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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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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惠极少动怒,他向来一副仁君的模样,说话语气从来温雅,少有这幅样子,随着他摔下的折子,殿下站的文武群臣瞬间跪成一片,只有牧青璞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倒显得站着的他鹤立鸡群。

牧青璞略微犹豫,撩开下摆也跪了下来。

稽惠看着大殿跪倒的一众人,故意晾了他们半晌,才慢慢的开口,他说出的话只对着牧青璞一人:“牧卿既已跪下行礼,寡人就当你领了寡人的旨。给三军运送粮草一事,便交予你和兵部尚书一同处理,退朝吧。”

牧青璞按在地上的手攥紧了又松开,与兵部尚书一同道:“臣领旨。”

稽惠说完这话,轻轻地咳了两声,由贯云扶着,从殿上退到偏殿去了。

当今陛下没说平身,在殿中站着的众人自然不敢起来,他们就这么跪着,等大太监贯云又回了殿中,对他们喊了从稽惠口中传出的那声平身才一个个站了起来。

牧青璞这次不知算是惹了祸还是邀了功,众人品咋不出圣意,所以各个独善其身,只和牧青璞打了声招呼,有的连招呼也没打,各自离去了。

牧青璞在九有殿中站的只剩他最后一人,才慢慢的向外走去。

候在宫门口的牧家随从看到牧青璞从宫中走了出来,上前一步迎道:“老爷今日比别的大人出来的要晚些。”

牧青璞的脸色不是很好,不过他平日也总板着脸,随从没看出来什么差别,帮他掀开了轿帘。

等牧青璞乘轿回了府中,他家的两个小少爷早课还没结束,正在尚书府后院的学堂中听讲。

牧青璞让人伺候着换下官服,他穿着一身靛色圆领袍服,去了儿子听课的讲堂。牧青璞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女儿已经送回了建德老家,两个儿子同胞出生,今年刚满十二,再过两年就到了能参加科考的年纪,他抱着手臂在后面站着看了一会儿,走出讲堂对下人吩咐道:“将两位少爷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启程,和阿璎一样,送回建德吧。”

下人有些吃惊:“再有两年就能参加科考了,从建德一来一回可要耗费不少时日,这……老爷可要知会夫人一声?”

牧青璞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让夫人一同也回去吧。”他顿了一下,“罢了,这事由我亲口和夫人讲吧。”

牧青璞一十八成亲,夫人姓蒋,比他小了两岁,是他远房的表妹,闺名蒋屏,两人年少时因家中父母相聚有过短暂的相处,勉强算得上青梅竹马,一晃成亲多年,情谊甚笃。

牧青璞的性格和他父亲有八分相似,娶得妻子也巧,性子有六分像了庄桃,都是有几分娇憨的样子。

蒋屏正在书房内帮丈夫理书,牧青璞走到书房门边,斜靠在门上也没作声,静静的看了会书架前妻子沉静的侧颜,才轻声咳了下,敲响了房门:“屏屏。”

蒋屏怀里抱着书,带着几分欣喜扭头看向牧青璞:“琼琚,你上早朝回来了?”

牧青璞看着妻子脸上的笑意,嘴边的话一时间说不出口,他低低应了一声,没再作声。

蒋屏将怀里抱着的书暂时摞放在架上,走到牧青璞身边,伸手去摸他皱起的眉,打趣道:“怎么了?可是上朝时有人参你了?”

牧青璞捉了妻子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上低头看,蒋屏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圈,腕上的翠玉镯衬的皮肤更加白皙,他握着妻子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蒋屏红了脸,轻轻搡了他一下:“怎么了?可是做了亏心事,现在来讨我的好?”

牧青璞又闷了一会儿,半晌吞吐道:“家中来信,说是父亲近来身子不好,阿璎在建德又实在想念母亲,想你带着孩子们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蒋屏愣了一下,接着将自己的手从牧青璞手中抽了出来,她低下头抿了下嘴,说道:“那你想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牧青璞犹豫了一下,道:“明日。”

蒋屏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将阿璎送走时我就问你是不是京中有了什么变动,那时你不肯说,我现在再问你,想必你也不肯告诉我实情。我只问你,若我走了,孩子们也走了,只留你一个人在京城,你可能照顾好自己?”

