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重写(1/2)
爱我二卷五十八章
人都退出了房,只窈窈陆衡二人, 窈窈为陆衡上药, 初时毒未发陆衡还可, 这会儿毒发作了,陆衡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虽一个字不说,但她知道, 定是极痛, 这是焚心菇都没法比的毒。
陆衡想逗窈窈开心,伸手轻轻刮了一下窈窈的下巴, 声音虽极虚弱, 但很温和:“这会儿, 我怎么住在心院都可以了。”
窈窈长睫挂着雾气,抬眸看他,心疼:“你还说笑。”
因中毒, 陆衡的脸色实在不好看,透着些紫气,就连唇瓣也是白中带着紫, 他柔声再道:“二公主说了我没事, 养养就好了,毒会解的, 你别担心。”
“如果不能呢, 傻里傻气。”窈窈心里难受, 取过干净的白纱, 轻轻缠绕。
陆衡倚靠在床柱,费力地抬手揉了揉窈窈的脑袋:“那就更不能落在你身上了。”
窈窈鼻子发酸,刚开始看陆衡也没什么变化,她便以为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小毒物,哪知竟是这般凶狠的东西,若非陆衡的身体不一样,方才怕就是……她低下头,自责道:“早知道,我就不去看什么花神典了。”
陆衡一滞,片刻后,要她抬头,他轻轻抚在窈窈的面颊,道:“我幼时与母后一同看过花神典,那时皇祖母与姑婆也一同去了。”
窈窈愣愣看着他,不解。
陆衡温声继续道:“花神典是京中盛事,不说平民百姓世家贵女,就是皇族中的女子也不会错过这盛典,二月祭花神,七月院中乞巧,这本就是女儿家的节日,你为皇后,如何不能去花神典?逆贼要伤人,那是逆贼的恶,并非是你的错,更何况,如果不是因我,那些人如何会找上你。”
窈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阿衡……我……”
陆衡捧住她的脸,慢慢又道:“嫁给我,当皇后,并不是只能关在宫里,对着宫墙宫规,我们与旧朝小国不一样,皇后除了是皇后,也是个普通人,寻常百姓能做的事,你也能做,自大周建国以来,没有从未看过花神典的皇后。”
窈窈听得眼睛发酸。
陆衡冲着她笑,问道:“我能不能多装几日不舒服,光明正大的在这多住几日?”
窈窈难受的说不出话,知道陆衡是要逗她笑,便努力挤出个笑,道:“你是我的夫君,如何不能光明正大住这了。”
陆衡嘴角笑意愈甚:“对。”
*
洛安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向青雅,初时他以为陆衡那毒真的不碍事,并没有什么影响,没想到……
青雅刚为陆衡诊治完,看到洛安,便上了前,她放下药箱,坐下。
洛安看向那关起的房门,尽量平缓语气,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侍女已经奉上了纸墨,青雅执笔开始写药方,头也不抬:“那箭上抹的是域疆来的绞鬼,至阴至狠的剧毒。”
洛安面色陡然变了:“那你还出来?”
青雅写了小半药方,闻言一顿,抬头奇怪又好笑地看洛安,很是意外:“你是在担心陛下?”
洛安紧抿着没什么颜色的唇,没回答。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陛下,巴不得陛下出些事。”青雅审视着他,前头还为窈窈簪花,这会儿竟是担心陆衡了。
洛安不回答。
青雅不追问,低头继续写药方,道:“我既这般出来,那就说明陛下没事。”
写罢药方,她唤了一声于溯,于溯从院外进来,取走了药方。
洛安这才低低回了一句:“好。”
青雅越发好奇地看洛安,慢慢解释道:“陛下身体不一样,毒要不了他的命,狠辣的毒,多花些时间解就好了,绞鬼虽不能解,但陛下的身体能扛住,配着一些药多养养就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洛安追问道。
青雅道:“若今日中毒的是窈窈,那我便无能为力,窈窈扛不下这毒,剧毒绞鬼,寻常人碰到丁点就会被夺了性命。”
洛安倏地白了脸,那只羽箭仅离窈窈寸许。
青雅再道:“方才我听到于溯说了,今夜的刺客,是两拨人。”
*
窈窈以为陆衡睡得正熟,哪知她稍稍动了一下,陆衡便醒了。
陆衡抱回想要起身的窈窈,不松手。
窈窈不挣,她仔细瞧着陆衡的脸,陆衡昨夜用了药也吃了药,这会儿脸色好了许多。
没等窈窈开口,陆衡又往窈窈肩颈靠了些,声音虚弱:“你要起?”
