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伪装（1/2）
“喂，醒醒。”
睡得朦朦胧胧迷迷糊糊之间，他恍恍惚惚的听见有人似乎在呼唤自己，而不太舒服的哼哼了几声，偏过头去以示不满。但对方的声音却阴魂不散的浮动在他周围，甚至他感觉到对方伸出手毫不客气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用柔软的纸巾在他唇角湿漉漉的擦了擦什么。
“睡觉居然还流口水……小孩子吗你？”
男人没好气的低沉声线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无可奈何的嘲讽，半梦半醒中的小黑闻言不耐烦皱了皱眉，想翻个身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床上做不到，才勉勉强强的慢吞吞的睁开了双眼。
“别睡了，起来吃点东西。再这样下去，作为亚从者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呃……”小黑有气无力的低低的叹了口气，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让视野中的景象变得清晰一点。或许是因为屋里的灯光有些亮，在隐约看清楚来人后，他便又重新将眼睛疲惫丧气的闭上了，昏头昏脑的又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声音干涩沙哑，“……卫宫？”
“是我。”
“……库夫林呢？”
“早走了。”拉过椅子在他床边坐下的白发弓兵这样说道，不紧不慢的继续催促他起床，“不管怎么说，先点吃饭吧，你已经睡了快两天。给你熬了点粥，甜口的，你应该吃得惯。”
“……”
听到弓兵这么说的小黑沉默着再次睁开双眸，适应光线眯了眯眼后，转头看向了身旁双臂抱在胸前坐着的卫宫，然后瞳孔斜斜一转又似有所觉的瞥了一样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热腾腾的粥，犹豫踌躇了一下后，又闭上了眼睛，声音消沉阴郁。
“用不着，我还死不了。”
“你拿去给别人吃好了，我……”
“如果你真的想避免给其他人添更多的麻烦，那就应该配合治疗赶快把伤养好。对你来说，这才是正确的、最有说服力的做法吧？”
“……”
将床单攥得指关节发白、猝然捏紧的双拳。
沉默着睁开眼的小黑抿了抿唇，幽幽的盯了白发弓兵半晌之后，才硬邦邦的从牙缝里闷声闷气的挤出两个字：“……解开。”
“什么？”
“让吉尔伽美什把这可恶的锁链给我解开！——我自己吃！……”
“那是不可能的，时间还没到呢。”完全没把突然恼羞成怒、虚弱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突然提高了声音嚷嚷道的小黑放在眼里，在对方力不从心的逞强叫嚣中弓兵头都不抬充耳不闻的起身，很冷酷无情四平八稳的端起了那碗粥后再次坐在了小黑床边，把另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脑后就舀了一小勺吹了吹后很动态人性化的来来回回递到了躺在床上咬牙切齿，拼命扭来扭去、躲来躲去也躲不掉的小黑唇边，“好了，赶快放弃挣扎吧。话说回来这还不是你自找的，既然事已至此，就只能自食其果接受残酷的现实了。”
“怎么回事？吃个饭而已，有必要露出这幅上刑场的架势么？我有那么可怕吗？”
“快张嘴，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还是说你连这也要我帮忙吗？”
无论如何，在弓兵不知为何出乎意料的轻车驾熟的威逼利诱之下，小黑最后还是不得不臭着一张脸憋屈的张口吃了。
——真香。
香甜可口，熬得糯糯糊糊入口即化容易下咽的温和米粥散发着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在口腔中扩散开去的恰到好处的淡淡甜味和浓郁奶味很好的安抚住了小黑极为不佳的情绪也滋润缓解了他嗓子的干涩，让他还算温顺配合的一口接一口的被喂了下去。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眉头紧锁，时不时的露出苦大仇深痛心疾首的气愤懊恼表情来，耿耿于怀。
“要是有相机的话就好了。”
“……？”
为了方便吃东西脑后被塞了个枕头，一边自顾自的陷入沉思一边安静的被喂粥的小黑疑惑的看了坐在自己身边又送出一勺的弓兵一眼，张嘴将勺子里的粥抿走。此时此刻，表情略微柔和下来心情不错的白发弓兵正勾起了唇角，语气难得带上了打趣调侃的意味：“你现在一边吃饭一边还能露出这种简直就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一样的表情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要是能拍个照流传后世，说不定到时候会引起世界轰动呢——题目就叫‘传说中的恶兽其实是个任人欺负的可怜虫’之类的。”
“……”
小黑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一瞬间。