牧青璞看现在换妻子皱眉,故意放轻快了语气:“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

蒋屏嗔怒的看了他一眼,像是生他的气,转身又去理书架,不再理他了。

牧青璞抱着手臂斜靠在门上静静的看了会儿妻子,直到下人前来唤他说兵部尚书差人来说有要事于府衙相商,他靛色的衣袍一晃,才慢慢从书房门前离开了。

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天下百官去留,牧青璞坐上这个位子时太过年轻,全依仗当今陛下提拔,所以行事也格外小心,若不是前几个月他携妻儿出城赏雪时偶然在镇杌军统领的宅邸前看到了有当今太子纹章的马车,他也不会动将妻儿都送回建德的念头。

牧青璞披上下人递来的大氅,在上轿前嘱咐道:“明日启程时,让夫人乘府中那个最大的马车,里面带足返程用的东西,听明白了吗?”他看下人应了下来,才放下了轿帘。

第二日蒋屏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返乡的路,与他们一同离开芍阳的,还有那封要降给牧青远的圣旨。

牧青远的姓名确实在那封原本早朝时要递给陛下的折子上,可牧青璞原本想定的人并不是牧青远。他一直不愿弟弟太多涉及朝廷政事,只愿牧青远能安稳坐景州知府这个位子便好,可早朝上琪王忽如其来的“将令弟调入京城”冲昏了他的头脑,草草就将牧青远推了出去,等牧青璞他回过来神时早已骑虎难下,只好将这份说是肥差其实也容易出岔子的差事分给了牧青远。

等任命的诏书从京中遥遥传到景州时,景州终于有了些许春意,说是春意,可毕竟是北地,早春料峭的像南地的冬,牧青远手炉还没离身,去府衙也好,回家也好,出去闲逛也好,总是揣在手里。

牧青远这些天没闲着,从绸琼的银曹里又抓出一个伍飞这件事让他心里打鼓,不管手下的人愿意不愿意,他都要重修整个明月郡的户籍簿,细致到那些流落在街头讨饭的人是从哪个乡哪个镇哪户人家出来的,全都要详细问出来。

牧青远在绸琼所经历的整个官衙全被换了山贼这件事让他对整个明月郡的人都缺少信任,他将巡检司从上到下的大小官员都换了个遍,又在明月郡的各个属城都分派了各自的巡检司以防止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明月郡署城平庆和卫昌的城官都是牧青远的同届好友让他省了不少力气,也让他不禁去想哥哥牧青璞当时的派遣是多么的远见卓识。

季洺秋写予他的书信也陆续都有,里面一开始还是些酸文酸诗,后来大抵是他自己也写的腻看了觉得恶心,慢慢放开来什么浑话都往里面写,再往后就更过分了,牧青远最近收到的书信里面夹这一本**图,**图打开第一页上面就是季洺秋张牙舞爪的墨迹:“你跟着学学,咱们下次用。”

牧青远今日放衙回了家,看着放在自己床头的那本季洺秋寄来的**本撇了撇嘴——季洺秋已有将近半月没来新的书信了,比起分别两地的苦楚,他更多的是担心对方目前的处境。

明月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土壤不够肥沃不产良田又地近边关,这里的年轻人除了向南找份活计就是向北参军混一份军饷养家糊口。牧青远身为整郡知府理应手中也握着兵权,明月郡没有驻兵,所以他手里握着的只有守城军和巡检司。这几日忽的从上面降下令来,要存放在兵器库中的兵器全拿出重新打磨,军中操练变得多了起来,郡中的年轻人向北走的也多了一些。

牧青远本来就是敏锐的人,稍作猜测也能猜想到大约是剑蓟那边有了动静。

季洺秋的信少了,牧青远寄予他的信反倒是多了起来,一封又一封的堆在剑蓟的季家别院里,可因为院子的主人忙于他事,根本无暇翻阅。

剑蓟城外的兵营里,季洺秋刚审阅罢新纳入其中的新兵——其中有个营中大部分是嵇汀还在军中时手下带的从绸琼招来的兵,嵇汀的兵其实训的不错,可惜都没上过战场,真到用时不如他从辽东带来的原本属于平川侯一门下的老兵。季洺秋出身的平川侯门,因镇守辽东阔地,善用骑兵,可海色郡依湖临山,湖不连河川,水路被堵死,唯一能走的便只有山路,骑兵不善攀山,与山川林立的明月郡招来的新兵又成互补之势。