窈窈轻轻环抱在陆衡的肩上,温和地道:“我给你做早膳。”
陆衡抱着她,不让她走:“早膳让膳房备,你留在我身边。”
窈窈能觉到陆衡的体温较平常高了不少,青雅说,这几日陆衡的体温高些是正常的,药按时喝按时换,待毒解干净就好了,算了算时辰,再一个时辰才是服药的时间,她打消了做早膳之事,替陆衡掖好被衾:“好,我不走。”
她原是要与陆衡分开歇的,但青雅说,陆衡房中需要留人照看,那自是由她来最合适,她的床也够大,她规矩一点,与陆衡一起歇倒并无不妥。
敏娘是午后才见到了窈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敏娘连声。
窈窈点点头,因陆衡还伤着,她也笑不出,便道:“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着才是。”
敏娘又愤怒道:“这些逆贼,打陛下的主意不够,这回还想伤你,一个个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让我碰到,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窈窈忙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别为这事生气,他们都被抓进天牢了,自有律法惩处。”
敏娘又骂了好一会儿逆贼才停下。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有人来禀,明华与太皇太后来了,二人赶紧去迎。
敏娘心中隐有不安,怕明华与太皇太后要怪窈窈。
明华与太皇太后见到窈窈,先是仔细瞧了窈窈有没有伤着,确定窈窈无事后,二人舒了一口气。
瞧出窈窈难受,太皇太后温声安慰:“窈窈,做错事的是那些逆臣贼子,你勿要怪自己,从没有受到伤害的人去怪自己的,衡儿定要你好好的,你勿要想太多,好好照顾衡儿就可以了。”
窈窈岂愿叫太皇太后这会儿还分神照顾她,她回道:“皇祖母说的我都记下了,谢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微笑颔首,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随后,几人同去见陆衡。
敏娘、洛安、青雅的面色都有细微的变化,想到在见到明华与太皇太后前,他们都以为明华与太皇太后会责备窈窈,现下不由面热。
太皇太后与明华看陆衡时,陆衡刚服药睡下不久,两人没有吵陆衡,看罢陆衡便退出了房,二人在心院偏厅见了窈窈等人。
太皇太后问青雅:“二公主,陛下的毒还需几日解干净?”
