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要自由恋爱（1/2）

这是我外公外婆的故事，跟我们现在不是一个时代了。

我的外婆姓何，叫美珠。我的外公姓颜，叫喜林。

为了讲故事方便，我就直接说名字了，希望天堂的外公外婆不要怪罪。

这算是前言。

提到何美珠，村里人人都要竖起大拇指，嘴里啧啧称赞。在小坑村这样两百多户上千人的大村子，没有人不承认美珠是最俏的姑娘。在五十年代，她那圆圆的满月一样的又白又粉嫩的脸，大大的杏眼，永远挂在脸上的喜气洋洋的笑容，有福气的肉鼻子，乌黑的两条大辫子，还有她丰满灵活的少女身材，总是吸引着男女老少的目光。她是个走运的姑娘，缠足的年龄，她奋力挣扎，大哭大闹，每次都让父母不忍心。终于还是缠上了，却被父亲心疼地放开了。因此，她有着一双女人里罕见的大脚，走路快活轻松。

她更走运的是，上头四个哥，她是幺女，被全家捧着让着，连责备都是不存在的。

美珠的家庭在小坑村是数一数二的，早先何家勉强算小地主家庭，后来被打倒后，也还是比一般人家阔得多。

在家家揭不开锅的年代，美珠的白里透红和身上满满的肉，都是邻里乡亲们背地里羡慕不已的。

美珠没有上过学，四个哥哥都是上完初中毕业。

后来各个村里办起了扫盲班，美珠自己做主去报名，她脑瓜子活泛，很快就能写会算，甚至出口成章了。连扫盲队的老师都逢人就夸美珠的学习能力。

干农活，美珠也是一把好手，插秧砍柴做饭洗衣服放牛，一天忙到晚。

到了十五六岁起，何家的门槛就快被踏平了。提亲的人络绎不绝，美珠全都不见，也不听媒人的介绍。父母都以为她是年纪还小，对这种事害羞，心想慢慢的就好了。谁知道美珠对着媒人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不要介绍，我要自由恋爱！”

在那样的年代，偏僻的农村，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说出自由恋爱的话，几乎是不知廉耻的代表了。背地里指指点点说瞎话的人总少不了，何美珠全都像没听见似的。美珠的娘总是背地里叮嘱说：“这话在外面再不能说，我们都是要脸的人！”美珠翻个白眼：“自由恋爱怎么不要脸了，人家外国人都是自由恋爱呢！”她娘说：“你不是外国人，你就不能学人家！”美珠说：“不光我要学，以后每个人都要学！”

即使注定要吃闭门羹，到何家求亲的人还是只增不减。这样鲜花一样水灵灵的美人，碰钉子那也是甜蜜的痛啊！

美珠痴长到十八岁，周围的姐妹们不是嫁人了就是许了人家，再不济也是在配合家人找对象，那些定了娃娃亲的就更是提前好几年准备着做新媳妇。美珠却一点不慌，有胆子大的时髦青年跳开媒人这一步，直接上门去表白心意，美珠直截了当的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你！”

这样玫瑰似的一身刺的美女，伤透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心。

美珠的娘急了：“你现在也不小了，趁着现在长得好，家里也能帮衬你，赶快挑个好的。你不急，好的都被人选走了！”

美珠笑道：“被人选走了的那就命中注定不属于我咯！”

娘叹了一口气：“你到时候七挑八选成了老姑娘，别怪我们太纵着你！”

美珠说：“你放心，我有看上的，不用你们说我就会嫁！”

多年后，美珠还总是向儿孙们描述，那是怎样美好的一天。

秋日的午后，美珠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盹儿，坍塌一半的矮墙上是晒得垂头丧气的牵牛花。可巧那天因为没有什么要紧活儿要干，美珠就换上了一直舍不得穿的对襟小褂，想了想鞋子配不上衣服，又去换上娘新做好的绣花布鞋。

在这样静悄悄的时刻，美珠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美的。

她站起来牵起自己的衣服打量，坐下对着自己的脚打量，又起来对着自己的影子打量。这分明是一朵诱人的花骨朵儿啊！

也是同样的时刻，她意识到自己的青春是这样旺盛，这样火热。

一种莫名的躁动占据了她，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热望。

十八岁了，寡淡的十八年啊！

要是发生点什么，该多好呢！

可是，要发生什么呢？

她慵懒地靠在藤椅上，突然感到有点生气有点恼火了。对谁恼火呢，谁知道呢！

她在宽大的藤椅上，一会儿向左歪着，一会儿向右歪着。老藤椅无奈地吱吱响着，谁也不知道这大闺女又怎么了啊！

胡思乱想着，美珠终于有了一点睡意。

半睡半醒半朦胧的，有拨浪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卖辣椒了啊！干辣椒啊！辣椒粉啊！不辣不要钱啊！现场试吃，包你满意！自家产的辣椒，卖完就没了，后悔也买不到了！快来买辣椒啊！”

这口音一听就是河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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