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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北和方兴一左一右架着霍锦城推开新房房门,入目便是一副大红双喜,桌上供着红枣、莲子、花生与桂圆四样,两旁燃着一对龙凤烛。左边有胡床和贵妃榻,有桌椅、书案和一对博古架,上面全贴着大红喜字,就连挽起的珠帘纱帐都是大红色;右边则用一座十二折描金红漆百子木屏风隔开。
两人架着霍锦城绕过屏风,便看到檀灯蒙着盖头端坐床沿,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床两边各站着三名喜娘,端着合卺酒、玉如意、金剪子等物。
满室寂然无声,显然在等新郎完成仪式。
“那个......夫人,将军喝多了,您多担待担待。”白居北歉意地赔笑,扶着霍锦城坐到床边。
端着玉如意的喜娘小声道:“请新郎挑起喜......”
方兴回头瞪了她一眼,拿过托盘中的玉如意塞进霍锦城手中。
但霍锦城早已醉得人事不省,不仅没能揭开檀灯的盖头,反而被方兴的力道推得直接倒在床上。
方兴身形一滞,手忙脚乱地想去扶起霍锦城。
他膝盖还没碰到婚床,就被白居北拦住了。白居北冲方兴摇摇头,拿过两杯合卺酒递给檀灯,道:“祝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
“祝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方兴与喜娘们紧跟其后齐声道。
不等檀灯回话,几人便都退了出去。
方兴走在最后,关门前还补了句:“春宵苦短,夫人早些歇着吧!”
檀灯一动不动地坐着,过了片刻,确认人已走远,才起身将酒倒进了床底痰盂中。他立在床边,透过红色丝质喜帕打量四周,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一层绛色薄雾,霍锦城浑身酒香,满面通红,倒在床上早已睡去。
檀灯摸索着替他脱靴解衣,扶他躺好,掖好被角,又拨热了炭火,便顶着盖头,绕过屏风盘坐榻上,借着角落里一座落地九枝烛台,念了一夜经。
......
霍锦城醒来时,天还蒙蒙亮,寅时刚过不久。他撑起身体四下看了看,屋里并没有人,只有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一名青年端着茶与热水推门走了进来。
霍锦城坐在床边警惕地望着对方,目光从青年被木簪挽起的一头青丝一路往下,掠过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唇和尖尖的下颌,停在红色缁衣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檀灯?”
“郎君先更衣吧。”檀灯将细盐与茶放在一边,弯腰要替他穿鞋。
霍锦城心情复杂地避开檀灯的手,自己拎起长靴穿上。
昨夜他醉过了头,没喝合卺酒也没揭盖头,实在于礼不合。霍锦城心下有些歉意,又见檀灯面上云淡风轻,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只一心侍奉他洗漱,更是尴尬,不由得想着补偿。
他打量一番檀灯的衣物,皱眉道:“怎么穿的这般素?”
“刚做完早课。”
霍锦城这些年在战场上杀戮无数,平素喝酒吃肉,百无禁忌,根本不信鬼怪神佛。他想起坊间传言自己命犯天煞孤星,克死双亲,便一阵愤怒,又想起背他时那吓人的重量,略有些不悦道:“你已不是和尚了还做什么早课!好好待着养壮实些,省得外边人说我这个天煞孤星克了你!”
檀灯正打开衣橱为他挑选衣物,闻言,定定地望向他,道:“好。”
这声妥协让霍锦城一时没了言语,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太好,容易急躁,又想起面前这人救了霍锦菱,按理该致谢的。
直到洗漱完毕,霍锦城才拉下面子,软声道:“这婚事来的突然,但木已成舟。你救了锦菱,于我霍家有恩,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亏待你,今后该是你的,我一样不落地奉上。”
“郎君言重了。”檀灯轻声道:“于理,见人有难自当施以援手;于情,婚事乃皇上钦定,如今郎君与我已经成婚,是一家人,一家人自当互相帮扶。”
霍锦城点点头,被那句“一家人互相帮扶”取悦了,想到那日周伯转述的话,心中涌起一点敬佩。
他走到衣橱前,挑了件暗红色蟒袍穿上,又从衣橱一角提出个布包,当着檀灯的面,从布包中摸出两柄儿臂长短的匕首,一左一右别在长靴里,又拿下挂在墙上的一柄软剑围在腰间,将剑柄当做带扣,最后挂一只铜质盘龙。
见檀灯面露惊讶,霍锦城解释道:“只是个习惯。”
常年枕戈待旦,他早已习惯在身上藏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檀灯目光落在盘龙上,猜测那是件什么了不得的暗器。
霍锦城看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这只盘龙只有半块,不是武器,是兵符,可调集龙骧军。”
“那郎君可要仔细保管。”檀灯无意军务,端着托盘打算退下。
霍锦城确认檀灯真的对兵符不感兴趣后,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叫住他:“等等!你得换衣服,等下还要入宫觐见。”
大婚次日,新人应当着新衣拜见公婆长辈,这是礼节,也是霍锦城见檀灯穿缁衣,心中愤怒的缘由之一。
檀灯颔首示意。
霍锦城踌躇片刻,冲檀灯背影道:“皇宫很大,记得跟紧我些。”
檀灯应了一声,端着洗漱热水,躬身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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