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重写（1/2）
陆衡处理完政务离开太极殿时夜色已深。四七早遣人回清心殿与窈窈禀了，故而陆衡回到清心殿时, 晚膳刚备好。
陆衡坐下道：“午膳是在寿安宫用的？”
“是。”窈窈低着头, 碗里的一块素豆干被她夹得细碎, 她不知道于陆衡来说，她走了三年，时间能治愈让人忘记一切，但却是有例外。
陆衡便是那个例外。
陆衡随手夹了面前的菜, 状似不经意, 问道：“邵太医给你瞧了？”
他这话一说，窈窈便猜她今日所做之事, 陆衡估计都知道了, 便回道：“并没有问题, 随便瞧瞧。”
“让你喝的你就喝，”陆衡夹了筷鱼，“你倒是招皇祖母的喜欢。”
“是太皇太后待人亲和。”窈窈给陆衡盛了小半碗汤, 邵太医开的药，她在太皇太后的督促下喝完了。
太皇太后与明华对她有莫名的好感，许因陆衡, 又或是因原来的她。
陆衡喝了点汤, “皇祖母不是待人亲和的人。”
只是喜欢你，故而待你亲和。
陆衡说的直接, 窈窈微有窘态。不管是明华还是太皇太后, 其实都不是好接近的人, 历经三位帝王, 能在朝堂后宫的争夺之中笑到最后的人，岂是常人，她们并不容易接纳一个人，她们以前只疼爱恭顺皇后与陆衡，而她，是因陆衡的缘故被二位老人家所疼爱。
但她能感觉到，现在的太皇太后与明华，都是普通的老人家，她们看重的不是权，而是亲情，陆衡对于她们来说，是精神上的唯一寄托，她们想要的是天伦之乐。
“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与陛下是最亲近的了。”窈窈道。
陆衡微微一顿，搁下箸：“朕近日政务稍重，抽不开身，你多陪陪皇祖母与姑婆。”
窈窈微顿，陆衡今日竟十分正常地说话。她道：“好。”
陆衡倏然抬眸看她，重声：“刘茉会跟在你身边，有些事情，想都不要想，更不要想让皇祖母再为你做些什么。”
窈窈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现在与陆衡的相处就是，她绝不与陆衡对着来，只要她不说些什么走什么不是的话，陆衡就是个正常的。她点了点头：“明白。”
她想起花叙的话，想起午后与敏娘的谈话，想起栖梧行宫，想问陆衡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或者说不敢开口，她给陆衡添了菜。
陆衡胃口不佳，本不想再用，见碗中多了些菜，一一吃了，见窈窈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直接道：“有什么要问的？”
窈窈有些慌，她忙道：“没有。”
陆衡放下玉箸：“问。”
方才回来的路上，刘茉便将她这一日事与他禀了，包括她问了花叙什么，与敏娘说了什么。她想问什么他大抵也能猜到，但，他亦如敏娘不解，她怎会不知栖梧行宫之事？
窈窈不敢，她转了话题：“是菜不合陛下的胃口？陛下用的太少了。”
陆衡面色微沉，起身：“四七，撤了。”
窈窈扫了眼没怎么动的饭菜：“你再用一些吧。”
陆衡看她一眼，“朕要沐浴。”
四七看着陆衡的面色，又看了眼窈窈，命人撤下晚膳。
*
太后吃了两只酒酿小丸子，看着窈窈笑道：“你做的酒酿丸子与旁人做的很不一样。”
回宫半月，窈窈每日都来寿安宫，时常做些甜食小点，今日做的正是酒酿小丸子。
敏娘连着吃了两碗酒酿丸子才放下碗，她问道：“这到底怎么做的？为什么能做的这么好看？”
明华舀着碗里红色小丸子，同是不解，问道：“可是加了什么？”