青雅略沉吟片刻:“以陛下的身体来说,约莫半个月就可恢复如初,过几日,稳定了,陛下便可回宫。”
花神典遇刺一事已经被压下,但陆衡是皇帝,不管怎么样,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英国公府。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看向窈窈,道:“窈窈,过几日,你与衡儿一同回宫来,这般更为妥当。”
窈窈应下:“是,我明白。”
太皇太后又看向青雅洛安:“二公主,还需请你一道入宫为陛下解毒,小安,窈窈担心你,你也一并入宫。”
她要洛安入宫时,着实不是商量的语气。
青雅应好,洛安默了片刻,同应了好。
太皇太后明华又听得陈简于溯已经在处理花神典刺客一事,面色逐渐好看。
*
回宫两日,窈窈没踏出过清心殿,太皇太后与明华让她只管照顾陆衡,不必去寿安宫请安,怕扰陆衡,二人也不到清心殿来,这两日,入清心殿的除了为陆衡解毒的青雅,只还有一个跟着青雅来的洛安。
青雅洛安都暂住在清新殿旁的福熙宫。洛安两日都很沉默,每次到清心殿便给窈窈带一枝花。
陆衡的体内的余毒还需得七八日才能清干净,他并不觉难受,甚至还有些享受这样无人扰的日子,因着喝药,他这些日子嗜睡些,不愿一个人躺着,便拉着窈窈一同睡。
窈窈什么都依陆衡。
这两日,陆衡不喜有宫人在他面前出现,这般清心殿的宫人做事之时都不敢让陆衡看到,近身伺候之事便落在了窈窈身上,待陆衡沐浴完,窈窈取了新的寝衣来,陆衡配合,不消多时,窈窈便为陆衡穿好了衣,她拉着陆衡出浴房,偌大的清心殿,好似只有她与陆衡似的。
“明日也许就不烫了。”窈窈探着陆衡的额,高兴地道。
陆衡忍俊不禁,身体虽还没完全恢复,但面色已经好看许多,他握下窈窈的手:“多亏皇后这般细心的照顾我。”
窈窈面上有些烫,让陆衡松开她,她拿起一旁的厚裘给陆衡披上:“我又不是只爱听好听的话。”
陆衡便低下头,凑到窈窈面前:“可我说的是实话,若不是你这般细心的照顾我,我哪能好的这么快。”
窈窈眨眨眼,慢慢往后挪了一些,将四七方才放到药盒保温的药端来:“那我的陛下,现在可以喝药吗?”
陆衡勾唇,眸中蕴满笑意:“当然可以,我的皇后。”
这么难喝的药,窈窈自不会一勺一勺喂着陆衡喝,窈窈将药吹得差不多,便会跪坐着直起身,直接用扶着药碗喂陆衡喝,许是那三年,陆衡喝习惯了,即便是这般苦臭难喝的药,他喝时从未皱过眉,但会在喝完后,同窈窈说句难喝,要窈窈心疼他。
陆衡喝完药,窈窈迅速地往陆衡嘴里喂了颗蜜煎金橘,陆衡嚼着金橘,轻捏了捏窈窈的面颊,窈窈又往陆衡嘴里喂了一颗金橘,她发现陆衡真的很爱捏她的脸。
果然捏了会儿脸,陆衡就将窈窈往怀里带,露出委屈的神色:“窈窈,药太难喝了。”
窈窈便又往陆衡嘴里丢一颗蜜煎金橘,仰起脸凑到陆衡唇边,亲陆衡一下:“好点了吗?”
陆衡低下头亲回来:“好了。”
窈窈忍不住笑出声。
漱完口,窈窈便拉着陆衡回榻,药喝下去,大概两刻钟,陆衡便会睡着,在陆衡睡着前,她大多是陪着陆衡说一小会儿话。
陆衡轻轻抵在窈窈的肩上,呼吸稍慢些,他将被衾扯开些。
窈窈极快将被衾拉起,她知道陆衡嫌热,但青雅说了,不能让陆衡着凉,尤其是喝过药后,要注意保暖,她温声道:“不行,不能着凉。”
陆衡握住窈窈手,笑了:“那你说两句好听的给我听,我就听你的。”
好听的?窈窈捏捏陆衡的手:“我平日说话不好听吗?”
