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杂漫漫需修远兮 其壹(1/2)
谢千衣青丝濡湿,雨珠沿一缕发梢,淌落簌簌眼睫,汇入眼窝,秋江带雨,寒沙萦水,又似珊瑚泪下。
吴铭噎了口唾沫。
“这——可是你自己煮的?”那人问道,卿乐国师和他说得第一句话。他尚且记得,很久以前,魔君的声音穿过空空荡荡的回廊,嘶哑,渗透脊髓的凄清,像黑夜盛绽的昙花。
而他,甘愿沦为那花的俘虏。
醉梦一世,落得个肝脑涂地。
如今,一切都不同于往昔了。
谢千衣,管你是什么西胤国师,高岭之花。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个疯子、伪善的小人,披着人皮的的祸世魔头。
但是,为什么?为何偏偏那日在断崖救下我的人,是你……
“在下吴铭,为答谢仙师救命之恩,今日特意奉上甜羹一壶,些许礼薄,敬望笑纳。”少年咧着嘴,露出一齿白灿灿的牙,双颊好似绽开秾华朵朵,昔年桀骜一世的鬼将活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门生。
吴铭避开新生弟子的队仗,四处打听,一路摸到醉春乡。醉春乡——光听名儿确实会被误作眠花宿柳的风月之地,其实不然。此乃浮罗之境第一大饭堂,只因这里的醉春酥是厨娘的看家菜,堪称一绝,遂得其名。
他曾在师门给掌勺师傅当过一时学徒,也算得上半个橱役出身,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对于一些用料简单的小食,他还是得心应手得很。吴铭借用后厨,又讨了些食材,花上半个时辰,煮一锅热气腾腾的桂花甜酒酿,盛放于小瓷罐内。
上辈子你折辱我半生,这一世却救我于危难。谢千衣,咱两清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安。
然而多年未见,再度聚首,吴铭只觉膝下发软,寒意冲顶,他可悲地意识到,对魔君,对谢千衣,他打心底还是畏惧的。装乖,卖可爱是他幼年在路边乞食的伎俩,使在谢千衣面前,就真的小巫见大巫。少年的腿脚似乎变得不太利索,一双眼也时不时瞅着那门那窗,巴不得撒腿就跑,逃得越远越好,逃离这个尘世。
到一个他从未遇见过谢千衣的人生点。
“吴铭,你过来。”
少年梗直了脖子,僵硬扭头。
“帮我一个忙。”
呸呸呸,吴铭内心翻了个白眼。你丫可真会发号施令,以为小爷闲来无事帮你打杂的吗?再说您一记忆残缺之人,是人是谁都辨不清,还把自己当魔君看呢。亏他还恩怨分明,怎么那会儿就不下毒,毒死你这个呼来喝去的大魔头。
他的脑海中继而又浮现出那个雨中持伞的孤影。
吴铭还是十分乖巧地凑了上去。
“坐下。”
“嗯?”
“我让你坐下。”
“哦,哦——”
此番对话竟是如此真实,仿佛似曾相识。吴铭内心逐渐明了,尽管他耻于承认,但问题显然不在于谢千衣,而是他自己。敢情他还秉持着过去那般卑微的姿态,魔君说一就是一,绝无二三可行践。
他不禁暗嘲,吴铭吴铭,这名儿取得好,还真是……把微贱二字铭刻在骨子里。
卿乐国师勒令他坐下,动身欲走。吴铭忙拦问道:“仙师,您……这是要去哪儿?”
谢千衣掀起帘栊:“去拿张椅。”
拿,拿椅子?这理由竟如此朴素,吴铭不由愣了半晌,这才发现屋里干干净净,惟一的椅子还在自己腚儿底下。他旋即“蹭”地站起,手忙脚乱道:“不必劳烦,我,我挪地儿便是……”
而那乌袍广袖早已匿于廊柱转角。
吴铭只得无奈坐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叩击桌沿。透过身侧那道折扇雕花窗棂,远处水岸的风光一览无遗。案上摆一秘色瓷瓶,内里,鹤望兰纤细而优雅,橙红花萼,蕊心平添一抹绛紫色,恍若飞佩丹霞羽化,佼人巧笑倩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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