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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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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杉习惯了顾展的一惊一乍,她抬眼看了看手机——叶臻比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四十五分钟。程杉招呼叶臻坐下,后者从容坐在她身边,两个人面对着惊疑不定的顾展,同时笑起来。

“他、他是谁啊?”顾展说,“小杉杉,你刚该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这个人……”

这个人就是程见溪整了个容来的吧!

“他是程见溪的哥哥,叶臻。”程杉说,“我怎么会拿那种事跟你开玩笑?”

“啊?可是、我觉得吧、那什么……小杉杉!”

顾展碍于叶臻,不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能把眼睛瞪得贼大,希望心灵的落地窗能够让程杉更清楚地看见自己心中所想。

小杉杉啊,就算程见溪死了,你也不该找这么一个替代品啊!这多伤人啊!我跟你讲哦,好男人千千万,别跟程家一棵树上吊死啊!

程杉认真接收了一会儿顾展的心灵信息,发现频道不对,然后说:“我们有事情要谈,你先撤退吧。”

算了,来日方长,这种情感问题还是应该慢慢渗透!顾展思量再三,满怀心事地离开了。带上房门之前,忍不住甩给叶臻一个充斥着同情的眼神。

“怎么来这么早?”

只剩下两人,程杉问叶臻。

叶臻回去换了身衣服,穿一条黑色休闲长裤,简单的白T恤,外头套了件墨绿色的长袖短夹克,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他这么穿,还背一只单肩包,显得朝气蓬勃。好在眉眼沉静,气场压得住。

叶臻从包里拿出一只平板和一个文件袋,文件袋是给程杉的,平板是用来交流的工具。程杉接过文件袋打开来,先抽出一张纸,看清楚了不由得一愣。她以为叶臻会给自己带来程见溪从前的一些物件,没料到他直接拿来了程见溪的出生证明。

父母姓名,身份证号,民族,婴儿姓名,婴儿申报户口地址,母亲居住地址,床位号等等信息一一罗列。

叶臻“解释”给她看:程阿姨是Q市人,是我父亲的续弦。

程杉注意到,叶臻使用五笔输入法,键入速度极快。

叶臻:程阿姨怀孕后却和我父亲相处得很不融洽,她怀着见溪离开了父亲回到国内,打算一个人生下他。可惜程阿姨生产时大出血去世。我父亲想带走见溪去国外抚养,却被程阿姨的母亲制止。

程杉看到这里,问他:“所以程见溪就和他的姥姥一起在这里生活了?”

叶臻:是的。直到见溪五岁那年,他的姥姥染病离世。

程杉说:“你父亲为什么没有把程见溪接回去?反而派了两个保姆来照顾他?”

叶臻没有直接回答程杉,而是回到刚刚的话题:程阿姨怀孕后,我父亲曾想让她打掉这个孩子。

“为什么?你爸爸不喜欢程见溪吗?”程杉蹙眉,不由为程见溪打抱不平,“他知不知道程见溪是多么优秀的孩子?”

叶臻:我们叶家,多位长辈患有罕见病,一直到我父亲那一辈才在英国确诊为遗传性淀粉样变性病,这种病无法治愈。虽然发病率仅有十万分之一,但家族中已有五人死于此病。并且,我父亲就携带有该致病基因。

程杉心中微微一沉,却没开口,只盯着叶臻飞快移动的指尖下的文字。

叶臻:他一直没有发病,所以瞒着我母亲。可我出生后,最初身体并不好,父亲只得向她坦白,那时候我母亲才知道被蒙在鼓里,她一怒之下与父亲离婚。而我很快接受了基因检测,万幸的是结果不错。

“可是程见溪携带有该致病基因。不仅携带,还发病了。”

程杉记得程见

溪就是死于罕见的家族遗传病,心口有一点发堵。

“我明白了,程阿姨当初怀孕时知道了这个消息,可她仍然想生下这个孩子,赌一个可能性。”

只可惜,她赌输了。

面对很多疾病灾难,人类其实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听天由命。

叶臻:程阿姨去世两年后,我父母复婚了。我母亲为人强势,不接受见溪回去,父亲向她妥协,安排了专人照料,只每年的寒暑假才会派人把他接回去团聚以及去医院体检。

因为是书面语言,叶臻的表述客观而冷淡,可程杉抬眼,却看见他眼中涌动的情绪里有难以抑制的悲痛。

叶臻:高二那年,他开始出现轻微的脏器功能衰竭预兆。那时候起,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父亲没有告诉他真相,直到大四那个寒假,见溪突然发病,身体各个器官全面衰竭。

