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LESS（1/2）
好久没看过亲爹吃饭了。
舒宇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安静地看着罗予端坐在电脑桌前解决午餐。他的视线从罗予不紧不慢的用餐动作转移到罗予身边的餐车上，一时有些大脑发空。
不愧是爸爸，随便在电脑面前吃个饭都跟在餐桌上一样优雅，大概是常年的商海饭桌文化熏陶出来的。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着，罗予喝完一口汤，转头来瞧他：“你中午吃了什么？”
“在牛津街那边吃了个面。”舒宇在沙发里陷下去一些，笑着跟他对视。
罗予起身，按了餐车上的呼铃提示服务员收拾，然后朝沙发走过来：“怎么突然飞过来找我？”
舒宇笑得微微眯起眼睛：“今天父亲节嘛。”
闻言，罗予一怔，完全没料到的模样。
舒宇解除了瘫在沙发里的状态，站起来从黑白相间的运动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袋，伸手递给罗予：“礼物。”
罗予没出声，接过去后打开，取出里面的银灰色小绒盒，垂眼看了一会儿。
两颗小巧的袖扣并列躺在绒盒里，银色的无暇金属在圆润剔透的湛蓝钻石周围圈出类似太阳光边轮廓的花纹，简单大方又美观，很具有观赏性。
“妈妈说你喜欢这种颜色搭配的正装饰品。”舒宇抱着手臂观察罗予的神色，“一直想送你一个礼物来着，没机会，刚才碰巧在牛津街那边一家店的橱窗里看到了，正愁不知道送什么呢。”
黑发灰眸的男人轻轻呼出一口气，将小绒盒合好重新放回礼袋里，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巧得很，舒曦也送过我一对袖扣，一个上弦月和一个下弦月，合起来正好是一轮满月。”
他顿了顿：“……镶嵌的宝石是帕拉伊巴蓝碧玺，跟你送的这一对一样漂亮。”
舒宇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不出意外的话，罗予大概很久没用过妻子送的那对袖扣了。
门铃响起，罗予侧头道了声请进，金发碧眼的女服务员进来后对他们稍稍欠身，然后去收拾餐车和电脑桌。
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很清脆，服务员很快就收拾好一切推着餐车离开电脑桌，消失在房间里之前微笑着朝相对而立的父子俩道了声“Ha|v<B>http://www.wuliaozw.com/<B>ice day”，便走了。
舒宇看着服务员离开的方向，有些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把你送的这对袖扣跟那对摆在一起应该会很好看。”罗予突然低低出声。
舒宇愣了一瞬，看向他的脸，很快意识到这句话所暗示的含义。
“确实很久没看到她送的那对满月袖扣了，”罗予弯腰把小礼袋搁在茶几上，直起身以后又揉了揉舒宇的脑袋，“你倒是提醒了我。”
舒宇本来抱着的双臂放松下去靠在身侧，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爸，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罗予收回放在他头上的手，挑眉：“你指哪方面？”
看着罗予在沙发上坐下，舒宇也重新坐回沙发里，他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有关你自己的事。”
罗予微抿唇角跟他对视半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缓缓开口：“你很想知道吗？”
“我觉得，”舒宇忍不住又抱起手臂，“你没有不该告诉我的事。”
“……”大概是有些被这种说法取悦到了，罗予轻轻勾了下一边嘴角，然后垂眸沉思起来。
舒宇不自觉地绷紧了脊背。
“本来觉得，没必要让你知道，”罗予也抱起双臂靠进沙发背里，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因为也是说不定的事。”
“你祖母是因为白血病去世的。”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一件陈年往事，神情仿佛在说你妈最喜欢吃刚出炉不久的原味蛋挞一样，甚至有些温柔。但这句话暗含的意味却残酷的无法言说。
舒宇睫羽一颤，思绪骤白。
