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殊途（2/2）
看清楚状况后，站在金色英灵面前的齐格飞的瞳孔猛然一缩。
原因无他。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小黑，转过来后正面的伤势可以用体无完肤、惨不忍睹来形容。他的胸前直接被开了一个血洞，隐隐约约胸骨和肋骨外露。心脏明显已经毁得渣都不剩了，腹部焦黑血肉模糊，一看就是被雷电、蹄践、剑捅后的共同杰作。而他之所以刚刚扔掉了自己的宝具，并不是在表达什么不屑之意，只是他的手骨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折断变形、拿不住了而已。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他要急着去砍头的原因——他也已经是极限了。
啊，没错。
他以血肉之躯故意正面去抵挡住了亚历山大摧毁性的凶猛突击，毫无躲闪之意。
“嘛，不管怎样，这样应该可以算是扯平了吧？我有好好接下他这一击哦。没想到还蛮厉害的。”
“而且我倒是觉得让他苟延残喘几分钟不如立刻让他去死为好，毕竟作为敌人我都说得那么过分去刺激他了，既然是我做的我肯定会负责到底……不如让他一恨到底来得爽快……这么会是虐杀？搞反了吧？……”
身受重伤的小黑再也没有向之前那样倒在地上对别人撒娇，他依旧保持着勉强的笑容这么解释道，声音却免不了越来越微弱。
最终彻底消失。
“真、真是奇怪哈，”暂时没有办法摸头表示疑惑忐忑和茫然无措的他动了动肩膀和大臂，移开了与屠龙者不经意间对上的目光，勉强微笑着垂下肩膀低下了头，“我…抱歉，我果然还是……没办法理解……”
“……抱歉。”
“？”
但他却在下一秒听见了刚刚疑似还在生气的屠龙者的声音。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熟悉的配方。
这位对不起先生似乎又要开始莫名其妙的的一个劲儿对他道歉了。
“您、……”欲言又止的屠龙者垂在身旁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走上前来，原本英气谦和的声音显得黯淡喑哑，“——抱歉。”
“唔，怎、怎么又开始相互道歉哈哈哈哈哈哈……”
对此，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买什么药的小黑干笑了几声，打算含糊了过去赶紧迈步就走。
“好了，可以走…呃诶诶诶？！！”
但很可惜，他没能得逞。
他正要与自己的从者擦肩而过时突然被对方以不容置疑的态度猝不及防张臂就把他一下子横抱了起来，他因此而爆发出了极为惊悚恐慌的尖叫。
你要对我做什么？！！
“齐、齐格飞？！”
“请您在自己的伤势恢复好之前都不要再乱动。”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竟然被一个男人抱了起来，双臂残废处于重伤状态的小黑憋屈努力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挣扎一下，却被一脸恳请严肃的对方冷酷无情的镇压了。
“呃…这恐怕不太好吧？”愁眉苦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把自己横抱起来——实际上就是用标准的公主抱的姿势把自己抱起来的剑之骑士，再看看周围围观的其他人，小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可以用丢脸丢到太平洋来形容而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到，“我们俩都是男人，你像这样抱着我成何体统啊？而且我没那么脆弱来着……”
然而在这种近距离状态下，他不经意的转头之间，终于看得见对方的表情了。
而等到近在咫尺的对上了屠龙者深邃的碧色双瞳后，吊着双臂身体处于腾空状态啥也做不了的小黑因此诡异的沉默了下来，最后扯了扯嘴角，明智的选择了妥协。
“……好、好吧，随你喜欢。反正我现在打不过你。”
没好气的这么说道，身材高大比屠龙者矮不了多少的年轻将军叹了口气，郁闷的朝里面挪了挪希望对方能把他这个双臂残疾的人给抱稳一点，而不是等一会儿一不小心又让自己摔断个腿什么的。
对方也顺着他下意识收紧了双臂，然后他就成功的靠上了齐格飞裸露在外还有着闪闪发光的刻印的胸肌。
“咦？”双臂残疾冷不丁一头靠上人家胸肌还不好挪地儿心情复杂的小黑突然瞪大了眼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正大光明的蹭了蹭，面露奇异之色，“感觉还挺舒服的……？”