收复海色一事稽淮谋划已久,季洺秋虽是在上次稽淮不告而来时才知道此事,可也远比京中诸位知晓的早了不少,他已放了一支人马摸上了送秋山,走的就是上次嵇汀遇劫的那条山道。

季洺秋放人上山,是为了寻山中的一座城,城池的名叫月淼。

海色郡因背临送秋山,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送秋山险,只要守得住山道,就万夫莫开,任谁也敲不开通往郡内的大门。当年苏赫巴鲁之所以能攻下海色,通过的并非是琪国重兵把守的山道,他另辟蹊径,选择先占下月淼,然后顺采玉人采玉的小道下山,在山脚下聚集了足够的兵力后,直攻海色郡治所边灯少人把手的西城门。

月淼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小寨。送秋山凛冽的山泉中产有白玉,越是险峻的山峰中流淌的溪水中越有美玉,舍命上山采玉的人多了,山间落脚休憩的地方慢慢有了避风的房屋,这些房屋连成片,就是后来的月淼。

当年的苏赫巴鲁就是通过贩玉到玥虏的卖玉人的口中知晓了这个地方,在他眼里,月淼除了能供采玉人落脚,还能屯兵,而后来被攻下的海色郡也确实证明了这个原本供采玉人落脚的地方也是屯兵的良地,为防止他人用此地,苏赫巴鲁在攻下海色郡后便毁了这个小城,也抹去了原本采玉人攀山走出的山道,月淼城从此便成了一个只在少有人听过的故事中提到的无名之地,季洺秋也只从祖重南的口中听过这个地方,若不是上次稽淮给他的那份不知是谁画出的军事地貌图,他也不会动念头去找寻月淼旧城的存在。

季洺秋之所以要寻找月淼,目的与攻下海色的苏赫巴鲁的目的相似,除了为了给屯兵找个落脚之地,也为了屯粮。

既然选了山道攻入,从琪国陆运来的粮草自然无法越过海色郡,送秋山的另一侧就是玥虏,腹背受敌,一旦到了战时,断粮就等于要命,季洺秋必须为此早做打算。

今日从校场上下来,季洺秋卸下坚甲,用手拨弄了一下汗湿的额前碎发,问副将:“从中原来的粮草,可有消息?还要几日到?”

副将白千廷根据上次传来的文书估摸了一下路程,答道:“最晚还要等十日,早的话,这几日就该到了。”

季洺秋还不知此次的粮草督运就是牧青远,他轻轻皱了下眉:“就这几日到你也不知提醒,这几日军中就先交予你,我回一趟城。”

季洺秋虽是武将,官场上的门道比一些读四数学五经的文官摸的还清,他虽厌恶这些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但该过的排场也不会含糊。

季洺秋策马回了剑蓟城中,直接去了剑蓟知州府衙。

“押运粮草的押运官和督运都是哪里人?有什么偏好?落脚的驿站可备好了?”季洺秋和知州稍作寒暄,连珠炮一样的问道。

剑蓟知州刘森比他年长,是祖重南旧友,看着老友亲手教出的徒弟也没有计较他有些不知礼数的询问,挨个将他的问题都答了。

季洺秋听到牧青远的名字愣了一下,接着猛地上前抱了一下刘森。

刘森被他抱的一懵,伸手打了一下季洺秋的肩:“臭小子发什么疯。”

季洺秋咧嘴笑了下,他说道:“接待的事还要多依仗刘叔,西颢道个谢罢了。”

刘森摇摇头,仿着祖重南的动作抬脚就要往季洺秋身上招呼。

季洺秋躲了一下,心情颇好的离开了知州府衙。

对明月郡的人来说,牧青远虽身为景州知府,可实际留在景州的日子并不长——他刚上任就生了一个月重病,病刚好将明月郡上下官员刚整顿罢就又接到圣旨离开了景州前往中原督查粮草运送,这么一来一回,自打他在景州上任后就常在途中奔波,没怎么停过脚。

