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悦水（2）（1/2）
年末过完年后，他便随着初老将军回到西北。
初老将军让他独自指挥了一场模拟战，他站在台上，很紧张地将手攥紧了拳头，但他的声音，他的头脑，却史无前例地清晰，他逐渐忘记了台下初老将军的存在，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并不存在的战役中，直到最后取胜，他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他走下台时，初老将军也史无前例地摸了摸他的头，由衷地说：“你啊，真是长大了。”
“今后决定了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对了算你的，错了算我的。”
要初岁方说，这是他父亲这个老不正经最像父亲的一次。
开了春之后，顾长风真如他所说的，被他父亲带到了西北，正式开始他的行军生活。
几个月未见，顾长风见了他，自是欣喜，初岁方难得在西北见到熟人，心情也难得地好，没有拒绝顾长风的勾肩搭背。
他们按之前的约定先比了一场，相互比试切磋在军中是很正常的事，但从来都是屡见屡鲜，他们打的那一场，围观的人尤其多，但最后赢的，依是初岁方，不过没关系，就像顾长风说的那样，他们还有很多个一起切磋的机会，他们的能力都还会精进，所以，不急，不急。
他们一起坐在月光下的乱石上，喝着奶酒，迎着风沙，看被月色裹成银色的大漠。
顾长风说，他们今后，要做同生共死的兄弟。
初岁方点了点头，说，这是自然。
顾长风说，他们要约好，相互给对方收尸。
初岁方摇了摇头，说，这不吉利。
那是初岁方第一次喝醉，明明是低浓度的奶酒，醉成那样，鬼知道他喝了多少。
只是在那之后，顾长风和他所谓的兄弟情，似乎又要好了几分。
军中的事务，初老将军也渐渐地一样接一样地交给他打理，人人都知道这意味了什么，只是军中的人没说话，初老将军没说话，初岁方自己也没说话，他只是像平时他一直做的那样，不动声色地将初老将军抵来的担子扛好，再尽自己所能，一点一点经营好。
这一年，在他的忙碌中充实地过去了，他的能力精进了不少，处理军务也越发成熟，他长高了不少，身子板也更结实了。而顾长风，也是蹿得极快，个子快赶上他了，虽还是差点。
年末，他们一行人共同回去过年，按礼，初岁方应当去老师顾老将军露个脸。
迎接他的是顾长风，两兄弟前两日才刚见过，倒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往常一样，顾长风搭着他的肩，就进去了。但有些不同的是，与顾长风一同来迎接他的，是顾若水。
一年未见，顾若水出落得也是越发水灵，亭亭是个大姑娘了，虽依是青玉簪绾发的装束，却有了从前不曾有的知性，许是大了的姑娘都爱漂亮，今日的顾若水，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很是素雅。
两人各自行了个礼，便没再说过什么话，聚在一起吃过饭后，便一同在顾府里逛了起来，由顾长风，喋喋不休地讲他一年的见闻。顾若水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轻轻笑着，时不时，问上几句问题，再由顾长风为她细细解答，初岁方觉得，这样和乐的场景，像极了他想要的生活。
落过雪的顾府银装素裹，当年那株梨花树，如今光着树干，托着素雪，却又别有一番景致。
树下有两个小厮在扫清路上的积雪，三人走近了，才听到那两人是在偷懒嚼舌根子。
两个声音虽小，但说的话都清楚地落到三人耳根子里。
“听说了吗？上周顾夫人又为我们大小姐找了门亲事，对面项公子仪表堂堂，门当户对，虽然本家不在京城，但在外省，有好几座染坊，家境算不错了，本来两家人说得好好的，到了两家公子小姐见面的时候，那项公子啊，直接就摔碗不干了。”
“为什么啊？按理说，我们大小姐长得也不差啊。”
“唉，你是外边来的不知道，这在我们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我们大小姐啊，出生的时候，便有不足，身子骨弱，整个啊，就是个药罐子，时不时就犯上个什么病，要不是顾府，谁供养得起。”
“那怪不得了，这样的女人，拖累人，费钱财，行房事，传宗接代估计也够呛，一不小心就死了，怎么看都不吉利，娶了做什么？”
“可不是，顾夫人也是操碎了心，这个月，得找了五次了吧，找一次，黄一次。”
顾若水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本不想让这两人听到这些事的，毕竟一年到头难得聚在一起，犯不着为她的这点事糟心，为防止他们看出自己的面色憔悴，她才故意化了点妆掩盖，但没想到……
顾长风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了，捏紧了拳头就想冲上去揍这两人一顿，却被顾若水死命按住。
“别去，长风！别惹事，算了吧，阿爹知道又要罚你了，算了吧！”
顾长风怒道：“什么叫算了！阿姐，这两个人在嚼你的舌根子，以下犯上，理当被罚，阿爹知道了也奈何不了我。再说了，他们算什么东西！当着别人面撕破脸皮摔碗筷的能是什么好货，还好意思嫌弃我阿姐？我今天不仅要揍这两个人，还有那项公子，我也要找人把他给揍了，揍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
“够了！别说什么打不打的，去了一趟西北，怎么一点都没有学会沉住气？算了，我说算了就算了！”顾若水抓着顾长风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挣脱了她的手。
但几个月的委屈，却在这时，如潮水般爆发了出来，冲破了压抑，一点一点，像是要将她吞没。她抓着顾长风的手，更像是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算了吧，真的，算了吧……”
她这辈子，大概就真得像这两人所说，只会拖累他人，得不到真切的爱，活该孤独终老。
初岁方听着顾若水硬压着的，哽咽的声音，不自觉地将拳头握得更紧，骨头都被捏出了声响。
顾长风听此自然是心软了，阿姐都这样难过了，那两个小厮自然被他抛到了脑后，强压下火气，劝慰道：“阿姐，你这个人，就是性子太软了，所以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踩你一脚，你应该变得强硬一点，不喜欢就算直说不喜欢，甩那些王八羔子一脸茶水！我阿娘也真是，干嘛那么急着把你嫁出去，我们顾府又不是穷的掀不开锅了，养不起你这个人。那些王八羔子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我阿姐，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行了行了，你消消气，我们走吧。”顾若水知道他的脾气，为防止节外生枝，拉着他就要往回路走，尽快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后面两个小厮的话题却还在继续。
“要我说，这大小姐，本就命格不好，不然，怎么会天生不足，过不了多久，又死了娘呢？”
“是啊，说不定，就是被她的命格被克死的。”
“妾室所生，命格能好到哪里去。今后定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要么贫穷，要么残疾，要么，就是在这顾府里，终老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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