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2/2）
他似乎也是头一次对待一份关系这么小心翼翼，甚至有些惊慌无措。
冲过淋浴围上浴巾，夏文真来到温泉池。秦时月和叶一星已经泡在里面聊天了。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秦时月没有加班，任瑛又回来了。秦总破天荒地提出：要不要带上女朋友，一起去休闲一下，玩一玩，我请客。
秦时月的主动邀请给夏文真的困惑暂时解了围，能跟叶大小姐以情侣身份出街，他当然十分愿意。只是这还是他和星星第一次以这种身份去做一件从未做过的事，他竟然有点紧张。
秦时月安排他们泡温泉吃好吃的一条龙，夏文真当然从没来过皇朝会所这种休闲娱乐的地方，见什么都新鲜，心想还是秦总会玩。
叶一星高高挽起头发，和夏文真之间刻意隔着个秦时月，正红着脸看着他。不知道是对着夏文真的身材发愣，还是温泉的蒸腾作用，总之美人泡在温泉水里，样子格外迷人。
夏文真想过去拉拉她的手，却怕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只得老老实实呆在一边，远远看着。
“秦总，问你个问题。”夏文真低声问，“你和Eric是先有的那层关系，还是先谈的恋爱啊？”
“我俩？”秦时月睁开享受泡汤的双眼，迷迷瞪瞪道，“我们当然是先上的床。”
“嗯？”夏文真和任瑛都愣了，这两人的回答有出入啊。
“……噢，不对，我记串了，是先谈的恋爱。”秦时月水里挣扎一番，呵呵一笑，慌忙掩饰还给自己加戏，“我可是个淑女。”
“算了，秦总，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夏文真真后悔忘了她满脑子都装的是些什么，还误以为她真是淑女，“那你们谈恋爱约会都去些什么地方？不会就在家里……在床上吧。”
“呵呵，”秦时月笑了，“好玩的地方多了。酒吧、游乐园、商场、夜市、短途旅行、水上乐园、步行街……实在没什么节目，还可以一起看个电影啊。当然了，床上也挺好。”
游乐园？夜市？短途旅行？夏文真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地方还能约会？”
“哎哟，夏总，”秦时月吓醒了，“这些地方你没去过？你是真空里边长大的吗？太惨了吧！叶大小姐去过没？”
叶一星在那边还红着脸，摇摇头。
“都没去过？那正好，下次我带你们去游乐园、吃小吃一条街。”秦时月小脸红扑扑，冲任瑛眨了眨眼，“我们家小哥哥最喜欢玩游乐园。”
夏文真可算找到了报复点，嘲讽：“呵呵，没看出来啊你，幼稚。”
任瑛松开冷萃咖啡的吸管：“夏总，上次我跟您说过的那个风险……”
“行行，打住，”夏文真觉得公司没有任何风险，到处都很安全，最大的风险正在他身边泡温泉，“今天不上班，夏总不在，我是Vincent，咱明天再聊这个问题。”
正说话间，夏文真突然接到了夏镇轩打来的电话。
“文真，今晚有贵客要招待。谭小姐的父亲携家眷亲自上门拜访，我和你妈妈想请他们吃顿饭，以尽地主之谊，你早点回来。”
又是那个谭小姐。夏文真皱了皱眉，敷衍两句挂了电话，任瑛手机又响了。
破天荒，竟是杨美芸打给他的。
“Eric，我是文真的妈妈。今晚有空吗？出来见个面，我有件事想委托给你。”
**********
傍晚时分，天边刚刚升起晚霞，颇有些暮色降临的意味。任瑛来到银钻商业广场一家豪华酒吧，杨美芸正在那里等他。
小别胜新婚，两人一见面误会解开，自然就冰释前嫌了。白天跟秦时月夏文真刚刚泡过温泉又玩完，他今天气色很好，脸好像又白了一个色号。
昨晚在名媛酒会上跟着夏文真见了社交女王，任瑛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五光十色。做他们这行的人见大世面的时候都懂得处变不惊，事后守口如瓶，因此这事结束以后当然也像没发生过一样，除了秦时月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听到吓了个鲤鱼打挺外，一切照旧。
“杨总您好。”任瑛选了个最恰当的称谓和杨女士打招呼。
“Eric，请坐。”杨美芸依旧是名媛风范，极有风度，“一会儿文真的爸爸有宴请，我们长话短说。”
任瑛会意，两人入座后，服务生端上杨美芸早就点好的酒水。
“今天我找你来不是为了打听文真的事，是想作为客户，委托你调查个东西。”杨美芸把生意一说，任瑛马上来了点精神，表情里多了三分认真。
“我听你师父说，你现在正在跟你们合作的美国律所积累经验，你们调查海外的公司一定更方便吧？是不是可以启用一些国内用不了的调查方式？”
任瑛略加思索：“那要看是哪里的企业了。”
