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轮回:第三道(1/2)
善恶一线之间,难以分辨。
程源晃了晃手中造工粗陋的茶杯,食指浅浅地沿着杯口画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程……程先生,您可是有什么不满意吗?”
邹贵有些惶恐。
程源像是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朝他和善一笑:“方才有所感悟,让主人家见笑了。这饭菜的香气都快飘出来了,想必鱼汤快做好了罢。”
“唉,还请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看看。”
见程源终于喝下杯中茶水,邹贵才放下一颗悬了半天的心,转身朝厨房走去。
这位程先生,似乎与以往借宿的宿客都有些不同。不过再仔细想想,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大抵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吧。
姝娘说过,她最喜欢这些书香门第之家出来的公子,白白净净俊的很,可不是他这种粗鄙之人比得上的。
待会儿也带去给她瞧瞧。
姝娘也说过,她最喜欢的是他邹贵,所以他一点也不嫉妒。
那年七夕,两人一同进城赶集。漫天都是别人放的孔明灯,远远看去火光莹莹的很漂亮。他们一时心痒也凑了热闹,只不过身上没有钱,邹贵只能学着别人的样子,勉强用油纸和木棍儿糊了一盏。
不过姝娘还是很开心,借了人家的笔墨在灯上写了什么,遮遮掩掩地不让邹贵看见。
邹贵拎着灯随姝娘上了城里最高的小丘,那里还有不少成双成对的男女抢先占了好位置,到处都是橙色的火光,映得姝娘的脸也红扑扑的,娇艳又美好。
“好了好了,就在这里罢。”姝娘摆手招呼着邹贵,这笨手笨脚的男人走路也不看地上,险些踩了人家的花灯,人家可要跟他拼命呢。
邹贵懵懵懂懂地往后退了两步,姝娘心里着急,便直接扯着他的衣袖。指尖触碰到邹贵胳膊的一瞬,他只觉得心里一荡。
这样一来,看上去就更傻了。
“唉,你怎么这么傻呢。”姝娘忍不住说道。
后来两人还是没能放的了灯。邹贵笨手笨脚地在上头烧了个洞,气得姝娘好几天都没理他。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邹贵才有机会看到姝娘在灯上头写的内容。
唯愿与君常相守。
原来姝娘心里头也是有他的啊。
尽管姝娘嫁了他人,可她心里至少曾经装着邹贵这个人。
尽管姝娘嫁了他人,他也不愿姝娘难过,在刘府附近找了个木工的作坊打杂。只为了时不时的能远远瞧上姝娘一眼。
尽管姝娘嫁了他人,这样一来,也勉强能算是相守一生了吧。
只是这一生,要比邹贵想象中短太多太多。
“主人家。”
“哎,程先生您尽管吩咐着。”
“屋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邹贵先是一愣,下意识的用沾满汗水的手蹭了蹭身上的衣服:“……姝娘在屋里躺着呢,她近来病了,所以不方便起身。”
“原来如此。”程源点点头说道:“我见这里虽然偏僻,屋里却是窗明几净,想必尊夫人持家有道。”
邹贵嘿嘿的笑了一笑:“那是当然。”
他的姝娘,可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子。
一提起姝娘,邹贵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不停地对程源说着两人曾经的往事。
程源一边听着,一边适时点点头。在他的脑海之中,一个如蒲草一般的女子正在渐渐成型,布裙荆钗,不施粉黛,朝着他微微一笑,明媚秀丽。
这样的女子,太过普通,在哪里都见得到
“主人家,执念太盛,可是世间最坏也最苦的事情。”程源突然打断他的话,盯着邹贵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程先生您这话说的,我一个乡下人,可听不懂。”邹贵一副憨态,挠了挠头:“我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子,一天一天也是得过且过这么过来的,也从来没想过什么执念不执念的东西。我可不像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文人,能想得那么周全。”
没错。
只要有姝娘在,他也就满足了。
姝娘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他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位程先生。
可姝娘曾经跟他说过,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那么直白的让人家看出来。还不如装个傻,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他这副倔驴的脾气,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的亏。
所以就算姝娘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放不开的,只是站在街巷的一端,朝着花轿远去的那个方向,不吃不喝地看了三天。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待那茶水里头的药起了效,他就不必再等、再忍了。
程源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悲悯。
“斯人已逝,何苦执着呢。”
手中茶杯朝地面一倾,那已经见底的杯中竟又溢出了茶水,散落一地。
……看来是不会起效了。
那也就不必再忍了。
“程先生……看来不是普通人罢。”邹贵警惕的后退两步,用身子挡着,右手偷偷摸向了灶台上的那把菜刀。
没关系,没什么可怕的。
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般的意外,对方不过一个文弱书生,怎么会是他一个黑壮大汉的对手。
“我是什么人,尚且不论。可我却是知道,除我之外,你还见过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话音刚落,邹贵那一刀就猛地朝他劈落了下来,正迎着他的门面。刀锋将至,可程源依旧不动声色,抬起左手,朝着那刀刃轻轻一扶,顿时一阵巨大的推力从刀身上传来,硬是逼着邹贵后退了三两步。他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着毫发无损的程源。
打不过。
可也不能跑。姝娘和孩子还在屋里头呢,他可不能丢下他们。
“你遇到的可是妖物啊。”程源叹了口气道:“看看你手中究竟握着什么。”
邹贵一听,下意识地朝手上看去,惊得他大叫一声松了手。那应声落地的哪是什么菜刀,分明是一把三尺多长的腰刀。刀刃却不像是平常腰刀那般的圆滑,却是一小块一小块的浅黄色锯齿组合而成。就那么一眼看过去,好像是一排人的牙齿,缝隙之中还带着发黑的红色血丝,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儿。
“你这把刀食了太多人的血气,早已妖化,自己长出牙齿来了。”程源起身,对他说道:“是你被困在自己的幻觉之中,所以才什么都看不到。”
“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那妖物将这刀给你的时候便不怀好意,若不是妖化的刀,又怎么可能接连砍下那么多人的脑袋,刀口却丝毫不钝呢。”程源从怀中取出布巾,擦了擦手指:“他不是还给了你一棵血松,让你种在屋后吗。你自己去看看,那松树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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