不同寻常雪白的小酒酿丸子，窈窈做的酒酿小丸子是如同樱桃般的小红丸子，盛在雪白的玉瓷中，伴着桂花香和淡淡的酒香，很是香甜可口，因着诱人的可爱的模样，令人食欲大增。
窈窈还扒着碗里的丸子，她没想到一碗普通的果蔬酒酿丸子让几人这么喜欢，她笑了笑，道：“就是加了些红色果粉，是寻常之物。”
几人又就着酒酿丸子聊了会，窈窈将酒酿丸子的方子写于苏嬷嬷等人。
太皇太后问道：“可让人给陛下送了？”
窈窈微顿，她舀着碗里的酒酿丸子，半晌回道：“没有。”
明华笑笑，唤人上前，吩咐道：“送一份到太极殿去。”
太皇太后看了看敏娘，又道：“起煊那孩子也在，多送一份。”她想了想，又道：“卫国公也在吧，卫国公理应也有一份。”
明华点头说是。
茶果丸子刚用完，便有宫人来禀，李县主求见，窈窈还于敏娘说着话，并未在意什么李县主。
片刻后，就见一穿着粉色华服的年轻女子入了殿，来人脚步很是轻快。
窈窈抬头看过去，惊愕睁大眼，陆宛？李县主？
陆宛朝太皇太后与明华行了礼，准备向敏娘行礼：“见过……”
不经意的一眼，却叫她看清了坐在敏娘身旁的窈窈，她戛然止声，煞白了脸。
太皇太后明华敏娘不解看陆宛，太皇太后与明华是知道窈窈已经不在人世，而敏娘则是认为窈窈是抛弃了陆衡离开。陆宛见过窈窈，对于陆宛而言，窈窈应当是在栖梧行宫休养，见着窈窈应是将窈窈当做皇后，可陆宛见着窈窈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怪异。
好似，陆宛看到的是死人。
窈窈并没有顾及陆宛不正常的反应。她听到了，众人叫陆宛李县主，好好的一个公主，陆衡登基了，应当是长公主了，怎会是县主呢？
“宛丫头，你怎么了？”太皇太后道。
陆宛惊魂不定，看着窈窈说不出话，也顾不上会太皇太后的话，她知道洛窈宁不可能重病在栖梧行宫休养，她知道那就是陆衡骗自己骗大周的谎话。
她知道洛窈宁死了，洛窈宁中七日葵莲死了，那七日葵莲是她给郑氏的，绝不会有错的，她亲眼看到郑氏强喂洛窈宁吃了七日葵莲，可面前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
那面太极殿，处理完繁杂的政务，陆衡陈简傅演三人小歇饮茶，忽地，四七提了只食盒进殿。
食盒内装了六碟菓子，另有三只带盖白玉瓷碗，四七将菓子玉碗取出，道：“陛下，这是寿安宫送过来的。”
他说着取了碗盖，三碗撒了桂花带着酒香的红丸子便入了三人的眼。
陆衡微顿，沉默看着丸子。
陈简好奇地看着红丸子，问道：“这是？”
四七将寿安宫来人的话道来：“是酒酿丸子，给陛下和两位国公大人的点心。”
傅演舀了一只送入口中，赞道：“不仅好看，还好吃，臣倒是第一次吃红色的酒酿丸子，做这酒酿丸子的姑娘心思很巧。”
陈简笑了起来，道：“傅叔如何断定，做这酒酿丸子的是姑娘？男子就不能做了？”
傅演毫不客气道：“糙老爷们哪有这等心思，陛下觉得呢？”
“朕觉得卫国公说的没错。”陆衡尝了一只丸子。
*
“原来是俞锦姑娘，宛儿以为……”陆宛赶紧止了言，她的面色已经较方才好看了许多。现在在宫中，洛窈宁这个名字是不能提起的，不管是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是在陆衡面前，这个名字就是禁忌。
在晋元寺斋戒一月为太皇太后祈福，就连陆衡回宫她也不能立刻赶回来，清心殿和寿安宫内，她无法安排眼线和收买宫人，她只当陆衡从默刹带回个侍女。
可她并不知道这侍女的容貌与洛窈宁一模一样。
但，果然不是洛窈宁，只是个与洛窈宁长得像的人。
只是，未免太像。
太皇太后面色微变，道：“宛丫头清减不少。”
明华接道：“宛丫头有孝心。”