此次同牧青远一同押送粮草的押运官是个武将,人不坏,就是有些喜欢附庸风雅,偏巧牧青远又是个文状元,一路行程就常来讨教,可他实在没读过几本书,牧青远和他谈不来什么深层次的文书行墨,又不好给人冷脸,这么一路下来只好摆出一副假笑脸应付着,已有些厌烦了。

还有一日的行程就到剑蓟,在官道落脚的驿站里,剑蓟知州刘森不知从哪打听出此次负责的押运官喜爱风月,让驿站驿长安排了几个唱曲的姑娘候在其中,牧青远原本与押运官打交道就有些厌了,又对这种应酬心生厌恶,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身子不适上楼去备好的房里歇着去了。

月已攀上柳梢,歇脚的卧房内不知怎的没有点灯,牧青远刚从燃着灯火的大堂进来,一时间双眼还没适应黑暗,他抓瞎一般的去摸理应放在门边小桌上用来点灯的火石。

“在找这个么?”呲的一声响,有人用火石打出了一瞬火光问道。

牧青远在这一瞬间的光明中看到了那个已经许久未给他寄来书信的人的脸庞,他颇为惊讶的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想问出的话语在“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进来的?”诸如此类的问题中乱成一团,最后只轻轻吐出一个“你”字就没了声。

“你”后的话语被季洺秋吞进了口里,他摸进驿站后在黑暗中坐着等牧青远等了有些时间,眼睛早就适应了无灯的暗夜,现在几步向前将等了一晚的人掐了腰抵在了门上。

牧青远仰着头承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季洺秋比他高了半头,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抱得死紧,刚刚上前那一下让他的后背撞在了门上发出了声响,门外有候着的人敲门问道:“牧大人?没事吧?”

被门外人出声打断让季洺秋有些不爽的眯了下眼睛,他的舌尖舔了下牧青远湿润的嘴唇,轻声问他:“牧大人,你的下属问你有没有事?”他说这话时两人鼻尖抵着鼻尖,牧青远呼吸间全是季洺秋的气息。

季洺秋的嘴里有酒味,应是在等他进屋时偷喝了自己放在床头的酒,牧青远向来是喝不醉的,可此时此刻他嗅着对方鼻息中淡淡的酒味,不知怎么的感觉有些晕眩。

就在牧青远愣神的这一会儿,门外的人更大声的敲了敲门:“牧大人?”

牧青远像是才醒过来一样,他慌忙答道:“没什么事,不小心撞到桌角罢了……唔……”是季洺秋用唇又堵了他的嘴。

牧青远这下更加慌乱,他怕被门外人听出端倪,伸手去推季洺秋的肩,反被季洺秋抓了手腕将双手都反剪在他背后。牧青远脑子乱成一团,久别重逢的悸动中因对方乱来的动作生出一股羞恼,季洺秋的舌尖正准备向牧青远嘴巴深处探索,忽的舌尖一痛,是牧青远咬了他。

季洺秋吃痛,他嘶了一声,抬眼看到牧青远眼中的水光没忍住轻笑出声,他的嘴唇从他的脸颊慢慢轻吻着,最后落在泛红的耳坠上:“门外的人已经走远了,怕什么。”牧青远双手被他抓在身后,身子向前弓起,与季洺秋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身上什么反应都藏不住,“……再说了,你的身子这不是挺精神的,怎么好像一副被我强迫了的样子?”

牧青远的力气远没有季洺秋的大,双手被制一点办法都没,他一双眼睛蕴出水色,恨恨的瞪了季洺秋一眼,小声骂道:“你这混蛋。”

季洺秋稍稍和牧青远分开些距离,眯着眼睛故意向他身下瞟了瞟:“我是混蛋我承认,你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牧青远气急:“你!”

季洺秋看对方真要着恼,放开了反钳着牧青远双手的手:“我怎么?”

牧青远的手腕被他抓的有些痛,正揉着手腕准备好好数落季洺秋“怎么了”,就听对方忽的又说:“我想你了。”

“…………”这一句话就将牧青远的所有数落都堵了回去。

季洺秋看着牧青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弯了弯眼睛,他伸出手,拉着他就往床边走:“刚刚是不是捏痛了你的手,让我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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