但随后他的神情总算没有像之前那样难看狰狞了，而是换成了一不情不愿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像是被霜打焉了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的乖乖吃完了整大碗粥，最后还被弓兵顺手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吃完饭后弓兵也并没有急着把他靠着的枕头撤掉，而是坐在一旁休闲的翘起二郎腿，将事先就摆在床头柜上的苹果拿了起来，将果盘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另一只手拇指一挑就打开了一小把折叠式的小水果刀。
“吃苹果吗？”
“吃。”躺在床上身不由己的小黑冷冷的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不甜的不要。”
“呵，那还真是挑剔。”见此白发弓兵倒没有继续开小黑的玩笑，而是从容不迫的开始帮他削苹果，动作娴熟慢慢悠悠的非常漂亮的削出了一圈又一圈的连续不断的果皮盘绕而下，“放心吧，是甜的。不过你的牙齿没问题么？”
“没问题。”似乎没想到弓兵会答应得这么坦然自若，一点也没冷嘲热讽，小黑有些无从适应的不耐烦道，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龙定期换牙是自然现象，和吃甜食没有关系。”
“哦。”
“你就是过来给我送东西吃的？”
“不然呢？除了这些慰问病号还能做些什么？有想吃的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酌情考虑一下的。”
“说的好像我只会吃一样。”自从弓兵出来后就憋屈得没地儿撒气的小黑的没好气的说道，偏头看向不知是假装还是真实的、一脸安详平静认真悠闲的削着苹果的白发弓兵，语气硬生生的严峻低沉下来打破了这样过于温馨恬淡的气氛，“外面战况如何了？狂王有没有再召集主力军攻过来？总统王呢？战线维持下来了了么？”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你还真是不死心。前两个问不出来什么，就打算来问我么？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告诉你？”
结果果然扑了个空。
对于他的单刀直入仿佛早有准备一般，削好苹果的弓兵叹息了一声，完全没有要正面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一边抬头看了看小黑这么反问道，一边把手上削好的苹果三两下切成小块放在果盘里，用刀尖插起其中一块，递到了小黑的唇边。
“喏，吃苹果。”
“……有人去拖延了。”张嘴叼走苹果的小黑口齿不清的说道，紧紧的盯住了递给自己苹果的弓兵，“谁？”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但对此，弓兵同样不置可否，等他咀嚼完这一块苹果并咽下去后，才体贴的递上下一块，语气波澜不惊，“该说不愧是真正的战神么？”
“能拖住狂王梅芙他们的，不可能是一般人。”
“难不成是——斯卡哈？！”
“……”
“呃，说话啊，卫宫。”没得到回应的小黑有些不满生气的追问抱怨道，不过嘴上还是没停就对了。他把脆生生的果肉咬得有些过于用力凶狠，在口腔中吱吱作响，然后才一口咽下那甘美的汁水，“你应该比那些家伙更识时务才对。如果真的是斯卡哈，她会死的！你也不想让其他人死掉吧？那就该——”
“至少，她不是白白的去送死。”
“……”
错愕无比，猝然紧缩的漆黑瞳孔、被打断后戛然而止的话语。
房间里一片死寂。
小黑恶狠狠的盯住了说出这句话的白发弓兵，表情逐渐阴戾憎恶起来，喉结涩涩的上下滚动了一下、怒不可遏。
“……放开我。”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得瘆人起来，咬牙切齿。
“去让吉尔伽美什那个小屁孩放开我！信不信我立刻就做给你看！我是能赢的！我很强…、才不是白白去送死——那不过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罢了！要说唯一失误的，就是狂王竟然没有攻过来……他比想象中要聪明，在顾全大局这方面他确实可以算是王——但我也绝不会承认！……”
无动于衷。
被激怒后变得歇斯底里的小黑在对上弓兵那双深棕色的平静深邃的眼瞳那一瞬间时又莫名其妙的颓然失语，愤懑不平的欲言又止，胸腔起伏极大、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猛的别过了头去。
被锁链束缚着，生生攥紧的双手。
“……”
而没有对此给出回应的弓兵只是低头用小刀戳了戳果盘里的晶莹剔透的果肉，又递给他一块苹果。
“自己吃的时候要小心，别割到舌头哦。”
白发弓兵这么轻描淡写的说道，却没想到仿佛就是因为被这句话给刺激到而开始赌气了一般，小黑猛然转过头来就迅猛蛮横的一口狠狠咬住了小刀，凶神恶煞的盯着他，然后——
连带着水润甘甜的果肉，不锈钢的小巧水果刀在他呲露出的齿间被毫不留情的瞬间咬碎啮断，不规则的细小碎片崩撒开去，掉了一地。小黑则毫不介意的将果肉连带着货真价实的锋利刀片吞入口中，在让人心惊胆战的沙沙嘎嘣的脆响中大嚼特嚼，不甘示弱的斜斜看着目瞪口呆的白发弓兵，面不改色的把混合物咽了下去。
“喂，你——”
“你现在生气，把水果刀给咬碎吃了。”虽然知道对方被称为‘口吞宝剑的神龙’却没想到真的有这种剽悍功能的弓兵见此无可奈何的深深叹了口气，晃了晃还可怜巴巴的残存着一小截刀片的刀把，将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这还剩下一半苹果，我用什么来喂给你呢？”
