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思念（1/2）
曹峰推开门，和石林、尹秦安一起往里看了一眼，见时雨为坐在床边也正看着他们，这才走了进来。
曹峰捏了个火决朝桌面一弹，点亮了上边的蜡烛，又连忙回身关门，挡住寒风，才道：“石林，备水，秦安，给二师兄拿件厚的披风。”
石林、尹秦安：“好嘞！”“好！”
曹峰向时雨为走了过去，微微弯腰，道：“二师兄，我扶你起来吧。”
时雨为抬眸看了他一眼，温柔而感激地笑道：“曹峰，多谢！”
曹峰一愣，顿时红了眼眶，蹲跪下去拉住了时雨为的左手，隐忍地颤声道：“二师兄，对不起！对不起……”喉间已有沙哑的哭意，再经不起一碰一点了……
时雨为心里一颤，差点跟着红了眼眶，抬起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抬起头来，才温柔地笑着，道：“曹峰，六年前我就说过了，那是欧阳的劫，也是我的，不是你来做，就是别人……我没有怪你，何况，我已经回来了。”
曹峰的眼泪顿时决了堤，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他本不想哭，却忍不住埋头抵在了时雨为的手背上哭了出来，沉积了六年的愧疚，背在身上的枷锁，害死了时雨为的罪孽深重，此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哭声泄洪一般从喉咙里漏了出来……
石林和尹秦安在一旁站着，见此都流下了眼泪，跟着一抽一抽哭了起来，曹峰这几年愈发寡言隐忍，笑得极少，只知道拼命地提高法力，除了时雨为死去和第一年他生辰的那会儿，他们再也没见他这样哭过……
时雨为也红了眼眶，泪意朦胧，却只能咬着牙关，温柔地看着他，静静地等他哭完……
曹峰也不想在时雨为面前哭，只是一时没忍住，因此最难受的情绪发泄出来后，立马就收敛了哭意，随手抹了一把泪，见时雨为的手背被自己的泪打湿了一片，脸都红了，慌忙地用袖子帮他擦干净……
曹峰自小成熟，心有傲气，轻易不会哭，时雨为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心软，忍不住逗他：“不用擦，没关系，你还可以再哭一会儿。”
石林和尹秦安瞬间破涕为笑，曹峰闻言抬眸，迎上他带着温柔狡黠笑意的双眸，心下局促，又低下了头去，沉默地将他的手背擦干净，才道：“好了。”
时雨为再笑：“不哭了？”
曹峰愈发局促，不敢看他，只撇了撇嘴，可怜巴巴地道：“不哭了。”说完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时雨为、石林和尹秦安都是哈哈大笑，曹峰又落下了泪，六年来，他终于绽开了一个真正的笑容，笑着笑着，气氛慢慢又变好了。
只是时雨为却轻轻地咳嗽起来，曹峰这才意识到他只穿着单衣，鞋子也未着，竟这样坐在床边等他哭了那么久，他吸了一口冷气，连忙站了起来，满面歉然，道：“二师兄，对不起，我帮你穿衣，可别冻着了！”
时雨为点了点头，穿好鞋子，又在曹峰的帮助下，站起来穿上了衣服。
曹峰一手扶着他，又接过尹秦安手中的披风，要给他披上。
时雨为却伸手拦了拦，抓着披风摸了摸，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果然是刚洗过晒完太阳的味道，和那棉被一样，清香，干燥，柔软……
时雨为疑惑地问：“你们何时帮我洗的棉被和衣裳？”
曹峰一愣，顿了顿，道：“不是我们洗的。”
时雨为眨了眨眼，愈发疑惑。
石林见了，便道：“是三师兄洗的！”
时雨为猛然愣住，欧阳声华？
时雨为问：“他怎知道我何时醒来？”
石林和尹秦安都摇头，尹秦安道：“他不知的，他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二师兄的衣服和被子拿去洗好晒干，再折好放回去，春天洗春天的衣服被褥，冬天就洗冬天的，六年以来，一直如此，从未间断。”