杨美芸收敛笑容，开门见山道：“谭氏船业。我要调查谭家，也就是谭熙媛小姐的家族企业，他们家在英国做航运生意，人称船王。我要求把他们家所有的背景都查清楚，包括他们公司现在的运营情况。”
“只要钱到位，这些都没问题。”任瑛倒是爽快，不过他也有些疑惑，“您为什么要调查谭家，你们两家有什么交易吗？”
杨美芸温柔一笑：“交易倒是还没有，见面之后，文真的爸爸很想跟谭先生做生意。只是这位谭先生素未谋面，突然来访，竟然不是为生意，是为他女儿提亲来的。”
“提亲？”任瑛这见过世面的人都有点惊讶。素未谋面就行媒妁之言，也不知对方是否单身，不考虑拒绝之后有多尴尬……这确实有些不妥当。
“我本来想婉拒这件事。但文真的爸爸自从上次见到谭小姐之后就走了心，一心想促成谭小姐和文真在一起。他立即委托他嫁到英国的妹妹调查了谭氏家族，据说确实是家大业大，在当地有庄园的。”
夏镇轩也并非做事不过脑子。托了妹妹调查谭家，确实是当地的豪门，他就认为两家既有商业合作的基础又有差不多的家世，门当户对。
“这……”任瑛愣住了，夏文真和叶一星已经成双成对，他也不知这话该不该直接对杨美芸说，“父母包办，这不太好吧。”
杨美芸会意笑道：“文真和叶小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文真的爸爸和叶小姐的妈妈都很反对他们来往，背后家族的阻碍太大。”
听杨美芸说得云淡风轻，而且又知道她心如明镜，任瑛心中有些忐忑。如果真为儿子的幸福考虑，她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吗？
“我们家本来也不想干涉儿女婚姻，但两个家族的企业一直都是竞争关系，明争暗斗，其中干戈过多。再加上文真的爸爸很讨厌褚天星，绝不想和他做亲家，谭家和我们家业务上能对接，没有竞争关系，家世背景也对得上，他觉得比天星伟业要好太多。”杨美芸说得越多，任瑛的脸色就越是阴沉。
“说了这么多我只有一层意思，就是对谭家这门婚事我虽持保留意见，但关系到家族利益的事情，我不能公开跟我的丈夫唱反调。”
杨美芸虽然掌家，却是个情商极高的妻子。夫妻之间的事她说了算，但在关系到家族和企业的决定上面，夏镇轩的意见从来都不会缺席，她也不会武断地要求夏镇轩听她的。
他们夫妻有了分歧，杨美芸并不会操之过急，而是首先尊重夏镇轩，再解决问题。
杨美芸几句话说得委婉，任瑛脸色舒展，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文真的爸爸虽然调查过了谭家，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必须要请律师调查一下才放心。”
她这句话有点像喃喃自语，倒让任瑛格外注意：“您觉得他们家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一句话问出了杨美芸的疑虑：“我觉得奇怪并不是凭别的，而是凭女人的直觉认为他们家这场提亲不合常理。希望你别见笑。”
女人的直觉只是个笼统的概述，也许她们观察细节和发现细节的功力比擅长逻辑的男人更强。
“不会，您请说。我问这些只是想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确定调查方向，只要客户有要求，就算没有任何理由，或者理由再荒唐，我们也会为您服务。”
杨美芸满意笑了笑：“Eric，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的家庭，方便透露吗？”
问及家庭，任瑛虽觉得话题跳跃得有些快，却也如实回答：“父母都是大学教授。”
杨美芸点头道：“原来不是阔少，那也难怪不清楚我们这种家庭的一些隐秘。我家和谭家差不多，都是世家。说句取笑的话，我当年没嫁给文真爸爸时跟谭小姐一样是千金小姐。我们这种人家正因为钱多，嫁女儿的时候不管是几婚，都会对对方的家世背景、女婿的人品、性格、对方家庭的情况严加考察，层层把关，不可能不了解就嫁。”
任瑛点头表示明白。
“奇怪的地方有三处。谭家和我们夏家从前互不相识，既不知根底，更不知对方有什么背景。当年文真的爸爸可是比下去了很多世家少爷，费了大力气才娶到了我。谭小姐这么优秀，怎么会倒贴我家？女方上来就主动谈姻亲，不符合我们这种家庭嫁女儿的基本规律，倒像是上赶着要把女儿强塞给我家。”杨美芸摆摆手微笑道，“你也跟文真认识这么久了，心里肯定明白，我们家文真不值钱。”
“啊？”夏总不值钱？任瑛酒都差点横着洒了，不愧是无所不能杨女士，在她眼里这世上值钱的东西怕是不多了。