“……”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站起身来将果盘放在床头柜后拍了拍身上被溅上的碎片，知道小黑实在是不依不饶的弓兵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说道，重新坐下来吸取教训随手投影了一把小黑不容易咬到的大一些的刀，继续投喂小黑，“但这一次，你确实做得太过火了。把这当成一次教训躺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吧，关于你的所作所为。”
“就连你也觉得……我病了吗？卫宫？”
继续吃苹果的小黑安定了一些，但那双锋芒毕露黑白分明的娇纵眼瞳依旧紧紧的盯着弓兵，仿佛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誓不罢休一般，隐隐约约带着威胁的意味。
“啊，是没错。”但弓兵却无所畏惧的很耿直的给出了答案，看着躺着床上的小黑咀嚼着苹果，毫不在意的和他对视，“你不止是病了，病情还在一步一步的加重。”
“你还记得你第一世时告诉过我的话吗？”
“哪一句？”
“不要习惯于轻贱自己的生命。否则总有一天，你也会习惯于轻贱于他人的生命的。”
“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当然有。”将最后一块苹果咽了下去，小黑舔了舔溢出唇角的晶莹透亮的汁水后沉默了片刻后，抬眸桀骜不驯的给出了回答，不容置疑，“我可从来都没轻贱过自己的生命，相反，我很清楚我才是最强的。我也没有轻贱他人的生命，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更加拼命的战斗才行。太弱了……其他人都太弱了，弱到根本没办法去想象要让他们干脆利落完美无缺的去完成一件事情会是怎样，随随便便就死掉也毫无价值可言。我从来就没有这样奢望强求过任何人……我都是自己做自己的、这难道还有错吗？！”
“你果然是在小看人类吗？换句话说，你其实从来就没信任过……”
“因为人类本来就很弱不是么？！就算是你也一样——你不是应该比谁都清楚换取‘奇迹’的代价吗？！啊？！卫宫士郎！！”
猛然拔高的声音，嗤之以鼻气势汹汹的质问。
或许是因为这两天来机体恢复得不错、现在又吃饱了有力气了的缘故，下意识激烈挣扎起来的小黑将锁链绷紧拖拽得嘎吱作响，仿佛立刻就要挣脱天之锁的束缚——当然，这只是一种过于咄咄逼人而产生的错觉罢了。
“！……”
“为了争取所谓的奇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很好受么？！……无知、无知、无知！！任何奇迹都是有代价的，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相信任何奇迹……”像是恨不得即刻扑上去咬死对方却被锁链生生套拴住只能发出咆哮怒吼的猛兽一样，情绪激动的小黑的双瞳隐隐约约有转换成金色龙瞳的倾向，他愤恨的想要从床上站起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把床弄的乱七八糟吱呀作响：“人类又弱又蠢还很贪婪，这种不堪一击的存在就应该有自知之明的跪在地上卑微的乞求庇佑就行了，但是你们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明确的告诉你们事实又不相信，也没办法看见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以外的东西，鼠目寸光、老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而束手束脚，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不理解没关系，没有回报也无所谓……我只是不想白白的供人驱使而已。好歹我也是神——我是神啊！……但、…总是这样，只有我能看到、只有我能做到……不去做就会有更多不必要的牺牲，袖手旁观者无异于加害者。就像你当守护者一样，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知道那些事情。如果放置不管，就会招致祸患……可是我又不是守护者，更不在意人类的死活只是不得不救——我凭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你们啊？！平白无故的去杀那些和我无关的人，频繁的出现在乱世之中最后还被当成引起战争的凶兽……我明明是来、……结束乱世的啊……”
年轻英灵的声音越来越艰涩憎恨，低缓下来，气息哽塞而颤栗，难以忍受。
“我只是想要被承认、被请求、被需要就行了，又没有什么其他过分的要求——你们却连这也不愿意给，倒反过来要求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好像我原本就该去做这些事情似的，那就是我作为武器存在的全部意义……”
“——不过，反正这全部都是我自作多情、自讨苦吃而已，才不要人类来管。所以我才不要任何人帮忙！我就是小瞧人类怎么了？！我就是不信任你们又如何？！反正我足够强、我可是——”
“不死之身么？”
“……啊。”