这语气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好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脑子里封闭了一段时间的一扇门，晦暗的记忆如山洪般叫嚣着席卷了脑海。
他想起来了。
-
前一世2029年六月份的时候，罗予的助理亲自来找他，并有些紧张地请求他去见见罗予。
罗总的态度很明确，他摆明了不会告诉你。
他的情况恶化得非常快，今年年初才刚查出来血小板异常，这几个月突然失控了，贫血越来越严重，流鼻血的频率越来越高，心肺开始衰竭。助理皱着眉，尽量平稳地叙述着，但紧紧交握的手却有些发颤，我看着很着急，但罗总并不进行化疗，一次都没有，反而他在安排……以后的事。
咖啡厅的橱窗外是G市六月份明媚的阳光，舒宇一言不发地坐在座位里，浑身发冷。
不知道是店内的冷气导致的，还是别的原因。
助理松开眉，看了他一眼，垂下脸去，眼角有些泛红：我知道罗总如今最在意的人只有你，但是他现在只能躺在病房里了，却还是没有一点联系你的意向，这些天他一直在昏迷状态，化不化疗都撑不了多久了，我昨天……看了一些东西。
他好像，想让你以为他是今年四月份在A国航班失事中走的。助理用手捂住了额头，不敢看舒宇的表情，我去当地警局打听了一下，发现他的死亡证明已经存档了，而我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干的这事。
但现在他好歹还活着，我无法坐视不管……
谢谢您。舒宇突然出声，声线沙哑，真的很感谢您。
助理浑身一僵，抬头。
十九岁的男孩苍白着脸，却对他笑得真诚，尽管眼角通红。
助理不忍地偏过头去看窗外。
-
“我一直有做全身检查，这些年身体情况都很正常，没出现过不好的征兆。”罗予补充道，话毕突然觉得房间里太过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没了。
他一抬头，舒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依旧双手抱臂，但露出来的那只手指节发白，指尖掐紧了袖子。
“舒宇？”罗予蹙眉，起身走近，一靠近才发现舒宇脸色白的不像话，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也失去了视线焦点，唇色本来就淡的嘴微微抿紧，快连血色都没了。
舒宇在他的手碰上肩膀时猛然回神，眨眨眼缓了缓，才抬起头。
罗予脸上有些含蓄的担忧落进舒宇眼里，接着舒宇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被吓到了。”
罗予沉默了片刻，退开了一些：“既然你问起了，我才告诉你的，毕竟到时候真出意外了我估计不一定会让你知道，当初你祖母的病来势汹汹，不出一个月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实在不容乐观。”
所以你甚至不打算让我知道你突发血癌，还想让我以为你的死因是飞机失事。
天灾人祸，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笑容都快挂不下去，舒宇低头揉了揉眉骨。
“不用太紧张，白血病本身也不是遗传性疾病，后代只是有可能发病而已，平常多注意身体就是了。”罗予把手掌覆到他头顶，“你出生的时候就给你仔细检查过，除非基因后天变异，否则你跟其他孩子一样，一辈子都不会发病。”
“嗯。”舒宇颔首。
他想起了十六岁以前的定期抽血体检，有些恍然的感觉。
-
“回去的航班已经订好了吗？”
“明天下午的航班。”舒宇站在酒店门口，“你还要在这边待多久？”
罗予垂着眼看他：“后天就飞走了。”
“……”舒宇转头看了看停在酒店对面街边的车，“助理先生是不是在车里？”
罗予：“对，找他有事吗？”
“嗯，有一段时间没见他给我发微信文章了，有点不适应。”舒宇笑起来，“等会儿去跟他加个微信。”
罗予疑惑地往对面看了一眼：“他最近是不帮我问候你了。”
舒宇回头看他：“我还奇怪你为什么要让他登你微信号给我发消息呢。”
“他鬼点子多，应该能跟你说上话。”罗予呼出口气，“当初是别人介绍过来的，没想到确实是个人才。”
可不是嘛，多亏了他。
舒宇觉得好笑的同时略感无奈：“没事，大不了我偶尔给你发条消息，你看到了随便什么时候随便回点什么就是。”
罗予颔首：“可以。”
“那我回酒店啦。”舒宇望着父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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