陆衡冲她眨了眨眼,这张脸好看的犯规。他诚恳地给她出主意:“加夫君两个字,说什么都好听。”
窈窈噗嗤一笑,便看着陆衡的眼,轻轻地道:“夫君,不能扯被子,会着凉的。”
陆衡满意了,阖眸:“好的,窈窈,我们该安置了。”
*
自明华公主府一事后,陆宛即便解了禁足,太皇太后也没再见陆宛,任凭陆宛如何请求,她也没有心软,就连宫宴也没允陆宛参加,一是因恼陆宛对窈窈私下动的小手段,二是因陆衡不喜陆宛出现,太皇太后保下陆宛不易,不见陆宛亦是最后的保护。
再过十日便是陆宛出嫁之日,太皇太后允了陆宛入宫,想最后与陆宛说几句。
哪知,陆宛一入寿安宫,眼泪便掉了下来,跪下求道:“太皇太后,宛儿求您,别将我嫁到甘州去。”
原先随时能入的宫,在明华寿宴后,她却怎么也进不得了,她不愿,她不要,她宁愿进庵子也不愿嫁到甘州去,如果真的嫁到甘州去,那对她来说,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太皇太后原在心里准备叮嘱的话全没说出口,她面色一沉,生气了:“哀家允你今日入宫,不是要听你说这话的。”
陆宛泪珠子不断:“宛儿宁青灯古佛一生,也不愿嫁到甘州去。”
太皇太后敛眸不豫,重声:“青灯古佛?上一个说青灯古佛的,是前护国公府的南氏,这么快就忘了?”
那日明华寿宴,薛芫欺窈窈,前护国公夫人南氏便是企图用将薛芫送到庵子里青灯古佛一生,来解决窈窈被欺一事。
陆宛一战。
太皇太后语气冰冷,但说的话并不算太难听:“宛丫头,你的婚事是哀家定的,甘州崔氏不敢欺你,那崔家小公子的品性,哀家也查过了,品行样貌皆是极好的,绝不会委屈了你,至于你,哀家不会叫你就这般嫁到甘州,该给你的哀家都不会少了你。”
陆宛泪珠子不断:“宛儿不求什么如意的公子,也不求您给宛儿什么,宛儿只……”
太皇太后沉了脸,直接打断了她:“不该你想的,你也再不用想了。”
陆宛声泪俱下:“皇祖母!宛儿求您!”
太皇太后一滞,片刻后,她偏了视线,不再看陆宛:“宛丫头,你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在顺京,要么嫁到甘州。”
陆宛不住地摇头:“宛儿真的想留在顺京,宛儿……”
太皇太后重声打断她:“闭嘴!你留在顺京做什么,哀家那话难道是唬你的?你以为陛下是那般好说话的?宛丫头,哀家最后劝你一句,好好嫁到甘州,你这辈子便不会差的。”
陆宛的泪不停地落下,摇头不愿。
太皇太后深呼了口气,不悦。
正这时,桑草来禀,皇后到了。
陆宛听得皇后到了这一句,倏然止了泪,她该如何说,俞锦究竟是如何的好命,花神典那日,她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她只听得顺义楼走水,有一场骚乱,却再没听得旁的任何消息,花神典后第二日,她便确定,俞锦没有事。
太皇太后难看的面色缓和了,她让人将窈窈带进来,陆衡昨日身体才大好,今日便已往太极殿理政。
看到陆宛,窈窈微微顿了顿,想到陆宛就要成亲,倒明白了陆宛今日为何会在宫中。
窈窈行罢礼,太皇太后唤窈窈到跟前坐下,她淡淡看了一眼陆宛:“起来坐着。”
陆宛低头应是,按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在稍远处坐下。
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窈窈,陆衡受伤一事本就是压下的消息,陆宛在这,她也不便提,只温声:“平日要多吃些,这么瘦看着心疼。”
窈窈温声回道:“回皇祖母的话,我吃很多的。”
听到这一声皇祖母,陆宛整个人都滞住了,太皇太后即便因洛窈宁的缘故对俞锦温和,但太皇太后何曾允过俞锦唤自己为皇祖母。
天渐暖,窈窈也换上了较为轻便的春衫,太皇太后看着窈窈消瘦的肩,蹙眉:“窈窈就会哄哀家这个老婆子开心。”
陆宛霍地起身,面色惨白地看向俞锦,窈窈?洛窈宁?
这般大的反应,不由引得太皇太后与窈窈看向陆宛。太皇太后拧眉:“你这是做什么。”
陆宛不应太皇太后,失态地尖声:“太皇太后,她是俞锦啊!”