被蹭的齐格飞：“……”
“啊，不过还是没有布狄卡小姐的舒服。”但继续蹭了蹭研究了一会儿的小黑紧接着就给出了不太满意的嫌弃评价，垂头丧气，“你一用劲儿就变硬了，嗯。”
“对了，布狄卡小姐呢？”
注意力很快了过去，想起了最重要的救援任务的小黑勉强立起上半身左顾右盼到，终于凭借看衣服认人的特殊技能、看到了被唤醒的布狄卡小姐和贞德还有Caster一起从城堡里撤退出来。
“布狄卡小姐！！”
“是！我在这里！”
“啊，太好了！”
“小黑……你受伤了？！”
“啊不！不不不、完全不用在意！”眼见着女王跑了过来的小黑努力的侧起身子贴上齐格飞、遮遮掩掩的想要挡住自己那有些骇人的伤势，“我是不死之身……一会就好了。”
“就算是不死之身也会痛的吧？”担忧的看了看小黑无力耷拉垂下的双臂，这位邻家大姐姐般的女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表示责备，“真是的！就算再努力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昔有刑天断首操戈而舞，我这不算什么。”
“更何况疼就疼呗，又不是不能不战斗。”僵硬着身子暂时把对方哄过去的小黑松了口气，随口这么说道，露出了平时的温和笑容，“只要还能战斗，怎样都无所谓。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会因为摔了一跤就哭鼻子的。”
但此话一出，这下子就连旁边的尼禄都看不下去了。
“等等！汝的勇猛无敌余已经见识到了，但实在是没必要这么……”
“得了吧，虽然很感谢您的体谅和关心，那只是您这样想而已。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那么宽容大度的。”
再也没有之前那样孩子气的小黑如此故作轻松打趣般的说道，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身受重伤、备受疼痛的样子。
“人类本性或许是善良的，却也很狡猾。”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让去他人去完成。倘若其他人也做不到……那么能代替人类去做到其自身做不到的事情的【工具】，很快就会诞生了。”
“武器也是工具的一种。无论是何种武器，它的诞生的意义，就是要贯彻使用者的意志、用以战斗。需要的时候，要是能无止境的使用下去，那样就最好不过了。不是么？”
“但反过来说，无法替人类完成其凭自身无法完成的事情、或是不再被需要的工具，是没必要存在的。”
“这种适用于一切工具的简单道理连人类都明白。更何况我这种由神创造的、自身也是神的武器呢？”
“谁会在意啊？”语气自然而然的说着这样的话，靠在齐格飞怀里的小黑的表情平静而黯然，意味不明，“谁会去在意废物、谁会去在意残次品？……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但是啊，其实太过强大也是一样的。”
“想想看……有谁会去在意无所不能的神会有什么烦恼呢？”
“……小黑……”
“不过，回头想想换过来说也是半斤八两。”话锋一转，转头不小心对上了藤丸担忧目光的小黑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却没想到又对上了Caster沉默不语紧紧盯着自己的猩红双瞳——
“高高在上的神，也不会理解在意人的烦恼吧。”
……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吧？”
被齐格飞稳稳当当的抱在怀里前进，听着周围的几位从者和医生长吁短叹的感叹着刚刚因为发现敌军首领竟然是神祖罗穆路斯而被打击得不行临时撤退、独自离开去鼓励将士同时想散散心的尼禄，有着蜜色肌肤的年轻小伙儿有些不理解的歪了歪头。
由于之前的激战导致自己的战甲破损、狼狈不堪，此时的小黑依旧保持着只穿着漆黑内衬束着马尾的便装姿态。他胸前的重伤表面看起来差不多已经恢复，但胸腔中实际上还是一个空洞，并没有真正的痊愈。
“我想想，神祖啊……这种感觉，恐怕就我看到圣君轩辕氏站在我面前要我归顺？”
仰头想了想，时不时无意识的习惯性想去蹭胸、蹭了后又发现触感不对而有些懵的小黑又嫌对方的衣服硌得慌愣是靠脸使劲拱拱将齐格飞本就松松垮垮大开着的领口蹭得更歪了，才如愿以偿的埋了个胸感觉舒服了点而老实了下来，却愣是无视了齐格飞浑身僵硬紧绷、呼吸一窒的沉默反应。
