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蚕人（六）（1/2）

那一日过后，白三爷不知为何，又染上了酒瘾。反正他乃一闲人，无事可做，便日日去找程源喝酒。这一日日下来，竟是连酒量都渐渐练出了来。

旁人说耽于酒色、乐不思蜀，倒还算是有些道理。

“程源你喜欢怎样的姑娘？”

话一出口，白三爷突然有些后悔。程源看气度可不同于他一贯的酒肉朋友，这话问得实在有些唐突。

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莫名壮了些胆气。

没想到程源并没有恼他，反而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听到他的回答，白三爷倒来了劲：“姑娘不过就分为那么几种，苗条的还是丰满的、艳丽的还是清秀的、温柔的还是泼辣的。你喜欢哪一种？”

程源犹豫了片刻，委婉道：“三爷对于自己的另一半，要求也太过浅薄了些。”

“没办法，三爷我肤浅是肤浅了点，不过少时在私塾里先生也赞过我聪慧过人。”白三爷说起来反倒得意了起来：“情啊爱啊的被放在话本里面翻来覆去地写，被那些酸文人说得复杂的很，可细细算来不就只有那么几样缘由？什么爱别离啊怨憎会的，简简单单不是最好？照先生的话讲，我这应该叫看得开。”

“三爷如此洒脱，倒是我过于纠结是非对错了。”

白三爷拍了拍程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看样子就是人中龙凤，却落魄到如此的地方。如果曾经像三爷我一样想得开的话，想必会有更大的成就。”

“……”理是这个理，但被当事人亲自说出口还是略显奇怪了。

“那三爷又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一提这个，白三爷来了精神，兴奋的说道：“三爷我没别的喜好，就是爱那容貌漂亮的女人，越艳丽就越好。”

“……以色事人无法长久，再漂亮的女人都有年老色衰的那一天，三爷又该如何？”

“就是因为年华不长久，所以才格外珍贵。”讲起这个，白三爷说得可是一套一套的：“你看那昙花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只一现的时间，短暂易逝。若是昙花一开就三四年，便是再美，却不算得珍贵了。至于娶回家后会变成什么样，三爷我可不在乎。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管那以后的事情？”

程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三爷说得倒是有理。”

“只是生而为人，总是有摆不脱的执念，希望美好的东西永永远远的长久下来。说得洒脱，做起来却是不容易。”

“是啊。”白三爷赞同道：“三爷我可就是个活明白的人，你看我家里那七个老婆就知道了。”

“……”

比起长久的美好，短暂的欢愉总是更让人更加爱不释手。

白三爷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自己**岁时的日子。那时白老夫人还没有殁，身体康健，在大雪天里突然一时兴起带着白家三个少爷一起到了庙里，为即将远行的白家大老爷祈福。白三爷那时还长得小，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衣，只能透过夹袄和皮帽之间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漫天大雪，远远看去像个跌跌撞撞的小粽子。年少贪玩儿，他在结着冰雪的石阶上蹦蹦跳跳的来回跑着，吓得一众下人都慌了手脚，苦苦哀求着这个小祖宗当心点自己的身子。

白家大爷那时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在路边买了串糖葫芦，笑嘻嘻地朝白三爷晃了一晃，就把小粽子给吸引过来了。白家二爷从年少时就板着张棺材板脸，但不知为什么白三爷那时却更喜欢与他亲近，从上前去要把糖葫芦分他一个。白二爷看了看还沾着亮晶晶口水的糖浆，缓缓地伸出手，摘了一块儿下来，然后迅速地塞到了白三爷的

嘴里，噎得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白家大爷幸灾乐祸地在一旁哈哈大笑，而白家老夫人慈爱地看着三个儿子，眼睛里也含着笑意。

世人都说亲情要比情爱更加珍贵，却是不假。

“程源，我好像曾经见过你。”

那时白三爷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脑门上磕了个不小的口子，惊得一大家子的人都慌了神，匆匆地赶进庙里。住持把他安排在了偏殿里休息，让僧人给他上了药。白老夫人在他的床前忧心地坐了一个上午，到了午时终于被白家大爷劝出去走走，白家二爷也跟着离开，就留了几个下人看着白三爷。

待白三爷觉得自己舒坦不少之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外面的雪也停了，明媚的阳光从窗栏之间穿过，映在素白的被子上。这让小孩儿的玩心又起，吵着闹着要出去走走，下人们拦都拦不住，都快一个个跪在地上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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