洛窈宁早就死了,这明明就是俞锦,为何他们要将俞锦认作洛窈宁,现在,竟连太皇太后也将俞锦当做了洛窈宁,难道,俞锦真的要做洛窈宁了?
就因为那一张脸,俞锦真的就能成洛窈宁了?!
可笑!
太皇太后倏然沉了脸,斥道:“李宛,不得无礼!”
陆宛这会儿哪能顾得这些,她的情绪越发激动,面上的妆早就哭花了,她上了前,指着窈窈,再次尖声道:“皇祖母,她是俞锦啊!她不是洛窈宁!”
“放肆!”太皇太后提了声,“那些宫规礼教,你难道一个都没学不成,在哀家与皇后面前这般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陆宛不听,只一个劲地道:“俞锦怎么能是洛窈宁!她就是俞锦!她怎么能是洛窈宁!”
窈窈有被吓到,陆宛是因不能接受她是洛窈宁,才这般肯定的吗?
太皇太后脸黑得吓人,沉声唤人:“带李宛下去梳洗。”
陆宛被迫出了殿,带她出来的是桑草,桑草对陆宛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对她来说,陆宛就是个主子,她引陆宛到了小偏殿去,旋即便行礼退下。
陆宛怔怔看着孤清的偏殿,那明明就是俞锦,为何就能成洛窈宁了?就因那一张脸,俞锦就能做洛窈宁?而她,因为那一支簪子,让俞锦落了水,陆衡便想将她处理了,太皇太后罚她,夺了她的县主之位,还要将她嫁到甘州。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俞锦,那不过就是个替身!她可是公主,她可是大周的六公主,怎能叫一个骗子欺负成这般!
片刻后,陆宛拔下头上的凤头簪,悄声出了偏殿,另一侧的小殿,宫女正在准备茶水糕点,她知道太皇太后向来只喝明前龙井,而俞锦同洛窈宁一样,多喜大红袍。
*
墨漾求见,陆衡有些意外,纵然墨漾为定国公府世子,但在陆衡看来,墨漾就是个富贵闲人,不问朝政。墨漾先同陆衡行了礼,陆衡免了礼。
“臣的小妹墨萱当年并非是意外落水。”墨漾让人呈上了粉色水仙玉扣,以及一份奏本,他再道,“而是李宛所为,臣请求陛下重查此案。”
他可以直接暗地处理陆宛,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会让陆宛那般轻松的死去,也不可能让陆宛嫁到甘州,从此荣华富贵一生,他要所有人知道陆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要陆宛声名狼藉。
陆衡不记得是否见过墨萱,那些年的宫宴,有意无意接近他的女子很多,他不确定那些装扮几乎一样的女子里,是否有他的母后曾想为他选的太子妃墨萱。墨漾突然这般说,他着实惊了一番,尤其是听到李宛二字。
他翻开奏本翻阅,道:“此事交由大理寺更为妥当。”
因为陆宛的身份尴尬,因为太皇太后。墨漾再禀道:“臣知此事,只有陛下能断。”
陆衡飞快地扫过奏本,又看了一眼粉色玉扣,单凭奏本上的话和一枚玉扣,交给大理寺,确实是查不了的,墨漾不知道他早有处理陆宛的意思,但太皇太后保下了陆宛。
他没有马上回答墨漾。
正这时,于溯来禀,看到墨漾,他有些犹豫。
陆衡并未顾及太多,眼眸微阖,摆摆手,示意于溯继续,
于溯这才禀道:“陛下,已由绞鬼查清花神典之事。”那日没能留下放毒箭的黑衣刺客活口,只得从箭毒绞鬼入手,这般才花了半月的时间才查清当日另一拨刺客是何人。
陆衡捏着指尖的指倏地收紧,将密奏本捏皱一片,眸子晦暗,沉声:“说。”
墨漾发现,陆衡完全不一样了,花神典的骚乱,他有听到,但只说是顺义楼走水,有逆贼,但具体的事因他并没有听得什么,今日听得于溯这话,加上陆衡半月未露面,他当即肯定,那日的骚乱是与陆衡有关。
于溯回道:“是李宛所为。”
墨漾眸子转了转,只觉这事于他有益。
陆衡倏然敛眸,猛地阖上奏本:“李宛?!”
