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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一名斥候纵马入城，沉寂多日的禁宫终于热闹了起来。

廖孝安照例站在御书房里，保护征和帝。自从被太上皇掳走过一次后，征和帝连内监总管唐喜都信不过了，日常起居只让廖孝安近身，让唐喜侍立在外。廖孝安有贤妃前车之鉴，特意偷瞄了起居官，发现对方果然在起居注上写“佞幸之臣，帝与之同食同住，日则同室，夜则同榻，俨如夫妇”差点没抱着起居官喊冤，好歹靠着一句“清者自清”忍住了。

没了钱明山，征和帝只能自己批阅奏折，三更起，子时歇，干脆命人搬了张榻过来，睡在了御书房。廖孝安也只好在御书房里挑了个视野好的角落睡下，可怜他一个大男人，缩在角落里，怎么也睡不好，眼下正偷偷地合眼补眠。

直到一名斥候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跪到征和帝面前。

按律，只有军报才有直奏权，可直接面圣。廖孝安浑身一颤，霎时间兴奋起来，心道：立功报国的机会来了!

果然，那斥候道：“禀皇上，龙腾郡沦陷，主将伤重，军心散涣，我等死守肃阳关，应对艰难，请皇上定夺！”

“肃阳关？达阔台草原全丢了？”

“是属下出发时，敌军已在肃阳关下。”

征和帝颔首，提着笔似乎还在沉思。

廖孝安立功心切，又急于甩脱佞幸之名，更害怕征和帝会下令撤兵，息事宁人，连忙跪下道：“皇上，臣愿领一队人马即可赶赴肃阳关，奇袭日戎！”

征和帝搁笔，侧着头望向廖孝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廖孝安心跳立刻便加快了，他偷偷抬速捕获征和帝的表情，见对方似乎有点感兴趣的样子，便壮着胆子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眼下几位将军都有伤在身，不宜再勉强为之，臣虽不才，好在会些拳脚功夫，愿为皇上鞠躬尽瘁，马革裹尸，请皇上成全!”

他正经书读的少，各类各样的戏倒听得多，从戏文里照搬几个句子出来，倒也能唬唬人，至少那斥候听他说完后，赞许的冲他点点头。

征和帝却没回答，含笑反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廖孝安偷偷咽了口唾沫，直到这时，他才迟钝地发觉征和帝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但他实在不想背着佞幸之名，便大胆抬头，直视天颜：“让龙骧军牵制日戎主力，臣率一队精锐轻装上阵，绕到后方，烧了他们的粮草”

他停住了，因为征和帝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听出了其中的嘲笑意味，高涨的报国热情瞬间被浇熄。

征和帝只笑了一声，便以袖掩面，收敛了笑意，从善如流地道了歉。

但廖孝安却觉得自己被人架到了火堆上，热气从脸上蔓延到全身，他开始发热冒汗，十分不自在，几乎想要立刻起身逃离，但他不敢动。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只空有一腔热血，虽然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但很显然，这个计划打动不了征和帝。

“小安”征和帝轻叹了一声：“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廖孝安一愣，下意识地重复：“让龙骧军牵制日戎主力，臣率一队精锐”

征和帝抬手打断他：“带哪一队人？带多少？粮草如何解决？”

廖孝安又一愣，结结巴巴地道：“带带一队禁军一万人”

“禁军满编制五万人，折损的还没补上，剩下的还要修补城墙，巡视城防。”征和帝直视他：“你要朕怎么匀一万精锐给你？”

“那那虎护

军”

征和帝再次打断他：“粮草如何解决？”

廖孝安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会点拳脚功夫的普通人，靠着不知哪来的东风，一跃成了御前侍卫长，成了征和帝亲信。但他享受着被征和帝信任的优待，又不愿担着佞幸的恶名，还要仗着征和帝的宠信，恣意妄为，插手军务。

他想起戏文里一个妓子的独白：说甚么浊世清倌儿，淤泥里一朵莲，却是又贪恩宠，又爱惜颜面，最后心口不一，无处不讨人嫌！

他身体一颤，原本支楞着的一条腿动了动，单膝跪成了双膝跪。

征和帝动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通报：“广平王求见！”

不等征和帝应允，霍锦城一把推开门，上前几步，单膝跪地，道：“臣请即刻赶往龙腾郡！”

他不等斥候出声阻止，又道：“臣与龙骧军众将士共事多年，又常年与戎族打交道，可谓知己知彼。之前一念之差，致使方兴殉国，后来又遭遇围城，不得脱身，已是心急如焚，还望皇上成全！”

征和帝看了眼廖孝安，问霍锦城：“你打算怎么做？”

“戎族信神，臣会先令人散布臣煞星之名，乱其军心；再令士兵扮作日戎人，伪造出几场胜利，引起对方恐慌；然后等待时机，再过一个多月，草场就会枯萎，日戎粮草不多，不可能跟我朝对峙太久，到时候，臣会亲率先锋营一千人，翻过库尔车山，直捣日戎王宫！”

话音刚落，征和帝便紧接着喝了一声：“好！”

廖孝安顿时泄了气，垂头盯着地砖缝，不敢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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