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篇日记(2/2)
「平衡,查理斯,我们不需要做得好,平衡就是最好。」
「你说的平衡是什麽意思?」
「只要不要太过影响到秩序,只要此举有其意义。」亚度尼斯把额前的刘海往后梳:「那我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所以……」我慢慢地思索着要如何开口:「如果犯罪有其意义……」
「我会试着去接受。」他却是很快地回答我了,我说不清是我的罪恶感还是真的,他蓝眼睛扫视过来虽是不经意,实质很锐利:「你想到什麽了吗,查理斯?」
「我只是在想……犯罪……」我停顿了一下才回答他:「很难去判断犯罪究竟有无意义,就算真的是『好的犯罪』,它事实上也是建立在伤害了谁的权益或生命。」
「这恐怕只有神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他说:「不过通常都是位高权重者定下的判断标准。」
我半是打趣地接了一句:「因为他们通常自诩为神?」
亚度尼斯也笑,他的嘴角弯弯。他竖起食指,摆在双唇之间,然后抬眼看上斜上方,比了比上头。
大概是因为不再讨论科布隆的事情,亚度尼斯看起来放鬆了些。他由站改坐,单手撑着侧脸,另一隻手在膝盖上点着:「你知道,我认为首先得跳脱出『犯罪』的框,只看事情的本身,不然永远不会有结论。」
「但这样一来,也同样永远都没有结论。」我摊开手:「瞧,杀人是错吗?」
「看杀的是谁。」
「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看为什麽杀人。」
「什麽样的原因可以让我被杀?」
「你可能是个穷凶恶极的变态连环杀手,罪有应得。」亚度尼斯勾了勾唇角:「事实上,随便什麽原因都可以。」
「因为判断原因是否够格,同样是自由心证。」
「我们不是神,查理斯,这或许就是战争被发明出来的原因。」
我们都沉默下来,每个人同时都是对的,也同时是矛盾的。
正因为对错不是客观,因此我们总会有无法接受的地方,却也永远没办法说服对方接受自己所认同的对错。
这大概是第一次和亚度尼斯针对价值观有稍微深入的讨论。他如我所想的固执、聪明,但意外地开明——无论是不是真的(而我认为他没有必要向我撒谎)。
「回归正题,你觉得你能在多久之内将科布隆倒回平衡?」
「你想我吗?」
亚度尼斯的眼睛裡笑着,反问了一句。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他低头的时候,有一绺长髮落了下来,像根羽毛似惹人发痒,我忍着没伸手去碰碰他。
「别担心,我不会花太久时间的。」他紧紧盯着我,压低声音开口:「你知道,我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
我没问他为什麽没有太多的时间,虽然我看了他的眼神,觉得我若是问出口,亚度尼斯是愿意据实以告的。
他在我面前趋于柔软,我有时会感慨于自己的幸运,我能看见对外截然不同的亚度尼斯。他对我的宽容、他给我的眼神……我希望这不单纯是我自作多情。
他已经勾住我的心了,而我都现在还不确定我是哪裡得了他的青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亚度尼斯证明我是个值得他选择的人。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失去他对我的好感。
我们终究是没有触碰彼此,只静静地互望。他在星际遥远的另一端,而我留在首都星,我们藉着科技的进步假装我们依然很靠近,无视中间的鸿沟。
我在这裡停下了笔,亚度尼斯约在一小时前与我结束了通讯,他没有多问我的研究,因为他必须为了隔天的会议做准备,而我得准时到实验室进行每日的工作。
数个小时后,我将回到冰冷冷的仪器、成堆的活物和尸体、隐密的私慾、支撑行动的理念……事实上,我安慰我自己,查理斯,或许我和亚度尼斯比我想像中要来得靠近。
睡吧,我说,明日正在到来。
查理斯·强森 于3036年10月13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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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要走重要剧情,恋爱线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