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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虎视狼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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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虎视狼行

似乎……

有点难打啊……

那是个枯麻杆似干瘦的男人,裹在黑色烂絮似的破布里,看来倒像个披了旧蚊帐的稻草人,面上戴着张黑红色的面具,干尸似地苦着脸,又显得格外瘆人。

他身后不远的太师椅上还坐了个白白的胖子。那胖子穿了数层灰白的纱衣,白色尖尖的帽子,白胖的面具上画着胖嘟嘟的假脸,圆圆的肚子把衣服撑起了弧,就连露出的双手也都是圆胖圆胖的,整个人就像只尖顶的不倒翁,只是他露出的皮肤却都像是蒙了层灰,以一种大白馒头似不实称的方式暄软着,倒像是河上泡久了的浮尸。

——这浮尸透过面具后的眼微微笑弯了眼缝瞧着少年,倒有种看戏似怪异的悠闲,吃饱了的毒蛇似瞧得人脊骨发冷。

少年斜眼睨了他一会儿,就又转目瞧回了那自称“黑无常”的鬼差,他古怪地笑了笑,把笑音低低地含在嗓子底,就咕哝出一种大猫似的慵懒轻蔑,没什么心情似的半耷拉着眼,轻轻地嘲弄:“你们可还真是无聊。”

无聊地牵强附会——

无聊地应这些神神鬼鬼的景——

可又有什么意思呢?

怪力乱神不到底还是不信?既是不信又何必非要借其他神鬼为名?

还不如直接一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也算是有敢当这神鬼的狂妄。

此刻他站在那所谓的擂台上却是安静了许多,安静得难得像是有些力竭,不是力竭而是“气”竭,竭的是怒气。怒火这东西本就是乘的心急而来,事关阿霄,他也难免……

可既然急也没用,如今就也只剩下那压不去的忧虑——何况他也无心想压,于是也就只剩下安静了。

他转顾四下扫视一翻,思及阿霄,目光不动声色压下了稠凝的晦暗,再看向对面那所谓的“黑无常”时却已是笑盈盈的了。他含着笑细细地打量对方,最后落到对方拿钩的右手,就也优哉游哉道:

“听说你鬼市的黑无常擅长右手使钩,看来这话却不太准。”

那黑无常戴着面具自然叫人看不出表情,不过这空气中却似有一瞬古怪的停顿,就像有某种静谧被打破,却又还被隐隐压着——这是一些很微妙的变化,常人很难察觉。

远处高台上的孟婆眼色微凝,多少起了几分思忖的神色。

那黑无常沉着气没接话,少年却也不急,施施然地说,每一句话都很悠哉,每一句却也都很有理有据:

“你左手的茧子不薄,显然练功经久——此刻却什么都不拿。虎口、二四指中指腹的茧子外深内薄,宽度细窄——用的该是扁窄的弧形柄。你腰带上正中偏右三寸的金属褡裢有接驳——显然藏了刃。让我想想,是云南呼延氏的细软铁吧?——厉害呀,这么不外传的东西,你是打哪儿学的?”

他笑吟吟地懒着调子说话,却说得人心惊胆战。

“你藏了一手做杀招?技不外露?却不知防的是我这种外人,还是你眼前的主子了?”

别人若当着有心藏拙傍身,却被他这样轻轻巧巧就点破了——若是当真事关底牌、事关背叛、事关生死,却又如何不是一场惊天之灾?之于旁人如此一场巨变,他却如此随便就点破——又如何能不让人震愕惊怒?

观望的孟婆缓缓沉下了头颅,低沉沉的阴郁蜇得身旁的判官都不由一个激灵。

那黑无常果也暴怒道:“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哦?”少年玩味地笑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趣道,“我有么?”

那拖长的调子惫懒得像猫,随着他猫一样悠悠踱开了步子,手中随着腕子悠闲晃动的短剑就也像是白白的鱼骨,细细的——悠然地——不知死活地,哽得别人心里发堵。

但是你细看那鱼骨滑过的规律——没有规律。

但自有一种特殊的韵律。像是随着他的脚步、随着他呼吸、随着他每一块肌肉的起伏自然而然滑向了规律——那是不停滞的灵活和自然。像是自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道,随着他每一点无声的悠闲蛰伏积压了下来,蓬勃而轻灵地熨帖进他的每一步里。

他徐缓怡然地,像是只当着猎物走动的猫。无声的脚步,慵懒的语调,若无实有的视线却铁锁似地将猎物圈进了扑杀的范围——那种看来傲慢实则危险的目光瞧得强大的敌人自反骨就生出暴躁的不适。

如虎视狼行,自缓慢的悠然里聚集出明晃晃的威胁。

少年人笑得很悠闲,说话的调子却很轻慢:“你下盘不稳,尤其是右脚,踝骨外置,看来右侧使力、防守不易,会有空门啊——你还偏偏使的是重钩,头重脚轻,你当自己有不倒翁的本事?”