被突然开口的弓兵这么接下去打断了叫嚣的小黑被噎了一下后沉默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别过头去淡淡自嘲道，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人类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弱。”但坐在床边看着小黑生闷气的弓兵却并没有对此软下心来，而是直截了当的指出了事实，双臂抱在胸前背靠在椅背上颔首闭了闭眼，“同样的，你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
“你说什——”
“难道不是么？”
“你明明知道Master凭自己的才能是可以做到的，虽然可能确实无法保证毫无伤亡，但作为从者来说，我们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你这样做不过是出于私心的对他的过度保护罢了，还是说，你只是想凭这证明自己……”
“闭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一样，小黑突然怒不可遏的再次吼了出来，“闭嘴闭嘴闭嘴！”
“你这个人类怎么会明白我的感受……”
“我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次……还什么都没做就要消失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么？第一世是自裁，第二世是发疯，第三世……”
“下场比前两种好一点，是力竭、……耗死在战场上。”
“……”
“我们才不是什么英灵，我们是死不瞑目的怨灵差不多，是不得安宁的执念的集合体。现在只不过是附在了活人的身体上……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还是得死、还是得消失……既然本来就没有意义了，我用这具身体做点自己想做的都不行吗？！我又不是真的想抢走什么……”
语无伦次、语速无法抑制的越来越快，但到最后忽然又重新黯然沉着下来，冷静得可怕。
“这就是你们想得到的真相、满意了吗？”
“真是的——我原本一点也不想死啊。不说别的，多看几眼都好……但是啊，既然被偷袭了那就是活该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好不容易我才下定决心打算去死，却又被多管闲事的家伙给救了一命……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啊？！……既然你们这么想留个心怀不轨的怨灵在身边就随你们便吧，我不管了。”
“你……”
“你走吧，别再问了。”满不在乎的拖长了声音，干脆利落态度冷淡的打断了弓兵还没有说出口的话，油盐不进的小黑别过头闭上了眼，不再去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低声又说了一句，“……我吃饱了，谢谢你。”
“……原来如此，你这家伙难不成一直都是在暗地里强迫自己这样做吗？”但弓兵却没有立刻按照他的意愿离开，虽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却问了另一个问题，语气错愕复杂、意味不明，“自己逼死自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可比自我否认后的自毁麻烦多了。”
“真拿你没办法。如果需要我给你个痛快，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更不会有什么犹豫。这样总行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小黑却像是被对方的提议给逗笑了一样低低笑了起来，然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声音疲惫而低沉，“这一世，我只能这样战死……不劳你操心了。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的话，到时候拦住他们好了，感激不尽。”
“……不好意思，这我做不到。就像我没办法阻止你一样，我也没有办法阻止Master他们。”
“所以，就算非如此不可，也请和Master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吧。”
“啊。”小黑不置可否的回答道，睁开眼睛怔怔的凝望着里侧的墙面，目光恍惚深远，“反正就目前看来，我也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卧室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在一片沉默之中，小黑感觉对方帮他将压在脑后的枕头抽了出来，听见对方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但不一会儿却又走了回来。这位出乎意料擅长家务的弓兵似乎拿了什么清洁工具，窸窸窣窣的听声音像是在扫地。
……大概是在清理他之前咬碎的刀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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