时雨为顿时吸了一口气，心脏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石林又补充道：“他不仅帮二师兄洗衣服，只要他在忘仙山，还要每天给二师兄煮好一日三餐，打扫房间，清扫庭院，甚至每天都要到灵堂去看你……他是每天都盼着二师兄回来，有一段时间还魂不守舍的，我们都很心疼，却怎么也劝不住！”
时雨为被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身体连带着呼吸都微微颤抖起来，听着石林的话，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了欧阳声华做这些事的身影……
尹秦安又叹息道：“是啊，三师兄还一直亲力亲为，不让人插手。如今他和大师兄还在外面帮人除祟，他不在，外边的庭院都没人敢扫……也幸好掌门师尊常常派他外出，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时雨为却愈发唏嘘震惊，一时心情复杂，意外，温暖，却又非常不习惯，还有些莫名不安。
六年啊，一日不间断地去给一个也许永远不会醒来的人煮饭洗衣晒被子打扫房间……欧阳声华对他的愧疚竟如此之深吗？那他这六年来，岂非每天都在以此惩罚他自己？
若自己一日不醒，那他岂非会一直这样下去，七年、八年……十年？！如此重量，叫他如何承担得起？时雨为忽然觉得手中的披风沉重了起来……
曹峰见他沉默不言，眉头紧蹙，眼帘微垂，似乎很难过，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道：“二师兄，天冷，你先把披风穿上吧！”
时雨为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
曹峰帮他穿好，系好系带，又将他扶到了一边，等他洗漱理发完毕，才和石林一左一右将他扶着，慢慢地走出了门去。
夜风吹拂，华灯初上，时雨为站在门口，眼前一片明亮璀璨。
檐下一排红灯笼，灯火摇曳，门口直通院门的大道两旁，矮柱灯接连亮起，右侧那棵高大的海棠树上，挂满了精致玲珑的小彩灯，随风一闪一曳，璨若繁星。
树下石桌上摆满了鲜美的佳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方绮和乔卓从院子大门口进来，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见到时雨为，无不眼前一亮，笑着快步走了进来：“二师兄，你醒啦！”
时雨为心里暖融融，笑着点了点头：“嗯。”
等方绮他们放好菜后，曹峰和尹秦安将他扶去坐了，利索地给他布筷，时雨为却道：“叶樱呢？”
“二师兄，我在这儿呢！”身后高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玲珑。
时雨为回头一看，却见曲叶樱身着彩衣，淡妆轻抹，亭亭立于屋顶之上，她身旁两侧还立着两个半人高的木制玩意儿，像是两个机器人，曲叶樱把手放在两个木制机器人的头上，笑着数道：“三……二……一！”手猛地按了下去！
咔啦一声，两个机器人突然张开了嘴巴，喷出两道红纸，曲叶樱一手接住一头，从屋顶一跃，翩跹地飞了下来，拉出了一副火红的冬至对联，与此同时，她和曹峰他们大声道：“恭贺二师兄归来！！！冬至快乐！！！”
时雨为肩膀一抖，被吓了一跳，脸上却绽开了笑容，双眸灯火映漾，一时感慨万千。
曲叶樱落地后，脚步轻盈地跑到了时雨为的面前，俯身一把将他抱住了，声音带着哭腔，道：“二师兄，你可算回来了！”
时雨为顿时湿了眼眶，瞥见曹峰他们也一应如是，眼眶微红，脸上却带着温暖的笑，心中愈发暖意融融，抬手轻轻拍了拍曲叶樱的肩膀，道：“嗯，我回来了。”
他本意要哄曲叶樱，谁知她一听他说话，却哭了起来，时雨为心里软成了一滩水，有些哭笑不得，耐心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曲叶樱哭完之后，方绮看着他们都是大哭过的样子，道：“你们怎么个个都这样啊，搞得我也想抱着二师兄哭了！”
乔卓道：“哭个鬼，等你哭完，菜都凉了！”