“你——”那黑无常气音里现出几分怒色,却是不觉动了动右脚,移了指宽。

少年也似看到也似没看到,含讥带讽地一笑,凉凉道:“你指尖发青、指节淤黑、颈侧潮红,说明你气血不通、四肢畏寒、脏腑燥热,很可能经常**亢进而早泄。你眼睑浮肿、眼眶青紫,眼白泛黄,是肝气亏损,而色欲伤肝。再结合你脚步虚浮——你……肾虚啊?”

他调子轻飘,话说至此倒像是多了几分认真,认真地疑惑,像是说到这里竟也被自己推出的结论惊到了一点儿。

旁人听得一愣,反应过来却是哄堂大笑,一个个忍不住看热闹似的乱了乱,连这鬼市故作森严的规矩都忘了不少。

那黑无常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粗着脖子像是恨不得把这说他不行的小子活活咬死:“你他娘的放屁!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这儿胡说八道!你肾虚老子都不带虚的——”

那少年一乐,却好笑道:“肾虚是病,讳疾忌医可不好呀——”

“你他娘的再胡说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是么?”那少年兜了个剑花却嗤笑道,“可我看你眼球充血、腰肢疲软,显然昨夜纵欲过度——你这么虚的身子,倒也真不怕把自己掏空了——”

“你——”

“可惜与人决斗最忌讳精力不济,你这么个状态仓促上阵,又怎么可能打得赢我?”

那黑无常被他反复戳着男人的软肋刺激,叫人就算看不见神色也能猜出那嗓子里的狰狞:“你找死——!”

“我有么?”

那少年人转盼笑笑,耸了耸肩,剑随意动滑出了朵漂亮的花。目光转冷,用下巴颏睨着对方却是矜傲十足:

“我不但会赢,还知道你会怎么输。”

他腕子一挑,短剑就如一根锥刺似的直指黑无常,也同根刺似的傲慢扎眼。

“我。会先伤你曲池。”

“再伤你阴谷——

“承山。”

“血海。”

“肩井。”

“最后——”

“破你气海。”

他竟如此狂妄恣睢?!自大至此——竟也像是当真疯了!

可他笑盈盈的,却是转而含笑瞧着对方,像只戏耍耗子的大猫——也浑然像是听不到周遭那些聒噪看客的窃窃私语——一字一句,故作客气噙着笑道:“要小心呀——气海可是提力走气的要穴,我这一剑下去,你这人,也就废了。”

台上台下那些饶是见惯了怪人、狂人的看客也不由皱狠了眉头。

这小子确也忒狂。

狂妄自大,信口成章,谁能信呢?

还先伤人曲池再伤气海?他怎么不说要一剑送人归西呢!这得双方实力差出了多少才可能 “神机妙算”得这么精确?

临场应变又没有什么固有的章程,虽说剑有剑路、人有招式,但除非他吃准了对方的剑路招数——可这又怎么可能?何况那黑无常又不是个死的,怎么可能这么随他心意地喂招给他?只是……

只是若没有这样的本事,他这样信口胡诌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他当真吃定了对方?

他们之前见过?没见过?

打过?

还是没打过?

这人到底发什么疯?作什么死?!如此口出狂言又是哪来的自信?

那些心思鬼的自有思量,心思淡的,却也只是觉得这人忒狂,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狂妄自大!”那黑无常几乎被气笑了,狠声切齿道,“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子不杀了你你都不知道天有多高!”

“——那是你自己见识短浅。”少年人懒洋洋地故作可惜,收剑一转,倒旋内提,横剑立在那里,“而我——?言既出。请吧?”

他呼吸里的浊沉像是已经随着刚才的踱步吐尽,人也如冷寒绿竹,劲削却不是绷紧。标准的宽肩劲腰窄臀长腿——标准地像一只年轻而矫健的猎豹。

两个字悠然闲适,如此刻熨帖的呼吸般自在张弛。

那白无常双眼一眯,始终若有似无落在这少年肩臂上的目光就不觉停顿了一个长长的短暂。

“他可能赢吗……?”