杨美芸笑道：“我的意思是，在别的世家眼里值钱的应该是我们家的这些产业。文真他爸爸就是大傻子一个，他也不可能聪明到哪儿去！二婚，还是被骗的二婚，骗了这么多年毫无察觉。名门世家嫁女儿，又是门当户对，绝对不可能不介意这个。他们家肯定不是冲着我们文真这个人来的。”
“您怀疑他家不是纯粹为了嫁女儿，而是有目的地狙上了夏氏财团，对您家的某样东西有所图，以结婚为契机方便染指。”任瑛一番归纳总结，迅速抓住了重点。
杨美芸表示认可，不过还有话说：“还有第二点奇怪之处，那就是他们家要做的生意。他们是船王世家，回国投资显然在沿海地区发展更有优势，既可以依靠本家的资源网，熟悉的产业也更多。偏要回到这个什么都不了解的地方来，两眼一抹黑。这不符合商人做生意喜欢打通资源链、趋利避害的本性。”
“您这么说倒是很有道理，但也许本市有他们的故旧，想投靠亲戚也未可知。”
“呵呵，”杨美芸微笑道，“这就是第三点奇怪之处了。对豪门世家而言，投奔亲戚意味着自家式微，是掉份的事。谭家如今这么辉煌，本市能跟谭老板相比较的有钱人超不过五个，不可能连面子都不要。他们打着投资的旗号回国，还打算买房久住，生意送上门来却根本不着急做生意。我们夏家在周边商圈不敢说数一数二，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业务又对接得上，屡次提到生意他们竟避而不谈。”
任瑛低头理了理头绪，竟也解不开。这个谭家的所作所为乍一看合情合理，但听杨美芸解释一遍之后却又无法理解了。接触过这么多案子，这还是为数不多让他越听越听不明白的。
“我想拒绝掉这婚事，奈何他们家过于热情，文真的爸爸又上心。文真那个孩子你别看他那样，其实心思细腻。这件事的调查我希望能快一点，万一其中有事，我不希望他们父子之间产生什么误会。”
“杨总，您觉得叶小姐怎么样啊？”任瑛放下酒杯抬起眼睛，突然问了一句题外话。杨美芸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我还不太了解叶小姐，如果有机会，倒可以见面聊聊。”
看来杨美芸不光是夏家聪明的管家太太，也是一位温柔的母亲。
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又是家族利益、又是父子信任的，说白了还是做母亲的在用一切自己独有的、温柔又智慧的方法保护儿子自己的幸福和自己抉择人生的权利。
夏文真能有这么一个聪明不乏体贴，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妈妈，也算十分幸运了。
“我明白了，明天回美国就开始调查这件事。”
“那就有劳你费心了。”杨美芸说完客套话却没马上把话题结束，而是眼睛盯着桌上的酒杯若有所思，似乎有什么话还没说完。
“我看你跟文真关系也很好，却跟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不一样，定力不错，在社交场合没有学坏，父母的教养一定很严吧？”
任瑛笑了笑：“教我们学坏利润太低，还赚不回成本，烟里掺毒浪费毒，酒里掺粉浪费粉。教Vincent学坏就不一样了，大有利可图。”
“你说得很有道理。”杨美芸神情一凛，神色收敛，“不愧是读书人家出身，明白的道理就是多。我们夫妇并不是不想让文真自由自在地生活，交很多的朋友，实在是家世所限。他这样有钱人家的子弟受人引诱走上邪路的例子屡见不鲜，整个家族和公司都要受累。”
任瑛隐约知道夏文真的家教很严格，三十多岁的人了家里还管。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出门喝酒说不能超过100毫升，别人给他倒酒，他竟然真掏出个烧杯，量100毫升兑水喝。
“如果他有个兄弟姐妹倒好，但我们偏偏没能给他生个弟弟妹妹。生在我们这种人家，受身份连累，文真从小就没什么真正的朋友，很孤独。在这点上，我们一直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你是明白人，你们也是好朋友，以后多跟他在一起玩。”
任瑛有点想笑，她家文真都这么大了，杨美芸不仅严加规范，居然还给他安排朋友。放在一般人身上未免觉得管得太宽，哪还有当妈妈还要当一辈子的呢？但属于夏文真自己的事情她却缄口不言，从不过问。说不出是因为什么，竟还有那么点羡慕。
※※※※※※※※※※※※※※※※※※※※
又是体现杨女士机智的一章
一写起杨则天的英明来，字数就有点多。虽然憨憨小时候因为家境（太有钱）没什么朋友，好吃的很多都没吃过，好玩的很多都没玩过，但有杨则天这样的妈妈也很幸福啊
还花钱给他买兄弟，堪称好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