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1/2）
冬日上午，寒风瑟瑟，大街上人人都裹紧棉衣疾步而行，不想多受寒风的摧残。由上海开往北平的火车上因为人很多，倒是显得并不冷，萧煜没买到包厢的票，此时坐在靠窗的位置，拿着一份报纸细细翻看，报纸上关于中国当前形势的描写见解独到，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澜，说自从金大帅去世后，各路军阀无人牵制，各自为政。全国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呼吁人们要居安思危。萧煜笑着摇摇头，现在的记者，真是什么都敢写，这篇文章要是被他父亲看到，恐怕又要拍桌大骂“危言耸听”了。
一篇文章刚看完，萧煜就听到身旁传来争执声，他本来并未在意，但争执声音越来越大，已然盖过了火车本来的声音。萧煜不由寻声看去，只见一个魁梧大汉提着一个少年的衣襟，怒气冲冲道：“你哪只眼看见我偷了你的东西！再胡说小心老子揍死你！”
被他抓住的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生的十分好看，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因为那汉子的刁难，涨的通红，面露胆怯，却毫不退缩，仍坚持道：“这块怀表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就是你偷的，你怎还反咬一口。”
那汉子听了这话，更加恼怒，抬手就要往少年身上挥拳，旁观者只顾看热闹，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萧煜皱眉，他最是看不得这种恃强凌弱的人，于是站起身道：“住手！”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威慑，魁梧大汉拳头停在半空中，回过头来看他，见萧煜衣裳考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模样，也不敢造次，遂放下拳头，对萧煜说道：“这位少爷就别管闲事了，这穷酸小子看上了我的东西，想占为己有，我教训教训他。”
“你说这是你的东西，可有什么证据？”萧煜走到他们面前，问道。
汉子被问得一愣，随口道：“这……这还需要证据吗，你看看他那穷样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级的怀表。”
萧煜不置可否，转而问少年，“你可有证据？”
“有！”少年眼中泛起希望的光芒，急道，“怀表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里面有我娘亲的照片。”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也不再沉默看热闹，嚷着要汉子将怀表打开看看，魁梧大汉瞬间慌了神，想拿着怀表跑路，被萧煜一把掰过手腕，硬生生将怀表抢了过来，他打开一看，表盖内侧确实贴着一张女人的照片，虽然照片不甚清晰，但所有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来，这块怀表确是少年的东西，因为照片上的女人和少年几乎一模一样，就连眼角下的那颗痣也别无二致。
真相大白，无需再多说话，萧煜将怀表交到少年手中，就在此时，那汉子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拔腿跑了出去，萧煜欲追，被少年扯住衣摆。
少年坐在地上冲他摇摇头，“别追了，像这种惯偷一般都有同伙，他现在逃跑，就是想引你去追，好将你引到他们同伙面前，到时候你双拳难敌四手，必定吃亏，反正东西已经要回来了，随他去吧。”
萧煜没想过这一层，才知自己疏忽，忙笑着点头，伸手将少年拉起来。他这才看清楚少年身上的衣服确实寒酸，寒冬腊月的，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夹袄，外面套着一件短衫，短衫颜色灰旧，袖口还破了几个洞。萧煜知他一定没有买到座位，给了对面的人两块大洋，为他换来一个座位。
少年感激的对他谢了又谢，“多谢少爷相助，不然我母亲的遗物就要这样被我弄丢了，这可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萧煜笑笑，“叫我萧煜就行，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少年点点头，改口道：“萧煜……哥，我叫段如意，今年十六岁，过完年就十七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听你口音不像北平人。”
“我老家是上海的，之前一直在江边一家工厂做事，后来老板得罪了人，厂子塌了，别的厂子因着老板的缘故也不愿用我，我无处可去，上海也没有别的亲戚，就想着到北平来投奔表姨。”段如意越说越小声，最后低下了头，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身世不好意思跟外人讲。
萧煜便不再多问，温和道：“你刚刚倒是很有勇气，北平机会多，你一定能找一份好差事。”
段如意感激地看他一眼，随后笑了起来，两个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十分可爱。萧煜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而后两人便没有再多说话，萧煜继续翻看报纸，如意则拘谨坐在对面，时不时偷偷抬眼打量他，萧煜穿着一身褐色的毛衣，外面套着羊绒大衣，带着帽子围巾，一副留洋学生的打扮，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很是英俊，坐在那里安静看报纸，浑身透着一种读书人的俊雅气质，他发现如意的目光，抬头冲他笑了一笑，如意便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火车午后到达了北平站，北平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寒冬腊月中透着宁静的烟火气息。萧煜很久没见过雪了，此时也生出久违的亲切感，不由得步伐也加快了，下车的时候人多拥挤，便没看到如意，此时环视一圈，在前面的小摊前看到了如意的身影。
如意正在和小摊贩打听问路，他一下车便被冷风扑着了，这时候吸吸鼻涕，对摊贩老板问道：“劳驾，请问紫薇路338号怎么走？”
老板摊位生意很好，他瞧着问路的少年穿的寒酸，就没心思应酬，伸手推开他，“哪里来的混小子，没瞧见我正忙着呢，走走走，上别地儿打听去。”
他这一推，如意正好撞在了萧煜身上，他吓了一跳，忙弹开，弯下腰就想为萧煜掸灰。萧煜扶起他，看着他冻得鼻头通红，抱着包裹的手冰凉僵硬，心里便不太落忍，于是道：“你初来乍到，怕是不认得路，我有司机来接，顺路带你去见你表姨。”
如意受宠若惊地抬头，清秀好看的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和不堪，许久才开口道：“多……多谢萧煜哥。”说完又猛地吸了吸鼻涕。
萧煜笑了，带着他往外走，接他的人就等在车站门口，两个穿军装的人，其中一个是他父亲的副官，另一个应该是司机，陈副官见到他，立刻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两个箱子，恭敬道：“少爷可算到了，这一路累了吧？”
萧煜摇摇头，笑道：“不是很累，陈叔您久等了。”
“不久不久，走吧，大帅可等着急了。”陈副官说着就带他往车子走去。
萧煜叫住他，“陈叔，等一下。”他将段如意推到跟前，对陈副官补充道，“咱们先不回家，送一下如意去他亲戚家，他第一次来北平，不认得路。”
“这位是……”陈副官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如意对他露出一个胆怯又乖巧的笑容，站在萧煜身后不出声。
“路上认识的一个小孩，走吧，陈叔。”萧煜道。
陈副官不好多说，按着他的吩咐将车子开到了紫薇路338号，如意道完谢下车后，萧煜并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和他一起下了车。
如意敲了敲门，良久，里面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门开后，站在如意面前的却是个陌生的妇人，如意冲她点了个头，礼貌道：“您好，我找张巧兰。”
“找错人了，这里没有这个人。”妇人说着便要关门，萧煜伸手拦住，冷着脸道：“怎么找错了，那你又是谁？”
妇人瞧见他和他身后穿着军装的副官，被吓到了，没有继续关门，不耐道：“张巧兰早就不住这里了，前些年她丈夫死后，她傍个有钱人，两人打的火热，没多久就将房子卖给我，自己跟有钱人走了。”
“那她去哪了？”如意急着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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