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四（2/2）
“自己给钱，饼子我还没付账。”
神色不愉的哪吒转过头，围观神仙打架的店家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本店今日特惠最后一位顾客免费试吃新品，请多多支持小店生意哦~”
哪吒哼了一声，扔下几块铜贝走了。
就这么下来，谁不知道李家三公子和洛家大小姐的情况，说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实际上跟两只斗鸡一样，仿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每次不动手动脚一番便不能善了。
十四坐在做糖人的老爷爷身边，眼睛盯着那只漂亮的凤凰渐渐成型，眉目慈爱的老爷爷将薄脆的糖画递给她：“小十四拿稳了嗬，这凤凰可够大的。”
“谢谢爷爷。”十四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刚来到陈塘关时她还在哭没有大凤凰糖人吃了，谁知道这位老爷爷听到了，为了哄她，勉强涂出了个凤凰送她。说实话，那次的凤凰真的丑，厚薄不均笔法凌乱，但十四还是一声不吭接过来吃掉了，也不再哭了。
或许最适合自己的地方，是能包容她让她开心的地方，而不是绫罗绸缎和虚幻繁华。
十四向来喜欢好看的东西，连连欣赏了半天才准备动口，一边小口舔糖渍一边随口抱怨：“甜呢……陈塘关真好，除了李哪吒，处处都好。”
“哈哈，哪吒可是陈塘关的大恩人，那孩子只是看着不好相处。”
“哼，”爷爷说得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十四还是心中不爽，“白罴眼，小心眼……”
“洛十四，你又在说小爷坏话是不是？”哪吒才走到街上，又看到了这斤斤计较的女人，本想摸摸鼻子一走了之，懒得和她计较，谁知道她吃个糖人都不忘骂他，哪吒能吃得下这口气才怪。
走过来一把抽走了十四手中的糖人，含在嘴里咔吧咔吧叼着走了，十四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踩着风火轮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这可怎么办，骂人都没个目标，气得十
四满脸涨红。老爷爷看这出戏看得开心，还不忘哄她：“十四不生气啊，再给你做个糖人。”
“再做一个也不是刚刚那个了。”十四委屈地胡搅蛮缠。
糖人老师傅也知道她是在犯娇气，哈哈笑了两声热起糖锅，挑挑转转，又一个糖人成型，惟妙惟肖，可不是刚刚来捣乱的哪吒小童。十四看着看着，本来想骂两句，忽然又忍不住笑了：“丑死了，这家伙。”
“来来来，有什么不开心，一口把他咬碎了！”
这话深得十四心思，她接过来一边咬一边双手合十唇齿不清地念叨：“老天爷显显灵，给哪吒这熊孩子脑袋劈个包吧，让我少活一年都行——”
雷声轰隆降下，突如其来的震动让十四手一抖，半块糖人就这么跌落到地上沾了灰。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伸手把它从地上捡起来，一如对待她最心爱的木头娃娃，毫不在意它的污秽与残缺，只心疼地蹙眉。
“要下雨了，”老师傅皱眉，“十四快回家吧……丫头？发什么呆呢，快回去吧。”
“哦、嗯，好……”
十四的心跳了一下，额头忽然纠得发疼，还没等她反应，又是一道雷声降下。她眯着眼，视力极好的她隐约能看到天边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浑身泛起火红莲焰的青年让她迟疑地多打量了片刻，随后就被丫鬟拉着往家跑去。
（五）
哪吒又一次保护了陈塘关。
在大家都额手相庆时，十四跑到李府想要询问哪吒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不好的感觉。明明哪吒身经百战，哪怕常常受伤，却是两三天就休养好了，何以这么担忧。
李府人来人往十分匆忙，来接待她的只有管家，十四自己主意大，又惯是大小姐作风，直接让管家带路说她要去看哪吒。管家擦着汗道少爷还没醒来。
