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濑 03（2/2）

家仆唯唯诺诺地点头。

管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扭头碰上准备出门的荀虚白二人。

谢箓笑嘻嘻道：“管家调教人呢。”

“没有没有。”管家连连摆手，作揖道，“二位道长是要去往何处。”

“死地。”谢箓斩钉截铁。

荀虚白瞥了一眼，耐心解释道：“我们去坟地看看。”

管家被唬得睁大了眼睛，看着谢箓拉着荀虚白高高兴兴一径出了门，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去看什么极好玩的玩意似的。

都说最高等的石匠做牌坊，最低等的石匠做墓碑，屈卮可算是低等里的低等，他的顾客，都是些穷苦人家，石料一般，对技术的要求也不高，但屈卮对于每一单都认真至极，有时一忙活起来，甚至会忘了吃饭睡觉。

他就住在坟山底下，荀虚白和谢箓到达坟山的时候，瞧见低低的起伏上，满目格外葱茏的草，鼓着一个一个的土包，隐约可见飘动的白幡。

荀虚白和谢箓隔着一条潺潺的小溪，沉默地看着坟山。

“就是这里了吧。”谢箓打破沉默道，他说着率先走到了小溪上方架着的石板，回头伸手笑道，“荀少主？走吧。”

谢箓原意是想拉荀虚白一把，可惜对方不准备领他这个情，站在原地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走。

谢箓不甚在意地收了手，身子敏捷地落到了小溪的对岸，扭头一看，荀虚白负手也走了过来。谢箓玩心顿起，他一脚踏上去，带了些灵力，震得石板一抖，像个杠杆似的就要翘起来。荀虚白面无表情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谢箓的身边，似乎有些无语，又有些微恼，半晌

道：“无聊。”

他们俩在坟山上兜兜转转，谢箓把九五放出来让它循着屈卮的味道，辨认哪块墓碑是屈卮的手笔。一开始，九五苦着脸，表示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求谢箓带它走，被谢箓一个爆栗敲脑袋，捂着头惨兮兮地找了起来。

屈卮的作品其实很好辨认，因为做得太好了。

在这样杂质颇多的石料上能做得这样精致，实在是很少见。錾刻的花纹既朴素又大方，可以看出工匠下的每一刀都下足了心思，手法也很娴熟。

“他过得很认真。”谢箓肯定地说。

此时天色将暗，角落的树丛颤抖着，飞出一群扑棱着翅膀的飞鸟，它们仰天叫了一声，直飞上天去，和朦胧的天色融在一起。

荀虚白在原地觉得头疼，他很不喜瞧见这些东西。

他不怕死，自然也不怕看到这些土包子，但在某一些程度上，他会觉得有些悲哀。

这种心情是从看到那些群群的墓地总会有的——他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那边的谢箓又开始说个不停，他先是唉声叹气了半天，像是在感叹屈卮的命运，负着手四处转悠，忽然想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表情凝重地停下来，唤道：“荀少主？”

荀虚白得了清静，微微喘了一口气，按了按额角，迈步跟了上去。

谢箓停在崎岖的小路上，回首往山下看去。

荀虚白跟着他的视线一同看过去——山下的那穜破陋的小院子，正是屈卮的居所，而在那青瓦所遮蔽之处，竟露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隐藏得不错，又被刻意敛了气息，放在暗处，他们从未察觉，此时从高处看，却恰好看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好像是一个法阵，在隐藏什么东西。

屈卮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为何在院子里有这种东西？

是用来隐藏什么？会不会和他们追寻的东西有关？

两人只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转身跑向屈卮的院子。

天色将晚，不知道屈卮什么时候会回来，动作得快些。

两人急匆匆地闯进院子，谢箓首先翻过了墙头，顺手给不愿翻墙的荀少主开了门，两人终于停在法阵的边上，荀虚白阖目探查了一番，便很迅捷地祭出符箓，下一刻，法阵稍稍挣扎，便无可奈何地破掉，露出下方隐藏的东西。

夹杂在杂草里的，被法阵隐藏的，居然是一座坟。

这个结果让两人只觉不可思议。

谢箓吁了一口气，伸手抚去一旁的野草，露出底下的字来。

他的呼吸一滞，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墓碑上的花纹正是屈卮的手笔，一样的朴素大方，石料不错，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石料，上边简简单单两个字，写着墓主人的名字

——屈卮。

屈卮的墓？

屈卮做的墓碑？

屈卮死了？

那他们看到的——是谁？

不知道从哪里飞过一群乌鸦，“嘎嘎嘎”的叫着腾跃过他们的上方，发出似乎不怀好意的声音，除此之外，两人只听到嘈杂无规律的翅膀扑腾的声音。

太阳终于西沉了，但屈卮还没有回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