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五）（1/2）

几乎是惊慌地回到家中，仓皇之中，长青竟忽略了工作室橱柜上不见的黑发人形。

坐在沙发上冷静很久的长青才注意到厨房门悄悄裂开一道小缝。一个黑发女人正在忙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家里？我不认识你！”厨房忙碌的女人黑发碧眼，额前一道红印，样子有点像她的黑娅。

女人全数转过身来，那种既视感便更加浓烈了，长青握住门框，反复的刺激都让她有点神经崩溃了，活了数年，只身走过无边无际的世界，为什么她的人形能变成真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出现，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长青看见人形变为真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烦闷，黑娅的出现无疑太迟，这个终年步行独身一人的人形师已经不需要人的陪伴了。

“你应该是黑娅，既然你来了，就收拾一下到备用的房间去睡吧，不要进工作室，也不要打扰我，放下东西吧，我不需要让人照顾。”

黑发碧眼的人形最先获得意识，她盯着自家主人，顺从地放下手中的锅铲，明明是一个高个子却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长青。

“主人......”

“我在，去休息吧，不要进工作室。”长青无话可说，余光随着那黑色的黑影而去，见黑娅如她所言进入房间，少女一身紧绷的神经放下，整个身子埋进沙发，或许明天应该轻松一点，好好的修一个假，最好是无限期长假。

“或者......”长青抱着膝双目微阖，苍白的皮肤在屋中一片黑暗中格外渗人，“离开这里吧，辞职不干了。”

人形师长青不知从何而生，也不知是谁将人世记忆送给自己，自长青拥有自我意识时，便背着长木箱到处奔波，所有人都在问她的父母在哪？所有人告诉她这样很危险，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皮肉是由树脂填充，她的肌肤可以重新粘黏修补，除了年份久远，略微差劲的材料修补不了她现在皮肤的裂痕，其他的都很完美。

坐在沙发上的人掀开遮挡肌肤的衣料，沉默无奈地苦笑低头，白中透青的肌肤上都是细密的裂痕，她感觉不到应有的疼痛却能感觉到身体深处传来的空虚，她的内里没有东西了，填充皮肤的肌肉腐朽成空。

长青缓缓抬眸，面无表情地与那双偷窥的目光相视：“所以说，你为什么要现在变成人呢？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变成人？”

“你和绘仙不一样，绘仙是人类小孩，只要她长大就知道她一切的感情都是错误！而我也会马上搬离这里，可是你！能照顾你的只要我！能一直陪我死去的也只有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能早点，再早点！在我身体健康的时候来呢？”

崩溃的情绪因为痛苦的回忆，一瞬间奔涌而出，长青沉默地捂着脑袋，再一次听到身体深处传来的碎裂声，她在这个城镇停留的时间太长了，因为绘仙已经足足停留六年，马上自己又要被人视作妖物，说不定还会被人当做妖女杀死、火祭。

“下一次不能用人形师的身份了，绝对不能了，你知道吗？我的学生今天说我是她姐姐而不是老师，姐姐...多可笑的称呼，我这个年纪当她祖奶奶也不为过，竟然叫我姐姐，竟然还说喜欢我？？？我应该看出来的，我之前就应该看出来的！”

长青自诩不是温柔的人，她喜欢幼崽稚嫩的笑容，只因为在数年的时间旅行中见惯了成年人充满恶意的讥笑，他们高声谈论的不是她的年纪容貌身体，就是哪个人包养的小孩。

只有稚嫩的孩童才会对长青露出甜美的微笑，既是笑的背后是一瓶砒霜，她也会奋不顾身地喝下去，表面的善意、伪装的善意她都可以接受。

沙发上的人缓缓平复

情绪，她没有哭，她不会哭，那次的火烧，她的肌肤损坏太多，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长青在修补之中将泪腺剔除。

“主人...要喝点水吗？”端正坐在备用房间的黑娅小心翼翼地问，她没有多余的情绪，感受不到长青此刻的悲怆，现在的人形只有本能依附遵循主人的意识。

人形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长青的脑袋越来越痛了：“不需要，你进去休息吧，看上去你没有情感...而我也没时间教你了...你说不定不是第一个变成人类的人形，今后所有的人形都由你负责，我很累了。”

盛夏的夜是闷热的、烦闷的也是头痛的，长青夜中挑灯，起笔铺纸写辞职信。可每每笔尖落下，墨点便凝在笔尖，眼前仿若出现了女孩的小脸，年幼的，稍长的，充满善意的，满是茫然的。

笔杆滚落在地，空寂的房中传来一声叹息，这辈子，她这么些年过来，或许只有绘仙一个人对她如此笑过，没有任何阴霾地笑过。

长青心有余悸...她再也不想看到满是善意的笑中出现任何讽刺的意味。

“老师！老师！”如同幻听般凄弱的声音传来，长青起身望去，沉重的铁门下，一道裸**露肌肤穿着凌乱睡衣的女孩满脸苍白的推拉着铁门。

事情不对！长青大脑轰雷，想到了她那龌龊不堪的母亲！

她拎起一旁的大衣，几乎快从楼上滚了下去。 “绘绘？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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