“确是李宛所为,”于溯禀道,“李宛即将出嫁,太皇太后今日召了李宛入宫,李宛现就在寿安宫。”
寿安宫?陆衡面色难看到无法形容,他黑着脸起身,墨漾跟了上去。
*
“太皇太后,宛儿姑娘说方才失礼,冒犯了皇后,想来向皇后娘娘赔罪。”苏嬷嬷这般禀来。
太皇太后面色稍缓了些,让陆宛进来,她对窈窈说:“宛丫头毕竟从小养在宫里,从小娇养着大的,性子任性了些,但人并不坏的,栖梧行宫那些事,她也不知道。”
窈窈知道太皇太后对陆宛是有感情的,她点点头,回道:“皇祖母放心,我并没有将宛儿姑娘的话放在心上。”
太皇太后微笑,轻轻拍了拍窈窈的手。
陆宛缓步入了殿,比起方才失态的模样,这会儿极端庄,她朝窈窈行礼赔罪:“是宛儿方才放肆无礼,让娘娘受了惊吓,请娘娘恕罪。”
窈窈并没有将目光留在陆宛身上多久,她平静地道:“无事,起来吧。”
陆宛这会儿脸上已经洗干净重新上了脂粉,她起身退立在一旁,太皇太后到底心软些,赐了座。
窈窈知道陆宛恨她,知道太皇太后心里还是念着陆宛的,她对陆宛并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恨意,也并没有想过要对谁赶尽杀绝,对陆宛亦是如此。
太皇太后见窈窈茶碗已经见了底,命人给窈窈换新茶,同时吩咐宫人也给陆宛上一杯茶。
陆宛这会儿乖巧多了,太皇太后念陆宛就要出嫁,也没再继续板着脸,她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说陆宛,叮嘱陆宛出嫁后该如何。
她道:“哀家曾见过崔家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最最菩萨像的人,这样有福相的人,子孙后辈定是不会差的,他们家的规矩也好,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这一点就强过许多人家了……”
窈窈一句话也没插,小口小口吃着糕点,只愿陆宛能明白太皇太后的苦心,好好嫁到甘州过日子,忽地,她的心口突然一阵绞痛,手上的糕点落到了案上,紧接着一下一下的剧痛由心口传来,她紧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眼前渐渐重影。
太皇太后面色大变,赶紧扶起窈窈,颤声问道:“怎么了?窈窈,你哪不舒服?”
陆衡刚迈进殿,看到痛苦的窈窈,冲了上来,他将窈窈揽抱起,原先黑沉的脸,这会儿没了一丝血色:“窈窈,怎么了?”
窈窈还没有回话,便吐出一口带紫的黑血,陆衡浑身颤抖,他抱着窈窈到软塌,扬声唤人:“快传太医!”
太皇太后面上的血色在顷刻间散去,溃声道:“去把青雅公主请过来!”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下,窈窈又吐出一口黑血。
不同于殿内其她人的惊惶,陆宛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从她决定在寿安宫对俞锦动手那一刻,她便没有了退路。
可俞锦又何曾给过她路,因为俞锦,她被禁足被罚被迫要远嫁,甚至险些死在陆衡手里。
她拔下头上的凤头簪,断了簪,将凤头吞下。
墨漾于溯是跟在陆衡身后入的殿,看到被陆衡护在怀里的窈窈,二人狠狠一滞。
陆宛的面容慢慢变了,既狰狞又兴奋。
殿中一片混乱,无人注意到陆宛怪异的喜色。
直到陆宛嗤笑不止地大声道:“洛窈宁早就死了,你们为什么都要骗自己?为什么?!你们明明都知道,洛窈宁死了,洛窈宁早就被郑氏杀了!”