“他怎么可能赢!”

孟婆粗粝到似乎恨不得磨死别人的声音像是生来就透着恨。

这擂台设在一个高耸的石洞之内,若说石洞高有多高?宽有多宽?那就像两个金銮殿叠在一起还看不到顶。却是山中钟乳岩林立的那种,只是更空荡规整,有明显人为打磨修凿过的痕迹。

擂台居中,通向入口那侧的岩壁上凌空开了个观景的台子,正建在一大块天然凸出的山岩上,根据高低位置判断,这背后应是通向外面那道走廊的“二楼”——

——闲杂人等轻易不能踏足的“二楼”。

自然从那里走到那观景台上的也不会是什么闲杂人等。

现在,这鬼市传说中的“阎王”就坐在那里,那台下的少年却也只在最初打量四周时瞧过这观景台上的大人物一眼,悠悠然地一掠而过,就不曾再分神过来,此刻也只专心致志地看着对面的黑无常。

孟婆正不远不近地站在阎王身后。

恭立在她左后的判官低声忧虑道:“可若是他当真输了……”

“输了就输了。就先砍下他一条腿来,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还能怎么蹦跶!”孟婆素来沙哑的声音非但不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总有一种冰冷的恶意,冰冷得就连判官也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不觉突了一下。

“可是我们鬼市难道真要得罪那岭南的燕家不成?”他便问得有些急了。

孟婆忽地“嗤”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又像是一声愤愤的鼻音:“你还没看出我们不对付的就是那狗屁岭南燕家?”

判官自然也瞧出了这点端倪,只是他也当真好奇:“是属下蠢钝。属下来得太晚,的确不知我们竟还与燕家那种江湖人士有隙——”

“……你若真明白我们 ‘有隙’的是谁,恐怕也就不敢说得这么平淡了——”孟婆的桀桀地怪笑了一下,她的面具苍老,她的声音也嘶哑,这人的全身都几乎是龙钟的老态,然而她身上却总有一种怨毒的憎恨,恰像是一豆邪火点亮着她,让她总也介于年轻的愤世嫉俗与苍老的衰朽之间——别样地令人不安。

判官伏低身体不敢立刻追问,下面却是忽然响起数声惊呼,那些惊呼却是来自擂台下围观的形色的人等,人人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却都似看好戏的鸭,抻着脖子将与他们无关的厮杀看得津津有味。

这二人之间理应是黑无常更技高一筹点。他招式老练,辛辣、狠厉!细黑铁索上的钩子尖儿坚利得像是淬了毒,招招都是致命,半点废招没有——甚至那都不能算“招”,说“招”就显得太慢太虚软拖拉,那钩尖的每一刺却都刺向着少年人的命门。

钩沉,沉得像是足称的铁锤,每砸到地上便是一个坑,锐利的钩尖像是能砸穿金石,更何况是皮肉下脆弱的人骨?

偏他用的还是短索,短短的铁索最是灵活。像一条舞动的黑蛇随他收放。

常人总以为一些格路的武器总要长到天边去,像是什么血滴子、追魂钩,今人仿出的制式总是长得没谱,却总忘记越长的武器越易力有不及,越难灵巧,越生拖拉,越易成为华而不实的累赘。

这黑无常所用的钩子链就不过六尺,战是近战,收放间钩、链变换,且击且掷,弯弯的钩子就像是弯弯的短剑,短而沉而尖锐,破风之声刺耳,呜咽得像是不知餍足的蛇语——

是羌霄最讨厌的那种。

——细细的,却因为细而细得更加尖锐。羌霄的耳朵最好,因而对于噪音最缺容忍。是以江扬每每同他说话时虽是音质清朗,又时常因兴致高昂而高亢,却也总是刻意拘扭在一个令他适宜的音域,总是不会太过尖锐的。

和羌霄不同,江扬最好的是那双眼睛。细细的长眼,却是贼毒。此刻虎狼觑目似深深地眯着,聚得精光沉沉,寒星似的夺人发冷,深沉明锐。

细细的黑链舞出密密麻麻的网,一道道残影都是旋风上的黑丝——不止是圆、不止是弯。他就像被缠进了扎满了黑丝的风口里。

他的剑是短剑,他也合该——也只能近战。但是黑无常也是。后者就像条灵活狡诈的毒蛇,时时都是纠缠,时时都在伺机攀咬,颤得人脱不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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