陆宛唤柳儿上前，从柳儿的托案中取了两个锦盒，甜笑道：“这是宛儿给您二位求的平安符。”
明华收下，见托案之中还有一个锦盒，便道：“还有？”
陆宛面上微红，回道：“宛儿给陛下也求了一个。”
敏娘听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妹妹给哥哥送个平安符也没什么，但这陆宛已经不是陆衡的妹妹了，更何况，送就送，怎么还脸红扭捏。
她慢慢看向窈窈，窈窈看着陆宛略有所思。
若是往日太皇太后只会笑笑，打趣陆宛两句，但今日俞锦在，她却没有开口，明明俞锦不是窈窈，可她却忍不住将俞锦当做窈窈。
陆宛又道：“陛下是在太极殿？宛儿想……”她没把话说全。
明华便道：“衡儿晚些会来寿安宫，你这平安符待会给衡儿便可。”
陆宛眸中盛满笑意，淡淡看窈窈一眼，恰与窈窈撞上视线，她微微一顿，旋即，朝窈窈弯起嘴角。
窈窈礼貌性地笑笑。
几人又小坐许久，敏娘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作辞，窈窈随之起身，说送敏娘，太皇太后与明华并无觉得不妥。
*
陆衡恰在寿安宫宫门处看到窈窈慢慢走来，便站立等她。
窈窈正想着陆宛的事，并没有注意到陆衡在等她。敏娘将陆宛的事与她说了，陆宛再不是陆氏血脉了，此外她也从花叙那问清楚了敏娘所不知道的。
自陆衡登基后，陆宛便侍奉在太皇太后左右，嘴甜也会讨太皇太后和明华的开心，太皇太后待陆宛也不错，两年前，陆宛身份有疑，随之曝出陆宛是丽嫔与侍卫私通所生之女，陆宛当下便承认早知道了这事，只是不敢说。
因太皇太后怜惜，陆宛并没有被处刑，只被褫夺了公主的封号，而那个与丽嫔私通的侍卫则是在天牢自尽，陆宛改随母姓，现在叫李宛。一年前，太皇太后念其孤苦，向陆衡求了恩典，封陆宛为县主。
陆宛虽被尊为县主，但并没有封号，太皇太后用私库给李宛建了县主府，但陆宛少在县主府，时常入宫侍奉太皇太后。
窈窈轻叹一声，陆宛在恭顺皇后膝下养了几年，太皇太后与明华原也待陆宛与其她公主不一样，可陆宛是个极危险的人，在《皇佞》一文里，陆宛直到死都是陆晟的血脉，并没有任何字词描写说陆宛的身世有问题，且后妃私通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瞒过恭顺皇后和郑氏。
她想起陆宛对陆衡那种几近变态的喜欢，陆宛这种病态兄控，这次是真的想越过伦理道德？
太皇太后和明华都挺喜欢陆宛，她不在的三年，花叙一直在寿安宫，花叙知道陆宛喜欢陆衡，花叙既知，那太皇太后与明华定是知道的，她们对陆宛的态度很好，这就说明，她们接受陆宛喜欢陆衡，那就是说陆衡若是册陆宛为妃，她们会同意。
不行，陆衡与陆宛绝不能在一起，陆宛可以心理变态，但她绝不能让陆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错。
窈窈光顾着想事，冷不丁踩上一颗不知何人掉落的圆珠，脚下一滑，直直往地上扑去。
陆衡一怔，上前抱住窈窈，他蹙眉：“眼睛长哪儿了？走路不看路。”
“没有，”落进温暖的胸膛，窈窈飞红了脸，她没敢看陆衡，她往地上看去，“踩着珠子了。”
陆衡抱着没放开她，“那就是不看路。”
窈窈抿唇，也是，她从陆衡怀里挤出，抬眸却见陆宛。
陆宛见窈窈已经发现了她，上前朝陆衡行礼，微笑道：“陛下，太皇太后与大长公主正/念着您。”
听到陆衡来了，她忍不住出来，陆衡站着等俞锦，她便站着看陆衡，俞锦这个蠢货走个路也能摔倒，可就算摔下去又能怎样，陆衡竟那么紧张。
难道就因俞锦那一张脸，陆衡便要将俞锦当做洛窈宁不成？！
