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鸹(1/2)
李知秋每天早晚都会去父亲房间里请安,要亲眼看着爹服下苦涩的汤药。尽管他已经神志不清,不再认得自己的女儿,但他还是记得妻子那一张温柔的脸,看见李知秋便会心情好一些,服药的时候就不会那么抗拒。
白天李知秋匆忙乘车到工厂,解决了一场工头和工人的纠纷,她说得口焦舌烂,头顶上冒了青烟,请账房当众给人们算了一笔。
带头闹事的汉子人高马大,是从奉天来的工人,工作时间不长,但很有点本事,一帮工人连工头的话也充耳不闻,全听他的调遣。
就算李知秋人到场,汉子也不堪示弱,仗着有人捧他的话,胡说道,“我们几百号人也没有一个上过学堂的,您带这小胡子来把算盘一敲,我们就能信了吗?当家的以为我们好糊弄?”
李知秋不是来和傻大个比个子的,叫人搬了椅子来,和账房老先生坐在停运的机器当中,面无表情的说道,“北平城里没有比我家工钱更高,休息更多的工厂,你觉得不平就带着这伙人尽管走吧。”
大汉一笑,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您这里不缺人才,我们走了一了百了,就是不知道李家的工厂还做的做不下去。”
李知秋心里冷笑,这王八羔子不就是威胁她,不涨工钱减少工期,就要出去搞臭李家的名声么?李知秋今天要真低了头,他手下的小王八们恐怕也少不了给他的好处。王八抬抬脚,就真要上天了?
李知秋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凑到嘴边润了润唇,刚要反唇相讥,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
“工人们进工厂时都有登记户籍,就算出了这个门工厂也是对工人知根知底。”男人满面春风,话里却暗藏杀机,“出了这门要活不下去的是谁也说不准呢。”
站在大汉身后的工人们个个都是钻进钱眼子出不来的,没想到被人一刀砍断了两条狼腿《注》,都慌乱了起来。
而那汉子却没动摇,看了来人一副穷酸倒霉的装束,反倒问道,“你又是哪个?李家什么时候有男人了?”
这话原本很伤人。可是李知秋软硬不吃,看见来人就想着把茶喝完再说,汉子说的话她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听进去,全当他在放屁。而来人,高宵更是有些没头脑的暗自得意起来。
高宵使了吃奶的劲才将猥琐的笑容压下去,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你怕是没听过我的名字,报出来你也不知道。”
汉子正要好好讽刺他一把,只听见高宵慢了半拍,故作玄虚的说道,“但是高家你应该要晓得,我家的工厂离这也不远。今天要不是要去厂子看看,也赶不上这样一出好戏。”
李知秋虽然面上不做声,心里实则是将高宵从头到脚都笑话了一遍,这少爷不好好在家享受荣华富贵,虚度光阴,又出来给高家丢人了。
汉子也听过高李两家之间的那点破事,还以为两家早就交恶了。李家在北平只是小门小户,高家才是真正的大财阀,放个屁北方市场都要抖三抖。工人的户籍都详细的记录在案,就算不在李家工厂做了,得罪了高家,北平照样没有他们待的地方。
这事就这么草草了了,那大汉恨不得要给高家少爷□□,哭哭啼啼的说了自己惨淡的出身。那大汉比高宵高一个头,壮实的进门都要侧身进来,这样一个大汉鼻涕眼泪横着流,絮絮叨叨说着一家老小从奉天逃荒来的倒霉事,把大少爷说得心力交瘁。
李知秋才不想听他放陈年的屁,一句话都没说丢下众人就领着账房离开了。
高宵撇开大汉,小跑追上了李知秋,边喘边说,“我今天本来是要去西郊一个小酒馆吃饭,正好遇上你,和我一块去吧。地方虽然偏远了些,但是安静别致的很。刚开不久,人很少。”
李知秋看了他就烦,气都短了一截,说道,“你不是要去你家工厂的吗?”
高宵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说,“我去工厂也没人认得我。是我弟弟要去,我就顺便坐了他的车。我弟弟你晓得的,高宽,我听他说你们常碰见。”
李知秋实在受不了高大少爷的聒噪,又不好这样生硬的回绝他,想着吃的或许能赌住他的嘴,撇下账房先生和他去了那个小酒馆。
地方比她想得还要偏远,人也的确少,每桌之间还有屏风挡隔开,连小二上菜都十分安静,只要不要特别大声说话,这个地方就是绝对安静的。
高宵怕是早有预谋,三下五除二就点好了菜,一堆文绉绉让人牙酸的菜名李知秋听得都头疼。结果菜端上来居然还真都是她爱吃的。
北方人大都不爱吃咸辣,而这家小酒馆是个蜀中人开的,来得基本都是身在异乡的南方人,或者想李知秋这样口味奇异的北方人。受众人群少,于是地方比偏远还要偏远一些。
高宵早前的确来过这家馆子,自己倒没敢动筷子。他从小到大都吃的很清淡,大鱼大肉都很少沾,这样一桌红红火火的,他看了胃都要起火,更别说吃了。
李知秋口重,偏爱咸辣的川菜,却没当众显过,通常都是大家吃什么她吃什么,不挑,只是吃的很少,只是辣菜那边,会多动几筷。
面前这人和她交集少到近乎没有,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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