这下十四更坐不住了，哪吒住哪她又不是不知道，即刻风风火火地跑过去。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吒儿说本来是无碍的，最后妖兽忽然召出了天雷，他被劈得脑子一昏，勉力击杀了妖兽……他回来时状态已经很不好，只跟我说了这些。太乙真人来过了，他说没有大碍，应当是没有大碍的吧……我的吒儿……”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李靖面色沉重，但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妻子，言语间忽然扫到了呆呆伫立的十四，提了提神色，“十四来了，今天不能好好招待你了，先去前厅坐坐吧。”
“十四心肠又不是铁石做的，这时候过来不是吃茶，”十四感觉自己的嗓子十分干涩，“哪吒呢，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李靖夫妇没有拦着她，只说哪吒今天应该醒不来。
到了少年朴素的床前，十四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然后陷入良久的沉默。哪吒的屋子还是这样，又乱又素，堆得都是父母买的玩具，自己睡得用得反而随便又破烂，无怪她老是揪着这些嘲讽他。
十四有点茫然地想，她怎么偏偏对哪吒这么严苛，没有丝毫善良和温柔付予。连给她做糖人的老爷爷都能得到她真心实意的亲近，哪吒……哪吒虽然总是跟她闹别扭，却帮了护了她无数次，反而被无数遍挑刺，这算什么啊……
“哪吒，”她推了推少年的胳膊，泪珠子啪嗒落了好几滴下来，“我错了，哪吒。”
哪吒被她嘤嘤的哭声吵醒，其实天雷的残余还在他脑子里打架，不过听到十四的声音他脑子会更疼，结果迷迷糊糊用神识看到的却是哭得肩膀发抖的女孩。
不行，这场面他吃不消。
哪吒开始安详地装死。
十四没敢大声哭，
怕吵到他休息，又忍不住想和他说话，总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怕他出事，还觉得自己过去很讨厌。这么压着的后果就是脑子发蒙，一阵阵地酸疼，连带呼吸都一口一口连着喘。
“别哭了。小爷都还没哭，你哭啥。”哪吒出口又是一如既往的怼人口气，还没等他后悔懊恼，十四就抬着他胳膊咬了一口。
“喂！你就不能悠着点，就是看准了小爷现在没力气修理你是吧？”
“我就是有点背气，”十四摇头，“我总觉得你受伤是因为我，你在抢了我糖人之后，我还骂你，要用寿命换你被天打雷劈，我——”
“疯了吧你，”哪吒要不是现在没力气，真想一巴掌拍她天灵盖上，“傻啊？！别人好不好坏不坏，值得你用自己的命去换？小爷平日少挨你欺负了？求什么老天爷？”
虽然哪吒也语无伦次，十四依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抽抽搭搭地道歉：“我错了。”
“你真以为你那点没头没脑的话有用？神仙要是连这都管，怕不是要忙死了。”哪吒好容易有了点力气，第一件事就是捏着十四的脸蛋扯，“你是傻子吗，洛十四？”
“呜呜呜……”
“别哭了，”哪吒没再扯她，牵动僵硬的手指把她脸上的眼泪抹掉，“小时候也这样，长大也这样，你迟早有一天眼睛给哭瞎了，到时候还不是小爷背着你到处跑。”
十四顿了顿，哪吒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小时候确实因为太爱哭，导致眼睛生了翳，那时候她怕极了，是哪吒背着她跑到闻仙台，求了仙人医治。那会儿本该是两人冰释前嫌的时机，但是一路上哪吒都在惹她生气发火，于是这段同甘共苦的路反而成了一段烦恼。
其实他是怕她害怕，再哭下去，真要瞎了。
“哪吒，”十四揉揉眼睛，“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这好像是十四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邀约他，哪吒点点头同意了，甚至在她走后还在想这事。两人的关系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差，尽管争吵不断，他们依然是最亲近的朋友。随着年龄渐长，朋友这个词也多了些含糊的意味。
其实他们原本，就是青梅竹马的交情。
（六）
十四向来喜欢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何况两人是去逛花灯会。
哪吒翻了一会衣柜，里面清一色的款式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抽抽了嘴角，可是现在也来不及去赶制新的了——他的衣物必定是定制的，不是世间难得的布料，哪里经得住红莲业火焚烧，总不能让他一摘下乾坤圈就浑身烧没了吧。
算了，反正是十四，两人抱成团你一拳我一拳打着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
