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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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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宵是怎样的人,她心里清楚。而她李知秋是怎样的人,高宵恐怕是不知道的。他要是尝到了这滩死水的寡淡无味,应该要悔不当初。

这么多的拜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亲手写得,李知秋总觉得他的脑子未必够用,不然也不会三番五次的登门,李知秋次次都将门关得死紧,就差放狗了,高宵吃了闭门羹,还吃得有滋有味,过不了多久还要再来吃一回。

北平城里没有高宵能娶的么?高家父母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么?眼睁睁看着高宵吊在这棵歪脖子树上都要咽气了。

李知秋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来,她侧边脸颊上有个酒窝,给她平添了几分稚气,她不稀罕这样的稚气,除了对着知雪,就很少笑过。

李知秋莫名的攒了一些力气,将房间里的灯点了起来,就着火焰燃了一根线香,放在莲花底座上细细燃烧了起来。

新鲜的玉檀香融入房间中,隐遁无形。

李知秋不信鬼神,从小到大跟着母亲来来回回的往佛寺里跑,家里也设了一座小小的佛庵,她不常去。若是去了就要待上好一会,只是在佛前将自己放空,将肩上的责任供在佛前烧成几段。

她睡不好觉,屋里常年燃着香。本来只求一个安眠的作用,却经年累月的养成了习惯,就连身上总带着一股异香。知雪睡不着觉的时候,就会跑来这里,抱着长姐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李知秋却未必舒服,实际上她已经围着她的事情转了好几天,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她不敢放松,唯恐闹出幺蛾子来。

她也是对的。只是没有人听。

李知秋从来都当温殷庭是孩子,忘了他早就远征西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天她在酒馆里正好碰见了温殷庭,她原本是来找别人的,见了他想着就顺道将事情了了。却没想到踢到了一块铁板。

温殷庭的杯里不知道是茶还是酒,晃荡了几圈,变得有些浑浊,看不见杯底的花纹,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说话却不那么和煦了,“长姐,我受人之托,不好背弃。”

温殷庭小时候像他的父亲,有些男生女像的意味,尽管脾气不太好,看着却觉得可怜可爱。说难听些就是看着好对付。长大之后虽然相貌上没有太大的变化,气质却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怎么也看不出来当年那个戾气十足的少年影子了,脸上还有笑容,周身却是怎么也接近不了。

李知秋看着他的眼睛,“程子烨可能回不来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

温殷庭点了点头,“战场上腥风血雨的,谁有确切的把握能活下来呢。当初留信下来,也只不过是个念想。”他回望李知秋,眼睛好像潭没有波澜的湖水,他放慢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说,“长姐,当初商量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

程子烨走前最早找的是李知秋,可惜顽石敲打不动,她不愿意接那封信,但是确实也害怕未来的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一直都以旁观的角度看着,没有阻止温殷庭去接那封信。

李知雪对程子烨的感情深厚,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如果一直收不到消息,人恐怕是要疯魔。

“当初是害怕知雪整天担惊受怕,你也看见了,她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一年也听不见她提起程子烨一次来。”李知秋说,“你要把信拿出来,去伤她的心吗?”

温殷庭笑了笑,“她见了我一向嘴硬,我也不知道她自己是怎样想的。”他正色起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背挺的笔直,“但是长姐,我此番并非为了知雪,是为了子烨。”

“他当年叫我看着办,心里却难说。这么些年了,怎么也会有消息送回来。他可能早就倒在哪里死了,死人还可以做什么吗。”温殷庭说,“都是活人的不甘心。他在天有灵,知道还有人念想着他。”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李知秋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能回想起程子烨的脸了,时间真的已经有过那么久了吗,还是北平的日子实在煎熬,风沙从前尘吹过来,将好些事情洗得有些面目全非。

李知秋本来要坐下喝杯茶,到最后也没能拿起茶杯。可能她心里有莫名的愧疚,说服起来也容易许多。她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要给就给,我不再插手了。”

她走到门前,“北平要变天了,阿庭,知雪说不定愿意去蜀中玩玩呢。”

温殷庭笑而不语,只是看向窗外道,“外面下雪了,长姐。”他头也不转吩咐了身边的小厮,“给长姐拿把伞,送她下楼。”

李知秋坐在那根线香前,等着那段香灰落在桌子上,等着天大亮起来。

床铺没有人安眠,冷得好像是屋外的瓦檐。

香灰无声的落在桌子上,线香露出一点火红的尾巴来。

李知秋坐在床沿上,从衣襟里摸出一本绒面的帖子来,贴身放了这么久,帖子居然还是冰冷的,她恐怕真是一滩死水。

她没舍得打开看,掀起了所有被褥,将它藏在最低层,端正安放好,凝神望了许久,再覆上了被褥。她鞋袜没脱,外袍未去,平躺在床上,只见窗外的雪再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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