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引】
我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山塘的一间茶馆。
茶馆今日的说书方才散场,里头走出来好些人,我第一眼看到的,确实故人。
顾家,敛启。
我记得彼时长安,敛启不爱别处娱乐,唯独偏爱茶馆。
好些年过去,这喜好却还未变。
我恍惚以为,我离他依旧比旁人近些。
虽说那一人分分明明,连见我哪怕一面都不愿意。
我站在了一家铺子边上。
这般他便看不见我,我却能清晰的看见他每一颦每一笑。
眉目浅淡,唇边永远含着三分似真似假的笑。
我记得,我也曾有幸见过几回。
只是如今全成奢望罢了。
能在人群之后窥得一二便也能够心满意足。
只到底,不如那一年长安,三月飘絮之时笑得好看。
【壹】
承明十六年,春。
长安的三月素来明净,柳子的枝头上坠着雪色的棉絮,像是凡尘落下的雪,顺着风寥散,化作春日里一缕清风,吹过的是绕着水汽的绕指情长。
李呈初一次见到顾昭,是在长安的茶馆。
李呈平日里闲散惯了,闲了就爱跑去茶馆,也不叫别人,就独自一人吃一盏茶听一个故事,隔着屏风,纵算是打着盹,平白无故也叫作兴致。
这个喜好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清新脱俗,身边玩得好的富家公子大多不喜欢茶馆这般接地气且不造作的地方。相比而言,他们更热爱骑马蹴鞠这一类阳春白雪的活动。
李呈自认为“下里巴人”,故而与那一流高雅的公子少爷们格格不入。
春日的风从窗棂的缝隙溢散,偷着尝一口茶水,蹭着听一段词儿,原先做伴的公子附庸的是风雅,也只有清晨午后傍晚的风不计较金贵与否,同李呈一般肆意成了习惯。
却在三月的初晨遇见顾昭。
李呈听过他,顾昭,将军府嫡长子。长安城里是顶顶有名的芝兰玉树,不管在那儿站定,那一块地方都能在这短暂的一瞬封成画卷。
好容易遇见了勉强能算作认识的人,李呈自然乐意。
抱着一盏茶边颠颠儿地跑去楼下,厚着脸凑到顾昭边上,笑盈盈的样子纨绔得由内而外,乍一看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
“敛启兄也有兴致来吃茶?”
这话突兀得很,乍一听还有点想挑衅。
顾昭偏过头看了李呈一眼,转过脸便是端端正正的三分笑意,半真半假客气疏离,这距离不用言语便就藏在了这一笑里。
顾昭看了李呈良久,笑是条件反射摆的刚刚好,脑袋却还没能拐过弯,兴许是听说书听到兴头上,一时也不能反应面前这不速之客到底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半晌才似乎反应过来,略腼腆地偏一偏头,才轻声道:“平日里无趣惯了,消遣自然也找不出好法子,便只能来茶馆吃茶听书了。”
少年声音清浅,说话时不紧不慢语调轻缓,虽说长在长安,音调却同江南姑苏的吴侬软语,像是三月熹光,温温软软地撒下来,还能闻见东风流水的甘甜。
李呈似乎没能察觉顾昭的冷淡,见着个熟人便自顾自地往前凑,亲切得浑然天成。
李呈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墨色的袖袂铺散在桌子上,金线纹作的茯苓花罩住了大半张桌子。李呈砸吧砸吧嘴,半点也不客气地执起桌子上的茶水,体贴地替顾昭斟满,又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顾昭觉察了李呈的动作,却也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唇,又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似乎不大习惯同他人坐在一块儿,也有可能只是单单同李呈做在一块儿有些不自在。
李呈兴许真的没有感觉,只是侧过脸看了看顾昭,眉目舒展,蹭了蹭桌子又打了个哈欠,声音拖得老长,有些懒散。
“敛启兄,这故事讲了什么?”李呈拈了一块梨花酥,“方才光顾着吃梨花酥,也没怎么细致地听。”
顾昭瞥了李呈一眼,目光从他手里的梨花酥上移开,抿了一口茶水才缓着声音道。
“前头讲的没甚趣味,幼常耐着性子朝后听,大抵没甚影响。”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