦了,你闭嘴吧。”他面目微冷,更让人恼火。李显扬张嘴就要驳他,可惜得到的回应冷淡,他又不甘在气势上输人一筹,争了几句就也愤愤地闭了嘴。
不过又沉默了一段路后,暗道将尽,白孔雀也到底还是又出了声,他提前道:“……我们眼下要去的异兽馆就是蓄养怪物和畸形的,你见了不要大惊小怪,惊动人来给我添麻烦。”
“你!”李显扬觉得他这人委实可气,不想吵了就装聋作哑,一张嘴就看轻人,实在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真当我蠢啊?!我怎么可能去惊动敌人?!”
“你若真不蠢,就不会追着我吵了。”
“你不要以为——”
“与人争执徒劳无益,不过是谁动怒谁更伤身,我既然没有反应,那要么就是比你能忍,要么就是我本就冷心冷血,看待此事本就轻慢,毫无真心可言,又怎可能听进别人的话?旁人越是认真,这种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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