“哪吒，”十四看到他的第一眼，果真又是那副捉狭的神情，却没有像往日一样大喊大叫，反而垫着脚凑在他耳边嘲笑，“跟我出来还不好好收拾，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呀。”
少女软糯的嗓音擦过耳边，叫他心里痒得厉害。
“行了行了，想买什么，小爷带了钱。”哪吒刻意退后了半步，反而惹来十四的嘲弄：“那你退什么，怕又丢脸呀？嗨呀我记得上次出来——”
上次！哪吒还当她性子向善了，结果这家伙依然以和他打擂台为乐。
上次娘让他带十四出来逛街，大小姐去买了一兜珍珠宝石，然后折身让他付钱。哪吒对银子连个具体的概念都没有，哪会随身带那么多，打架起来就是累赘。
结果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十四不得不红着眼睛把东西放回去。珠宝店老板自然认得两位煞星，战战兢兢地说送到府上再收钱，被十四凶巴巴地拒绝了。
“丢人！”
言犹在耳。
可是十四没有说下去，反而拉着哪吒四处打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幼时还睡过一张床，哪会在意这点拉拉扯扯的亲近。说起来，小时候他们就是相看两厌了么，哪吒努力想了想，他好像当时觉得十四那个婴儿肥挺可爱的，戳了两下，结果被刚醒的十四狠狠咬住了手指。想想连魔丸的身体都被她咬出血，该是多凶狠，那牙印留了小半月才消。
然而在旁人看来，就完全变了味道。
你看，我就说那两位煞星迟早要在一起，整日闹腾，还不是打情骂俏……
十四没听到这些，拎着木头娃娃瞅，连连选了好几个小仙女模样的娃娃。哪吒开口提醒：“这种祈福辟邪的木头就是刻的神仙，你拿的那些连名姓也不为人知，换一换。”
“好看不就行了，”十四向来是颜值至上，没有一点换娃娃的意思，“对好看的脸根本没有原则，什么祈福辟邪，看着漂亮心情就好了。”
“小爷不好看？”
十四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偏过头小声道：“在外面呢，你问这话要不要脸。”
“有啥不要脸的？”
“李哪吒，你就是个木头脑袋。”
莫名其妙被骂的哪吒满脑子问号。
最后十四挑走了一个娃娃，把原先选好的哗啦啦推回去，让老板不得不苦着脸收拾。哪吒好奇地看了一眼，结果发现是他的小人偶。陈塘关这边有他的刻像不奇怪，他第一次看到时还沾沾自喜了许久，不过被十四拿着怎么就这么奇怪。
“你干嘛拿我的，不怕挂床边晚上做噩梦了？”
“这不是你，”十四拿着娃娃爱不释手，“你有黑眼圈，娃娃没有，好看多了。”
“……”
“河灯好像放了，”十四没有和他多纠结这个话题，而是探着身子往桥外看，满目琳琅，不过人也多，看着就没那么得趣，“我们去高点的地方吧？”
去什么高点的地方。哪吒翻了个白眼，半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上来，带你上天。”
“好——可我现在比小时候胖了几十斤？”十四蹙眉考虑起这个现实的问题。
“你再胖几百斤都压不死我，上来。”
“好嘞！”十四一开心直接跳着坐上去，让哪吒重心不稳地一歪：“让你去背上我背着，你跑这边干什么！”
“小时候就坐你肩上的啊，”十四扯住他的领子，“哪吒，哪吒，快点！”
“真受不了你。”
“这样看下去好漂亮啊。”
“哼……脚别甩了，踢到小爷了。”
“哪吒，我明天还想来这看。”十四比了比高度，“我爬不了这么高。”
“小爷陪你一起行了吧。”
“那以后呢？”
“想出来玩就叫我，你那个脸皮还会不好意思吗？”
少女爽利又甜腻的笑声被风吹散，半空的清寒拂过，她却觉得很开心，甚至是安心。陈塘关也挺好的，虽然这边的东西是粗糙了些……可是漂亮的男孩子，一点都不粗糙。
作者有话要说：李白的《长干行》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
看到有很多留言的小可爱，非常感谢！因为作者是个刚入社会的工作狗，平时白天996晚上全力肝文，所以
基本没有时间回复留言，只能抽空统一回复，但是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喜欢！
还有突然发现有了好几瓶营养液，没有用过晋江，本体在老福特来着，也不懂怎么用，但还是很开心，只是找不到是谁送的，不能点名表扬哈哈哈哈。
最后祝大家生活愉快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花果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