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鬼怕恶人(1/2)
【第四十五章】鬼怕恶人
“……哈?”羌霄却像是被令他难以置信的荒谬噎住了,噎得他最终也只从喉底轻飘飘挤出一声笑,站了起来——
他还没有走近,容承就已经觉出种莫名的不安。
那或许是因为前者身上那不加掩藏的戾气——就连一旁的江慕颜也被这人身上宛如乍然撕裂泄出的阴郁戾气骇得连忙躲到了容承身后,毕竟古来神鬼怕恶人,而江慕颜也并不真是一个胆子大的——
亦或许。是那戾气在容承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上预兆了一道将要撕裂的口子。而那种莫名的预感也令他难得张不开口安抚其身后的江慕颜,就只能是彻底地僵在了那里。
“……我竟是头一次听说良善也可以分时候了?”
羌霄嗤笑着,看不见的眼——隔着布帛——也像在审视着容承,他“注视”的角度是那么精准,通身针对的意味又是那样的浓,独独缺了一双常人都有的眼睛,却反而阴鸷得让人觉得避无可避——
越是反常非人,就越反常得瘆人——因为他反常得并不孱弱,反而反常得洞悉冷酷——或者说,他的确体弱,但不是因为那反常才体弱,反而正因为那反常才使得他的孱弱也像是映了森森的鬼气,以致他整个人竟都像是头类人的怪物——孱弱也好,苍白也罢,反常也不过亦然如此——都乘着那格外尖锐的戾气而愈发咄咄逼人。
“你知道什么叫伪善么?太子殿下,难道一个人自觉他很好,他就真的很不错了么?”
那戾气倒有些像是少年人——抑或是鬼的,因为那戾气是有些薄削的,有些尖锐,像是不够沉、不够稳,像是不甘,像是年少轻狂才会有的狂妄——抑或是带了太鲜明以致看似轻薄的恨的。
这多少让他看来竟也难得像多了点儿年轻人该有的那股子鲜明的劲儿,却也让他看来像是阴气森森的厉鬼——截然不同的两者,甚至应当算是矛盾的两个影子,在他身上却是杂糅地并存着。
但那股子鲜明也太厉了,阴森森的意味也太厉了,就也厉得让人莫名心虚。
“不过也对,”他凉凉道,“世事无常,凡事要因人而异,不分青红皂白杀人的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不分青红皂白救人的却也未必就是。但是——你之所谓的善良又是靠什么决定施不施舍的?凭个人的喜好么?还是看个人的利益?太子殿下,就拿您家这位举个例吧,您敢不敢问一问他——他为什么要抓我?”
这也正是江扬好奇的,他虽是觉得眼前这两人严肃得厉害,却不是因为害怕这两人间的剑拔弩张才不加以干涉——尽管羌霄的态度已经僭越到几乎可以被定个忤逆犯上——当然,他其实也并不是周人,但他此刻人在周国,到底还多少是要遵循这中周的“法”的。或者换句话说,人在屋檐下,总不该放肆得太狂了——可江扬眼见他对容承这般逾矩,却还是相信他自有分寸,也才敢沉得下气,只站在一旁而不插嘴打断。
此刻羌霄说及自己被绑一事,倒是容承先顶不住似的微微垂眼不说话了——他竟像是知道什么,又或是猜得到什么——江扬思忖着,也就顺势瞧向了那江慕颜,却见后者目光躲闪,疑心之下也就眯起了眼细细地揣测,竟越想越是咋舌。
然而羌霄也不需他好奇太久,就痛快地印证了他的猜想:“你不敢问吗?还是你知道这人善妒到会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捉去严刑拷打?你身边的人目无王法到了这种地步!——而你明明有所察觉却假装没有——!”
他顿了顿,语气用上了几分力,到底还是回归了一如往常的轻飘。
“……你这个太子。是怎么当的?”
“难道只有你的人的命算命么?别人的命不算么?退一步讲,我的命你当然大可不算,可你是你大周的太子,这整个大周的人难道不本该都算是你的人么——你又有没有容得下这整个大周的心胸?
