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2/2）

许久，兰陵渐渐展开笑颜，温和道：“我不是连你嫁妆都收了么？”语气隐隐约约带着责备的意味道：“你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他的语气很温柔，温柔到林慕遥鼻子一酸，差点湿了眼眶。

西窗烛火微微摇曳，一时间两相无言过了许久，林慕遥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兰陵此刻寂然抬起头来，放下手中书卷，语气轻叹道：“德音他可还好？”

那个小鬼头着实不太好，不是人不好，而是对自己不好。那一次战乱以后，德音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虽然依旧表面上看起来不卑不亢，可林慕遥知道，他从未真正松过一口气，直到林慕遥让位，他也将信将疑。

林慕遥：“很好。很像你，很努力，也很调皮。”

兰陵显然是想起什么来，眼神微冷，意味不明道：“当年，你为何骗我说舅舅死在你们大婚那日？”

林慕遥神色黯然：“我以为，我父亲是你杀的……当时一心复仇，原本是想让蓝邺看看你当时的样子以做羞辱，在当着你的面杀了他。我当时想让你亲眼看着他死。”

初春的天气，入了夜也不算太凉，可兰陵公子闻言眸色陡然冷了三分，林慕遥心一慌，觉得自己不该说的这么彻底，要是真气着他反而不好了。

火烛摇摇晃晃，兰陵的脸色也晦暗不明，心越沉越深，林慕遥觉得自己要完。

许久，林慕遥冷汗都快出来时，兰陵忽然道：“都过去了，再说你不是没做么？那么紧张做什么？权叔的事，你也知道了？”

林慕遥抹了一把虚汗，点点头，又道：“这六年来，我想通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很多事。”

“比如清真这个名字，我是真的听过的。不是从别人口中，而是静华皇后口中。我记起来是七岁那年进宫的事，静华皇后坐在小案前，抓了一大把糖塞进我的手心，后来你进了殿门，静华皇后瞧见你，温柔地喊了一声‘清真’。可我当时只顾着吃糖，没有多看你一眼。”

兰陵显然是记得这段的神色如常，缓缓道：“你没看我，我却看见你了。你吃着我的糖，还坐在我母后的腿上……那时候因为嫉妒母后喜欢你，被母后罚抄了一遍《心经》。东宫书房最西边最上面的书架上应该还有一本手抄的《心经》，就是那一本。”

林慕遥道：“我见过。”

兰陵有些意外：“你见过？”

林慕遥语气略带惆怅，淡淡笑道：“我有很多很多无聊的夜晚，没事的时候，我就去翻一翻那些，看看你都看过些什么。除了文渊阁的那些书，其他的我都翻遍了。”

兰陵微微一笑：“文渊阁藏书约三万八千册，你就是再读十年也读不完。”

林慕遥摸了摸后脑勺，隐约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只借太子殿下曾借阅过的书籍，但还是太多，未曾读完。

兰陵：“那你还知道什么？”

林慕遥：“凌云断背山。”

凌云断背山的王陵早在九年前就动工了，也就是说宣帝早就有意封父亲为王，修了王陵。

为了保密，金银是从先帝私库出来的，设计图纸是太子亲自画出来的，人员是从禁军抽调了小部分，再从当地人家征了一些人。

而他的父亲镇北将军林北辰和大哥林慕倾，应该都是知情人。

兰陵微怔，这件事本只有他父皇与他知道，王陵在父皇去世前就修好了，他大概是后来成为摄政王后从案卷和皇帝的私库里查出来的吧。

林慕遥隐隐哽咽：“我父亲，大哥，是不是都在王陵？”

兰陵点点头：“也不是故意瞒你，只是当时……那些事你也知道。我觉得北境更像是老将军的家，所以才如此安置。”

林慕遥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虽然有些矫情，但是还是得说……谢谢你，兰陵。”

兰陵摇摇头：“我于老将军有愧，我也只能做一些身后事而已，不值一提。”

那些年的风雨，如那一夜的风雨一般，落至黎明，终于停了。

第二天，天朗气清。

由于林慕遥承担了兰陵公子大部分日常俗务，谷雨乐得清闲，和底下猎户家女儿姚梦水谈情说爱的时间越发充裕。

林慕遥抽空回了一趟清风城，将林府当初遗留下来的重要东西全都搬了过来。

某一日上山采野菜，没曾想竟然捡到一只白鹿幼崽。美滋滋地送给兰陵，说自己的嫁妆又多了一件。

说起嫁妆，当初林家的那只白雁早就寿终正寝了，林家那个唯一的家仆十分机敏，趁着它没人管，就给它找了个公雁配了对，这下养了一窝的小白雁。

林慕遥挑了两个品相好一些的，是一公一母，让家仆单独养起来，乐呵呵地说以后做嫁妆。

哈？嫁妆？！

惊得家仆差点摔了一跤，面色复杂地目送着林慕遥的背影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