众人一震,看向陆宛。
陆衡有半瞬的呆滞:“你说什么?”
陆宛冷笑着,慢慢走向陆衡:“四哥不是知道吗?皇祖母不是知道吗?姑婆不是知道吗?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你们明明知道,洛窈宁早就死在了郑氏手里,早就因七日葵莲死了,却不愿承认不愿相信,说洛窈宁重病在栖梧行宫休养,封了一座行宫瞒着天下人,甚至找回个和洛窈宁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回来做洛窈宁。”
她指着窈窈,讥道:“将这个女人当做洛窈宁,你们真的是疼爱洛窈宁?”
不待众人说话,她嘲讽再道:“你们这群疯子,蠢货!都骗自己,她——俞锦,就是个低贱的默刹贱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周洛皇后!”
太皇太后如置冰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郑氏强逼窈窈吃下七日葵莲之事是机密之事,此事只有她与明华邵太医苏嬷嬷知道,就算是陆衡也是才知道的,这件事并没有道出,郑氏一案,涉案的侍卫宫人死了太多,陆衡迟迟未能查清楚。陆宛既知此时,那陆宛便是……便是当年借郑氏杀窈窈的幕后之人。
她颤巍巍地起身,快步至陆宛跟前,一巴掌扇得陆宛摔到了地上:“你说什么?李宛,你说什么!”
陆衡的眸子在顷刻间染上了猩红,他起身拔出于溯的剑。
“阿衡,有大周律法,你别……别动手……”窈窈拉住陆衡的衣袍。
哐当一声,长剑落了地,陆衡跪在软榻前,紧握住窈窈的手:“窈窈等一下,二公主就过来了。”
窈窈努力扯起个笑:“好。”
陆宛爬起来,她不看太皇太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陆衡身上,再没有了冷静的模样,她又哭又笑,哀嚎怒斥:“我在你身后十年,你却从没有回头看过我一眼,不要说我是你的妹妹,你甚至从没有将我当做妹妹,在你眼里,我与坤怡宫的那些宫女根本就没有区别……”
陆衡猩红着眸,怒喝:“陆宛!”
窈窈拉着陆衡不松手。陆衡紧握住窈窈,颤抖着连声:“会没事的,二公主就来了……会没事的……不要怕……”
于溯上前制住陆宛。
陆宛挣扎着,痛哭:“陆衡,你从来就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偏心,从没有!凭什么,俞锦就因为一张与洛窈宁一样的脸,就可以得到你所有的偏爱,凭什么,洛窈宁只不过嫁给你不到一年,她就可以得到你,凭什么!凭什么!”
“我为什么就不可以,你为什么就不看我!就因为那一张脸?假的就可以成真的了?我看,陆衡,你对洛窈宁的爱也不过如此,哈哈哈哈哈……”
“俞锦,同我死了好,做这样的替身又有什么好的呢,哈哈哈哈哈……陆衡喜欢的不是你,他要的是洛窈宁,要的是做洛窈宁的人,你做这样的替身又有什么好,哈哈哈哈哈……”
太皇太后煞白了脸,上前攥住陆宛的衣襟,却说不住话:“李宛,你——你——”
陆宛推开太皇太后,冷笑:“我努力讨你与明华的喜欢,可你们又把我当什么?你们的心与陆衡一样的偏!我恨你们!”