再退一步,其实你不能一碗水端平也没有什么,但亲信宠佞至此——”
“你说谁是宠佞——!”江慕颜到底还是忍受不了他仿佛有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至此,“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这看来年轻得很的人也到底是沉不住气了,闻言至此,难免瞪圆了眼从容承身后抢步出来,他天然翘起的嘴角看来倒是娇俏得很,撅着嘴唇怎么看怎么单纯无辜,便是此刻怒火中烧,竟也似清水似的单纯直白的——可惜羌霄却是个看不见的,何况就算他看得见也恐怕不是个知道怜香惜玉的。
他只是平淡得近乎平铺直叙:“你做了宠佞的事凭什么不肯担宠佞的名——”
却是忽然顿住了语声,想起了什么,就也自嘲地嗤了一嗤,轻浅道:“我同你这种人争个什么?自掉身份。”
“你!你说什么?!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羌霄挑了挑眉,却是坦荡得轻蔑:“我就算天生不是个好东西,也不像你,需要仰仗别人的偏爱成事,又紧巴着那点偏爱活成个生怕失了宠的妒夫,心胸狭窄而手段拙劣,下作得上不得台面——”
“你——”
“你够了!”容承到底也总还有三分活气,“你不要太过分了!如此言辞攻讦,和市井泼妇又有什么差别!”
可惜羌霄听着他,也只温文尔雅地挽了个假笑:“太子殿下。”
“至今,不肯问问您家的男宠先前绑了我打算做什么蠢事,不过是也知道那不可能真是什么过家家似的‘问上两句’吧?您又敢不敢说您相信他特意迷晕了我带走只打算同我喝茶闲聊?您家的男宠若当真能信我几句口头否认而不是至少想我受受皮肉之苦又何必非要这么大费周章——你太子殿下又敢不敢问一句这‘鬼市’里的密道他又怎会知道?而一个宫妃本该恪守宫规待在皇宫里大门不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龙蛇混杂的‘鬼市’?
——其实光是这私通外人的嫌疑就够给你这男宠定个秽乱宫闱的大罪了。
不过你瞎。
你纵着他——枉顾礼法。”
他所有的诘难,都带着一股天生凉薄的轻慢,像凉薄的冰片轻轻浅浅地砭着凉意刺向容承心底。
“我没有!你凭什么这么说?!”却是江慕颜先忍不住委屈地哭喊了出来,“阿承!你不会也不信我吧?!”
“凭什么?”羌霄却是徐然轻嗤道,“其实光凭你身为宫妃私自出宫这一条就够给你定罪了,你当真是轻贱王法也不害怕牵累九族啊——”
“……够了!这是我的家事!”容承终于打断了他,沉气沉得像是快要把自己活活憋死,却也像是终于借此压死了怒火,“我相信颜儿……”
“阿承——”
他二人你侬我侬感天动地,羌霄耐得住性子却也难免不屑得像是觉得自己多余,不过他撇了撇嘴角还是冷漠道:“……你的家事?”
他竟像是浑然再听不见江慕颜感动的哭音,反而凭着浑身的戾气蛇一样绞紧了容承:“却敢问你以何为家呀?你又当国是什么?你一国太子——就是这么定义‘家事’的么?!我这被莫名牵扯进来的也算是你的‘家事’么?那别人呢?别人的生死也可以被你一句‘家事’一笔带过吗?
——你凭什么?
因为你是太子?所以你‘家’里的人就可以肆意妄为到这种地步了?千金之子不死于市——今日倒是太子殿下要我见识到了!原来——你大周的太子这么金贵的么?”
容承听到这话却是难堪又痛苦,他曾当着羌霄的面同江扬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的是朝中大姓之间官官相护,子侄张狂,五陵年少藐视王法——如今羌霄这话就更让他觉得刀子似的刮在自己脸上。
羌霄却是吐了吐息,缓了缓,就又是那副悠然绵长的轻慢样子:“……其实这事我不怎么生气,我犯不上,太掉价了。我不气他,我只气你,不过那也只因为您可是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因为你凭什么端在中间,判官似的好像一副你能定夺这事对错的样子——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凭什么?”
容承僵硬地一愣,难免冷笑了一下:“原来我一国太子还需要凭什么吗?你未免也太不把我大周放在眼里了——”
“我一个瞎子把你放在眼里干嘛?当摆设么?”羌霄却冷笑得比他更冷淡,“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可凭的——因为他做的错事,是你惯出来,你家的过失,轮不到你来替我一笔勾销。
该道歉的——是你,能说一句无妨的也只有我,不是你。太子殿下,我不妨直说,你们搞出来这破事我懒得计较,我只完全是看你不爽。
今日是我在这儿,他动不了我是他没本事,我也懒得同他这么个废物掰扯——但你做这事儿我看不惯,他日他若因妒伤了别人,那就是您的罪过——太子殿下。您这样徇私枉法又算是置‘旁人’于何地?你身为一国太子又打算置您的子民于何地?置您的父皇母后、置您的正妃侧妃于何地?”
“危言耸听!你——你……”
江慕颜喏喏的声音却被羌霄无视了个彻底,他只“看”着容承轻谑道:“说白了,您这样又和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有什么差别?除了您还不是个‘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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