时雨为莞尔，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石林道：“二师兄，今天是大好日子，你要说句感言吗？”所有人顿时看了过来，目光炯炯。
时雨为笑容一僵，心下却是无奈，他最怕这个了，感慨万千，却一时无言，只好笑道：“说什么啊，都坐下吧，吃饭！”
曹峰他们又哈哈地笑起来，纷纷落座，曲叶樱拿起时雨为的碗，道：“二师兄，我给你盛汤！”
石林他们争相道：“那我给二师兄夹菜！”“我也来，二师兄，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师姐做的，都好吃！”
没一会儿，碗就被堆满了，时雨为摇摇头笑道：“好了，你们自己吃吧！”
时雨为吃了一筷子菜，曹峰他们这才动筷，他们忙了一天，心里又高兴，吃得津津有味，时雨为却吃得慢，一边吃，一边在观察他们。
曲叶樱注意到，便问：“二师兄，你在看什么？”
时雨为双眸带着笑意，道：“许久不见，多看几眼……你们是真的长大了！”
曲叶樱笑道：“是呢，师弟他们全都升为内门弟子啦！”
时雨为惊讶笑道：“是吗？”
曹峰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芒，点头道：“嗯！”
方绮的性格愈发直爽，骄傲地笑道：“是啊，大师兄和三师兄一直有在教我们提高法力和剑术，这几年我们没少跟着他们出去除祟，现如今，都已经是合格的内门弟子了！”
石林身材强壮，已然不是小胖子了，热情却不输当年，笑道：“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带着十个外门弟子，终于也体会到二师兄当年带着我们的感觉了！”
尹秦安长得很清秀，眼睛大大的，胆子比当年大了不少，话也多了：“那才不一样，当年我们多听话呀，可现在我手下的那几个，我恨不得罚他们每天围着砺修堂倒立着走上一百圈才好！”
方绮哈哈大笑：“还不是你长得太好看，他们才忍不住开你玩笑的嘛！”
尹秦安气愤道：“那也不能人前师兄，人后师姐啊！真是气死我了！”
时雨为忍俊不禁，尹秦安从小长得比较可爱，不女气，身板却没有其他四人高壮，脾气也柔软，很少疾言厉色，很受人亲近，他手下的弟子开他玩笑，应该也是出于喜欢。
方绮又笑道：“你瞧瞧乔卓，成天板着个脸，课业又严肃，他手下几个哪里敢开他的玩笑，都恨不得认你当师兄呢！”
乔卓爱对方绮动手的毛病一直没改，闻言一巴掌往他脑袋拍了下去：“再敢说我，出去单挑！”
众人大笑：“哈哈哈哈……”
曲叶樱笑道：“我手下也带着十个女弟子，这几年，忘仙山的外门女弟子多了不少呢。”
方绮笑道：“可不是嘛，不过一大半是冲着大师兄和三师兄来的就是了！”
石林哈哈道：“对对，尤其是三师兄！我每天都能遇到不少来跟我打招呼的，谁知道问的全是三师兄！”
乔卓嘴角抽抽，道：“我也是……”
时雨为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欧阳声华冷淡疏离，沉默寡言，竟这么受欢迎？
方绮口无遮拦：“嗨，不过她们都是白忙活！外人不知，我们却知，三师兄心里明明只有……唔！”话没说完，就被乔卓夹起一块肉塞进了嘴里，所有人也都紧张地以一副“不要乱说”的眼神看向了他。
方绮这才后知后觉，连忙点头，低头吃肉。
时雨为见他们神情微妙，微微蹙了眉，有些懵逼，问：“怎么了，欲语还休的？”
方绮哈哈干笑：“三师兄性情寡淡，不近女色，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哈哈哈哈！”
乔卓道：“对，因此我们背后讨论，估计他心里就只有惩奸除恶，啊哈哈哈。”
时雨为点了点头，心想也难怪，欧阳声华这几年来一直都在自我惩罚，为他一个“死人”煮饭洗衣，哪里有空去谈恋爱，再说世上哪有女子能忍受他如此这般，只会觉得诡异吧……
时雨为心里不由一叹，倒是自己妨碍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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