太皇太后一掌扇过去:“李宛!你——你这个孽障!你难道就看不到吗!哀家……哀家……”
她与明华从未偏向过哪个孙女,唯有陆宛,是毓儿膝下养过几年的孩子,她们不忍,即便陆宛不是陆氏血脉,即便陆宛有那样的出身,她们亦不忍斩杀陆宛,可到头来,在陆宛眼里,她与明华竟是这般不堪,陆宛三番两次害窈窈,她却……她却在陆衡手里护下了陆宛。
陆宛阴狠地看着太皇太后,忽地,她又哭喊起来,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浑身不停地抽搐,面容越发狰狞,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她看着窈窈,嘴角怪异的翘起:“我们一起死,我们一起死,俞锦,这宫里没有什么好的,都是假的,陆衡对你的感情也是假的,他喜欢的不是你……两个老太婆对你的疼爱也是假的,他们喜欢的都是洛窈宁……俞锦……”
她落下两行血泪,倒在地上,慢慢爬向窈窈,嘴里重复着:“他们喜欢的不是你……他们喜欢的是洛窈宁……你与我一样的可笑,便与我一同死,死的干干净净……”
青雅冲了进来,洛安紧随青雅后头。搭上窈窈腕间的那一刻,青雅整个人似惊雷劈了一般,她取银针的手都是颤着的:“是绞鬼……”
洛安呼吸一窒:“姐姐——”
窈窈的意识还是很清明的,绞鬼是什么她知道,她努力弯起嘴角:“对不起啊,小安,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回去了。”
洛安崩溃地摇头:“不会,姐姐放心,不会的,不会的,绝不会的……”
窈窈又努力朝洛安笑了笑。
原来绞鬼是这样的,窈窈拉着陆衡,气若游丝:“你以后要是疼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什么都不说,你什么都不说,别人怎么心疼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要开开心心的,那样我才会开心的,陆衡……我不喜欢你好了,你别喜欢我了……”
她的泪滑进鸦发之中,抓着陆衡又道:“算了,我还是要喜欢你的……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陆宛嘴角留着刺目的黑血,看着慢慢闭上眼的窈窈,大笑:“俞锦,我们一起死,宫里一点也不好,黄泉路上做个伴,谁也不难受,哈哈哈哈哈……”
陆衡用力地抱住窈窈,泪落进衣襟,心口像是撕裂一般,崩溃痛声:“窈窈——”
洛安面上的泪滞住,如偶人般。
太皇太后惊声,扑上前,抱起昏过去的陆衡,寿安宫一片惊惶。
*
安静地躺在锦衾上的窈窈苍白的吓人,姣美温柔的脸上寻不到半分血色,甚至是,连一丝生气都寻不到,如墨缎般的发披散着,越发显得她的脸苍白脆弱,好似碰一下,就要碎了,温暖柔软的锦衾并没有使窈窈的身子温暖起来。
陆衡握住窈窈冰凉的手,努力寻着那几乎让人觉不出的温度,身下的锦衾被泪打湿一片,他的眼睛红肿得可怕,声音沙哑的让人辩不出:“窈窈,你应我一下好不好?”
他唤了窈窈无数次,但窈窈阖着的眼眸始终未动半分。
陆衡握住窈窈的手至额间,浑身颤抖着:“好好的,如何能好好的,我做不到,窈窈……你应我一下,应应我,求你……应我……我只要你来心疼我,窈窈……”
太皇太后与明华颤巍巍地入了殿,立在一旁许久,末的才擦了泪上去。太皇太后早已不年轻的手轻轻搭在陆衡的肩上,声音暗哑:“衡儿,该喝药了。”
陆衡好似没有听到,只握着窈窈发颤。
太皇太后蹲下身子,看着陆衡,痛苦地颤声:“你要是不好好养着身子,窈窈醒了会心疼,你不吃不喝的,如何能撑住?窈窈醒了,你又如何照顾窈窈?”
陆衡不吃不喝,青雅只得以药让陆衡养着身体,太皇太后也日日守在此处,逼着陆衡用些东西。
陆衡身形一滞,端过药一饮而下。
明华擦掉泪,不知能说什么,那日寿安宫,窈窈中绞鬼,青雅以银针封了窈窈的心脉,又喂了窈窈先前在默刹时得的仅剩的半颗药,可那般珍贵的药依旧没让窈窈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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