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豪门好梦(二十)(1/2)
空气中满满都是灰尘的味道,在夕阳的照射下,微小又静止的颗粒随着远来的不速之客纷纷扬扬。
放眼看去,偌大的空间里,所有的家具都被盖上的防尘布。
摆在玄关的鞋柜顶部积了一层灰,看得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过来打扫了。
沈天宁打开鞋柜,里面放着几双款式简洁的男式拖鞋、学校里统一制式的皮鞋,以及角落里一双不惹人注目的登山鞋。
这双登山鞋是当年流行的款,年轻赶时髦又不缺钱的人都会买这么一双。姜亭和他登山时就是穿的这个款式。
——并不能说明什么。
沈天宁阖上柜门,身体晃了一下,勉强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他往楼上走。
卧室,卫生间,卧室,阳台,书房——
沈天宁去了书房。
书架上堆了好多书,内容也是杂七杂八的,从严肃学术到八卦杂志,也没有分门别类,就这么混在一起。
沈天宁随意抽出一本翻开,纸张的右下角印着两个油点子,把纸都印得透明了。
一看就知道书的主人是一边翻着书一边手里揣着类似酥饼的东西,手上沾着油呢还要去糟践纸张。
沈天宁有点想笑,嘴角却始终上扬不起来。
他坐到书桌前的座椅上,想象着曾经坐着的徐乐白是如他一贯见到的那样,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读书写字,还是跷着腿,怀里抱着零食,一边啃一边对书里写得有趣之处开怀大笑。
后者是他脑海里姜亭的模样。
除了这一堆的房里并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唯一被锁的只有书桌正当中的一个抽屉。
沈天宁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对应的钥匙。
他并不知道,钥匙早在姜随流离开之前就丢了。
可是姜随流傻就傻在,他光锁了中间的抽屉,却忘了给旁边的两个抽屉也上锁。
这种老式的书桌抽屉的边沿并不是和上部的板严丝合缝的,还留有半个手掌宽的缝隙,沈天宁把左右两个抽屉都抽走后,就可以轻松地从旁边把手探进去,取出被锁在中间抽屉里的东西。
要是姜随流知道他藏了半天的东西这么快就被沈天宁拿到了,恐怕这张老脸往后是真摆不上台面了。
东西舍不得扔,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用塑料袋一装,或者委托罗家的人代为保管,都比锁在抽屉里,欲迎还拒,好像明晃晃地在说来开我呀、开我呀来得好。
东西被一样样拿出来放到桌面上,那是一只过时的白色智能机,一只丑丑的土黄色小狗挂件,以及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翻开后里面是一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电影票存根。
仿佛冰冻结冰的湖面上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硬生生砸了一个大口子,又仿佛困在蛹里的蛾被一股蛮力扯破了禁锢,扑腾着翅膀,被涌来的新鲜空气冷得瑟瑟发抖。
心脏像一个爆发的火山,涌出的岩浆沿着血管,烧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唯独手脚冰冷地刺骨。
手机有明显的维修痕迹,沈天宁当年在昏暗的公寓房间里,不当心弄断了手机背部的一小块塑料盖,只好拿胶带粘住,过了这么多年,胶带边缘已经失去粘性卷了起来。
劣质的、长得像开玩笑似的狗挂件,一张剧情没有任何记忆点的电影的票根,都被珍而重之地锁在抽屉里。
他找了很久的姜亭,他等了很久的姜亭,就在这里。
沈天宁眼睛酸涩,可他还没有忘记,姜亭和徐乐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徐乐白必定和姜亭有很深的联系,也一定知道姜亭对沈天宁而言的重要性。可他上次和沈天宁在公寓中,却表现得像从没认识过似的。
为什么他不直接用姜亭威胁沈天宁,而选择更加具有不确定性的宋萱萱?
如此舍近求远,不像徐乐白的作风。
但是,在沈天宁的心中,其实还藏着另一个答案。
一个任何人看来都无比疯狂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他只能找到徐乐白本人去验证。
————
疗养院里,徐乐白的神志已经退化了很多。
他不会哭喊,不会大叫,配合着吃饭、洗漱,表现地很乖巧,很温顺。
沈天宁去的时候,护工刚刚把晒完太阳、坐在轮椅中的徐乐白推回来,他的头发有点长,垂下来贴着脖子,依稀还是少年时候的样子。
护工将徐乐白推进来的时候,哪怕沈天宁就站在他旁边,徐乐白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待轮椅停下来,他便呆滞地看着窗外。
沈天宁的喉头像被捏住一般,僵硬地问护工:“他一直这样吗?”
护工是个热心肠的大妈,颇为感慨地说:“是啊,最近发呆的时间更长了,过去还会哼哼歌,都是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爱听的,后来就不怎么说话了,就像没了魂似的。”
“没了魂?”沈天宁轻轻念道。
“谁说不是呢。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您是他朋友吧,那您好好和他聊会天,我先出去。唉,身上的那伤口哟,这好不容易捡回的命啊……”
护工拉上门,留下像石头一般伫立着的沈天宁。
护工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伤口?
又为什么是捡回的命?
沈天宁敏锐地想到王梦岚绑架徐乐白的那次事件,徐乐白之后在人前消失了很久,莫非就是在治伤?
以及他自以为的腹部深中一刀却大难不死,真的只是幸运而已吗?
沈天宁心乱如麻,伸手拨开了徐乐白衣襟上的扣子,露出来的一片惨白胸膛上,赫然有一个丑陋的、蜷曲的刀疤。
这样的刀疤,非尖刀刺入不能形成!
沈天宁的脑子霎时一片空白,随后,梦境中的记忆激流般涌来。
那是黑夜中,一次次滑落却依然顽强地固住他的瘦弱的背,那是空气中飘散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血腥味,那是用一遍遍地折磨自身所换来的举步维艰。
银色的光芒缠绕着他们,是一股神秘又令人安心的力量,背着他的人浑身被血污浸染,狼狈不堪,却是沈天宁心中的神祗。
轮椅上的徐乐白和外界切断了一切联系,黑色的眼瞳如同一潭死水。
沈天宁蹲下,紧紧地抱住了他,或许是这个举动触动了神经,徐乐白轻轻说了句:“痛。”
沈天宁赶紧松开,擦了擦眼泪,“我……”
然后他愣住了,沈天宁缓缓地抬起手,抚了抚靠在他膝盖上的沈天宁的头发。
这是姜亭才会有的动作!
沈天宁双眼通红地看着徐乐白,徐乐白不言语,只是温和地笑。
姜随流虽然走了,只留下了徐乐白这副躯壳,但是身体的记忆还在,没了灵魂的束缚,反而能更直白地表达自己,没有任何隐瞒。
沈天宁泣不成声,“姜哥……”
徐乐白用另一只手的指腹,沿着下眼眶擦掉沈天宁的泪水,又摸了摸他的头。
姜亭每每这样,就会说,“小沈,别难过呀。”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沈天宁呢喃着,他环住徐乐白的腰,思想已经完全混乱。
他甚至想看看,是不是隐藏在“徐乐白”的面具下,是姜亭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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