陆衡微微颔首，正想入寿安宫，陆宛又轻声道：“陛下，宛儿有事与您说，可以让……”她看向俞锦，接着道：“可以先屏退左右吗？”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陆衡不咸不淡道，陆宛对他的心思，皇祖母与姑婆都知道，他岂会不知。
陆宛不愿：“可是……”
陆衡并未听，直接拉过窈窈，往殿内去，边走边道：“有什么事是不能直接说的？”
陆宛跟在陆衡窈窈后头，目光落在陆衡拉着窈窈的那只手上，略苦涩笑笑，但这苦涩极快淡去，她温声道：“倒也不是不能直接说，宛儿此去晋元寺，为陛下求了一道平安符。”
她说着取出了放在袖袋中的平安符，快步到了陆衡面前奉上：“晋元寺的平安符保平安的，宛儿给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也求了，这道是陛下的。”
陆衡的目光从始至终也没有落在陆宛的平安符上，越过陆宛，漠声：“朕不信这些神鬼之说。”
这就是不收的意思，窈窈暗暗松了口气。窈窈这极细微的反应却叫陆衡发现了，陆衡觑了觑眼看向窈窈。
窈窈微顿，避开陆衡的视线。
陆宛又追上陆衡，不放弃：“不是的，陛下，晋元寺的平安符真的很灵的，求一道平安符需得沐浴斋戒三日，还得跪拜七日……”
陆衡停下，没有听陆宛嘴里的话，只看着窈窈面上的变化，默了许久，他伸手取了陆宛手上的平安符：“朕收下了。”
窈窈一滞，几不可见地蹙眉，看着陆衡将那枚平安符收起。
陆宛舒了眉眼，笑意愈甚。
陆衡看窈窈变了的面色，然，窈窈面色虽变，却没有说半句，他心里莫名又来了气，脸一黑，松开窈窈，大步入殿。
*
太皇太后与明华发现了三人的面上的异色，陆衡神色不豫，似有什么气；窈窈面色微凝，心事重重；而陆宛则是眉带喜色。
陆衡搁下玉箸：“朕用好了。”
窈窈闻声看去，陆衡的碗都是干净的，他又没吃多少。
陆宛给陆衡添了一筷菜，动作自然而亲昵，显是方才陆衡收平安符让她有了底气，她温声劝道：“陛下，应当多用些。”
陆衡并没有再动筷，只道：“皇祖母、姑婆，朕先回去了。”
陆宛有些窘迫。
太皇太后皱眉，道：“再用些，你是个人，又不是猫，吃这么点怎么行。”
窈窈握着玉箸，太皇太后说的没错，陆衡又不是猫。
陆衡平淡道：“朕不饿。”
明华不劝，朝窈窈道：“俞锦，你厨艺好，待回清心殿，你做些合衡儿胃口的吃食给衡儿垫垫。”
陆宛一顿，厨艺好？那不是同洛窈宁一样？！
未待窈窈开口，陆衡便冷冷拒了：“不必。”
陆宛看向陆衡窈窈二人，其实在殿外时，她就觉二人有些奇怪了，陆衡在生气？
明华便知，陆衡与俞锦闹别扭了，她默了好一会儿，而后道：“罢了，我这还有件事与你说。”
陆衡本要起身，听明华这般道，便道：“姑婆有事尽管说。”
明华便道：“你已登基三年，是该大选充盈后宫了。”
她看了看陆宛俞锦，陆宛可以收，俞锦已经是衡儿的了，但，她们都不是窈窈。
衡儿对陆宛没那个意思，即便收了怕是也不会给太多的恩宠，而这俞锦更是奇怪，衡儿明明在意俞锦，可却三天两头生俞锦的气。
明华这话一出，窈窈陆宛齐齐一怔。
陆衡张口就要拒绝，倏地想起窈窈的态度，他起身，道：“此事便由姑婆与皇祖母安排。”
他答应的干脆，太皇太后明华都有些惊讶。窈窈低着头没说话，陆宛指尖发白。
*
窈窈抱着锦衾坐在罗汉床上，见陆衡沐浴完回来，起身下了床。
陆衡余光瞥了一眼窈窈，未言。
窈窈上前去，帮陆衡脱下随意披着的外衫，看见外衫系带上挂着的平安符，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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