“只可惜，这一次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吧。”
“欸？”
“因为就算是正确的人，也必须存在于正确的时间才是正确的嘛。”一脸单纯理直气壮的埋了埋胸才安心的重新抬起头来，疑似患有严重皮肤**症的小黑语气平静，大大咧咧的勾唇一笑，“除此以外，没有手下留情的必要。”
“逝者已逝矣，未曾有未来可言。”
“现在与未来，都是属于尼禄的时间。光凭这，就已足够将所有的过去击败。”
意味深长的说着这样的话，靠在骑士怀中的小黑闭了闭眼，用已经好得差不多的双臂勾住了齐格飞的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很自然的把对方想象成女性一般、侧着身子将头埋在对方颈窝轻轻嗅了嗅，显得有些疲惫黯淡。明明有着雄性荷尔蒙气息爆棚的身姿却偏偏糅合着禁欲年轻的纯粹心性，成熟又青涩的躯体隐隐约约透着一种微妙的色气慵懒感来。
这样过于亲昵暧昧的动作让骑士更加僵硬了，却愣是硬着头皮隐忍的没有把小黑扔下来。
“彼端坐于王座之上者啊，转瞬即逝。可知目所不及之处、足所不涉之地，仍有欢声笑语为尔所不知邪？”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不如归去。”
“真是举世无双、风雅齐备啊。”对于小黑慢悠悠的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念出了《诗经》中的诗句作为应景，只有用折扇掩面的清姬买了个帐，有意无意的试探着小黑过去的身份，“殿下过去一定是位谦谦君子。”
“或许吧。”
“不过现在肯定不是了。吟诗作对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嘛，还不如多砍几个人为好。”
“前辈！”仿佛就是应了小黑所说的话一般，在前保护着尼禄并进行侦查的马修突然转身冲了过来，远远的紧张的发出了警告，“敌人又来了！！”
“放我下来！齐格飞！”
“不行！您的伤——”
“手臂已经好得差不多，我可以加入战斗了！”没有管齐格飞的阻止，手臂基本上完全恢复的他兴冲冲的一把推开了对方，挣脱了骑士的怀抱屈膝落地后，毫不犹疑的一个蹬地就冲了出去，“去掩护尼禄！”
话音未落，处于疾跑状态下金色的铠甲伴随着灿烂的金色魔力迅速重新覆盖上他的躯体。他随手取下腰间的弯刀和手斧在手中把玩伴一转旋出锋利的轨迹、跃跃欲试的很快冲上了战事交接的最前线，一头扎进了敌军之中。
从者对上了军队，顿时杀了个人仰马翻。
势不可挡。
“喝！”
“一鼓作气——杀进王宫！！”
仿佛只有身在战场当中，才让他完全活了过来。
刀锋所过之处战甲破裂血液横飞，浴血奋战的他露出了嗜血好斗、兴奋残忍的狰狞笑容，双眸睁开瞳孔放大，神色看起来有些扭曲病态。
艳丽的尾羽跃动着，手斧投掷回旋间轻轻松松砍倒一片、弯刀则发了疯一样毫无章法的乱挥一通，也没有任何人能幸免于难。
野性难驯。
活跃在战场上的凶兽肆意的撕咬吞噬着猎物，几乎要忘乎所以了。
因此，他就没有注意之前到被自己一把推开的齐格飞一直都跟在自己的身后。
表情复杂而压抑。
而在所有人的共同抗击之下，藤丸一行人陷入混战后虽被零零散散的冲散了，却很快就成功的接连冲进了王宫之中，见到了尼禄心心念念的神祖。
接下来就是尼禄与神祖的时间了。
还好，即便是在面对着自己无限憧憬的神祖罗穆路斯时，尼禄也没有动摇，最后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了昔日光辉荣耀的始祖，证明了自己身为此时此刻真正的罗马皇帝的骄傲与力量。
但等到打败了罗穆路斯之后，更棘手更危险、也是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的敌人——作为宫廷魔术师的雷夫教授，出现了。
携带着圣杯的他趾高气扬恶意满满的废话了一通后，承认了自己身为魔神柱的身份，紧接着就化身为一个丑陋不堪全是眼睛凸起的高耸**，这个庞然大物几乎填满了大半个宫殿穿透了宫顶，看起来让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极度不适恶心。
藤丸一行人不得不与这个丑陋无比、血管组织一样扭曲在一起纠结跳动的魔神柱进行战斗，所有从者就位开始和其进行周旋，却愣是没有发现似乎少了个人。
但过了一会儿后，还是有人发现了。
“咳咳、咳…？！那家伙……？”
被魔神柱肆虐的攻击击飞扫到一边结结实实的撞塌了好几根柱子才停下，手握法杖的蓝色英灵的艰难的爬起身用手揩去唇边的血迹，却冷不丁的瞥见了对面藏匿在角落中一动不动、袖手旁观的某个人影。