叶臻的指尖微微发颤,停了下来。

那一年叶臻不过是个大二的学生。医生和叶晋谈话的时候,他也在现场。程见溪是他十岁开始就每年盼着相见的弟弟,是他聪明优秀、善良懂事的手足亲人。他不想看着程见溪被欺骗,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

“我们不能瞒着他!”叶臻很快做了决定,“如果他只能再活五年,我希望他现在、立刻选择自己想要过的生活!我妈也别想阻止!”

“小臻,如果你告诉他,他才会痛苦!”

叶晋拦住他,苦口婆心地劝阻道:“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真正发病,那种等待的煎熬才是真的痛苦!你知道吗,自从我检查出携带有这个病的基因那天开始,我没有一天不在担惊受怕,这种感觉,就像在身上绑了一枚定时炸弹!小臻,不要意气用事,那才会毁了见溪……我们就让他开开心心地走完生命最后一程,不好吗?”

叶臻眼圈发红,拳头紧紧捏着,哽咽道:“爸,我们没有办法了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等他毕业,我会询问他的意见,如果他愿意,想做什么、去任何国家生活都可以。”叶晋的声音沧桑喑哑,“他们母子,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程见溪所要求的一切,仅仅是留在Q市。去一所极其普通的大学,和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孩子谈恋爱。

他们一面瞒着程见溪,一面不停地询问他,想不想去国外顶尖的学校留学,想不想去环游世界……可程见溪对他们愈发疏离了,他越来越亲近的人,竟然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你们真残忍。”

程杉看完叶臻的最后一句话,只觉得通体发凉,心一抽一抽地疼。半晌,才喃喃道。

叶臻深吸一口气,回答她:是,我承认。

“你们承认对程见溪残忍,那对程杉呢。”程杉低语,她没有说“我”,可能是觉得遥远回忆里那个也叫程杉的女孩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关系。

但她已经能够体会那种覆灭的悲凉。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陪伴程见溪的哪一天就已经是最后一天了。”程杉的嗓子发干,奶茶黏腻的香味卡在嗓子眼,让人吞咽困难。

“也没有机会好好道别。”

程杉的眼里布满血丝,却撑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恨恨地望着叶臻,一字一顿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她答应程见溪的很多事情都还没做,她和程见溪打算一起去的地方都还没有去,她和程见溪的很多约定都还没有履行。她只知道,程见溪和往常一样飞去美国与家人团聚,然后就再也就没有回来。”

“你们!”

她的声音发颤:“你们做了五年的准备,来面对一个不在身边的亲人的死亡。而程杉,她只得到一通电话。”

一通电话,形影不离数年的爱人就被宣判死亡。而她没有护照,连去美国的签证都没法办。

程杉声音低下去,藏在桌下的手指绞得发白了,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低声喃喃——

“程见溪如果知道,怎么会允许你们这么欺负她?”

叶臻想过,也挣扎过。可那个时候,程杉于他而言,不过是程见溪口中的简单字符。程见溪为了她,放弃很多大好机会,他甚至还对程杉的存在感到不满。

所以那时,他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以至于后悔至今。

“你们知不知道程杉后来是怎么生活的。”

程杉的声线稳了些,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带着一丝讥诮。她抬起左手手腕,内侧有一个极淡的细长疤痕,看上去像是刀伤。

“五年,她变成我,用了五年。”

我知道。小杉,我知道。叶臻垂在身侧的手也收紧成拳,他极力克制自己拥抱她的冲动,只能像个木头人那样木讷而愚蠢地坐着,并且沉默。

五年,那个叶臻,变成现在坐在程杉面前的这个人,也用了五年。

“你先回去吧。”

过了很久,程杉终于开口。

“抱歉,我刚刚有些失态。毕竟……毕竟程见溪曾和我在一起过。但这件事,可能谁也怪不上,要怪就怪我们的命都不太好。”

她在说出命不太好这几个字的时候,叶臻觉得难受极了,心被揪起又放下,却什么也不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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