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女(1/2)
穿堂风呼啸而过的时候,那个人正在一场梦里死去。
然而睁开眼,却只见头顶陌生的青色百花帐,帐内昏昏蒙蒙。帐中人醒了很久,才伸手拉开轻纱,去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处竹山。放眼,漫山遍野的竹梢里,极难得见到一片不一样的树叶。
小楼孤零零地立在这片竹海中,每逢起风的时候,楼里到处都被吹得哗哗响。未散尽的一点漆味,也会被吹到人的鼻端。
这是一座崭新,精致的小楼,与这座竹山格格不入。
那么它为什么会存在呢?
冷风吹过竹林,仿佛更添了一分清寒和清高,撞上她的额发,撞得发丝起落。她咧咧唇齿,像在嘲讽谁,笑得难看又冷漠。
这座楼是为了囚禁她而存在。为了禁锢她,他特意在远离人烟的竹山修建了一座小楼,把她关进这里。
天色已暮,云山已沉。
暮霭沉沉是天色,冰冷无情是人心。
哑女见她醒来,在室内点了灯。这种多风的木质小楼,灯是飘在水面的,被琉璃罩隔开,完全不怕失火。
但如果人把它拿出来呢……
她的眼光沉了沉,无数个恶毒的想法在脑中翻滚,这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阴森,而且渗人。
就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然而头痛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回过神,她拢了拢头发,斟上一杯茶,灌入烈火灼烧一般的咽喉,由它去熨贴五官百感。
——也不由自主地,唤醒了似乎被冰封的记忆。
那场噩梦中,情郎搂着她,亲密无限,抬手却给她灌下烈酒剧毒,呢喃说:“赐死怀中,是我对你最后的恩宠。”
“待我君临天下,许卿永世繁华!”
“天下与卿卿,一样重要!”
浮光掠影里,还有那时愚蠢又天真的自己,在午后繁花似锦的花园里,满脸哀怨地对着海棠花问道:“陈郎为何还不来,是不是改了心意?”
“对不起卿卿,赐死怀中,是我对你最后的恩宠——”
陈郎拿着她送的手帕,缚住了她的眼。
字字如刀,句句断肠——
颤抖着,双手抱住了头,颤抖着,蜷缩在地上,冷汗爬满额头。她想放空大脑,却控制不住,只能任由那些话语字句,一遍遍割裂心脏肺腑。
“许卿永世繁华。”——是他温柔的眼,含情脉脉。
“天下与卿卿,一样重要。”是他握紧的手,十指缠扣。
“对不起卿卿,赐死怀中——
赐死怀中——
赐死怀中!”
“啊——”疼痛逼得她呻吟出声,抵着墙浑身抽搐,强涌而出的记忆如同此刻的她的身子,冰凉疼痛,带着黏腻恶心的汗味。
“嘭——”青花茶盏被扫落,碎了一地。
她也曾如这青花瓷,受上天恩宠,享世人赞誉。
“嗯——”声音痛苦而嘶哑,冷汗变成了热汗,顺着脸颊淌下。筋肉开始痉挛,一抽,一抽。她哆嗦着爬起来,想灌一口茶,却忽然又一阵疼痛袭来。
茶杯终被摔到墙上,摔得粉碎。
人也终是晕了过去,伤痕累累。
哑女默然等在门口,听到房内声音忽然息了,这才轻轻地走进去,扶人,抱起,放到床上,然后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离去。
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寒意渗透肌肤,她想拉开被子,手却很无力。费力地转了个头,只感觉呼吸时气息灼热,背上又好像有冷汗把衣服粘住,难受,又不堪。
看到月儿时她愣住了。
窗是圆的,床在窗下。窗棂和屋檐把圆的上下截去,只在中间留出一片夜空,一轮金黄的明亮的圆月挂在天上。
像是中秋一样,温暖,团圆,的明月。
她不再想拉被子了,她想父母,想他们九泉之下沉睡,是否能搭上被子。
他们的魂魄,又将在这轮月下,飘荡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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