他的眼神顿时一沉，趁着还有其他从者在和魔神柱纠缠战斗，他三两下灵活的躲过魔神柱的技能捕捉，冲到了那个人影的身后不远处。
“喂！你这家伙…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躲在角落紧张的注视着藤丸一行人陷入苦战的战局动向，时不时的劈开击碎被震落下来的大型石块和飞溅起来的碎片，小黑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不能出手。只要我不主动出手，他就发现不了我。”
“原来如此……在冬木的时候也是这样。你……”
“小心！”手疾的冲过去一把将被魔神柱的远程自动锁定的魔术攻击定为了目标的蓝色英灵扯了过来压在墙角护在身下，眼见着原地被轰出一个大坑的小黑压低了声音，语气坚决恳切，“相信我，Caster！”
“实话告诉你，这就是我以Servant的姿态出现的真正原因。我还不能被他发现……至少，在恢复成神的力量之前，还不能。”
“他之前看到过你一次。”
被小黑挡住后发现攻击真的没有再追来的蓝色英灵低低喘息着，看着把自己压在墙角以身体作为掩护的没有穿戴金色战甲的高大英灵转过头去紧张警惕的注意着战局走向，语气复杂而凝重。
“那没关系。”
“关于我的记忆，在有限范围内会被自动模糊替换掉一部分。但不能无限的使用这种能力。否则总有一天会被识破。”
“这算是什么？气息掩盖、存在感剥夺吗？”
“算是吧。”
“那为什么……我还能注意到你？”
“不只是你。”与Caster简短交流着迅速讲清楚了前后原因，闻言回头定定的看了蓝色英灵一眼，小黑抿了抿嘴，实话实说道，“齐格飞、Archer他们也能注意到我。不过，我已经通过Master与Servant的联系悄悄告诉齐格飞了……你看，Archer也在时不时偷偷观察我们这边。”
一边这么说着小黑一边侧头看向拉远了距离对魔神柱进行一发接一发的远程轰炸、弄得天摇地动堪比高射炮击却还是没能彻底击杀魔神柱的红衣弓兵，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和动作，却也凭借超乎寻常的洞察力感受得到对方身为弓兵那锐利过头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这个半盲区的隐秘观察。
“理由呢？”
“……因为我和你们已经有了羁绊。”
犹豫了片刻他这么说道，转回头再次看向了被自己挡在身前的蓝色英灵。
在这样面对面近在咫尺的状态下，他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毛茸茸的蓝色兜帽下有着英气坚毅的西方面孔的对方猩红深邃的双瞳正紧紧的注视着自己，还有唇边的血迹和脸上的轻微擦伤。
他顿了顿，抬手轻轻替对方抹掉了脸上有些碍眼的血污，顺便给予了一个治疗。
“齐格飞就不说了。你和Archer是因为曾经见过我的缘故……虽然这段记忆可能早就被抹掉了，但总有些东西会残留下来。”
似乎没有想到小黑会给自己进行治疗而愣了愣，但随即就想起小黑也替齐格飞治疗过的Caster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等着小黑把自己的伤治好。
不过虽说确实是在治疗，但他却感觉到了对方进行治疗的生疏勉强，魔力流控制也相当糟糕。小黑一定要将手掌放在他身上才行，这分明是控制力也掌握不好的现象，但身上其实已经伤的不轻Caster并没有出言说什么，毕竟不治白不治——等着他在这儿无所事事的袖手旁观实在是便宜他了。
“好了，去战斗吧Caster，顺便告诉Archer。”过了一会儿，终于治好对方顺便粗暴的送了对方大量魔力的小黑松了口气，侧了侧身让出了一个通道，“你放心我不会见死不救……但我觉得你们可以打败他。”
“哼，反正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依靠你的力量。”得到了对方因为感到愧疚、又疑似贿赂讨好送出的魔力大礼包的蓝色英灵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抖了抖自己靠着墙壁蹭了一身灰的袍子，移动重心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
“姑且再相信你一次好了。”
“啊，谢谢。”静静目送着Caster三两下的跳跃离开，继续藏匿在角落中的小黑勾起唇角，如是真心实意的低声说道：“谢谢你……库夫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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