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说好的治病(2/2)
傅君流摇头:“单从药方上来看,都是些寻常草药,何况就算有问题,多半也不会白纸黑字写明。”
离火把药方折好收起,道:“那便去再找那位老人看看,我看今夜夜色不错,择日不如撞日。”
她一拍晏明付的肩,险些把人从桌案上拍下来:“说你呢,三天两头把屁股往桌子上放,我这可是要拿来放药材的。”
晏明付三两步往门外冲:“我去看看。地址是哪里,不如你一起?”
离火搓了搓胳臂:“不了,我怕被寄生。”
晏明付这才想起,离火也是妖修,与妖同源,妖有生克一说,倘若真是有妖作祟,她畏惧也在情理之中。
晏明付的眼神转向傅君流,傅小公子心领神会:“我同你一道去。”
二人趁着夜色一路朝老者住处而去,路程狭短,便没有御剑,眼见一路烛火幢幢,人声烟火气蒸着绵密细雨蔓延至角角落落,然而拐过一个角落,倏忽草木凋零,人烟戛然而止,坍圮的废墟犹如破碎的肢体伫立在夜色中,隔着一层绵绵细雨与二人无声对望。
一棵老树扎根在毫无人气的老屋旁,一如被砍去手脚的人躯,只余一处残存的枝杈,狰狞着刺向天幕,一只归鸟站在树梢,发出一声粗哑的鸣叫。
晏明付悄声翻上屋顶,掀开屋瓦,借着夜色依稀看见里头有人躺着。
“进去吗?”他轻声问,“还是明日再来?”
傅君流站在他身边,佩剑背在身后,白色的贝壳挂坠跟着一晃:“离火姑娘似乎很着急。”
她虽没说,语气中却泄露出一丝紧张,和难以察觉的恐惧。
“她活了上百年,也见过相似的情况,大概是不想重蹈覆辙吧。”晏明付沉**,手腕在屋瓦上一勾,一个腾身,灵活的翻进了屋子。
屋内一片昏暗,潮湿的气息同食物腐败的味道混在一起,合成了难忍的气味,而老人家闭着眼睡在草席上,鼾声断断续续,磨破边的草席勾住了一缕枯败的白发。
傅君流紧跟着进来,点燃一根安神香,在老人口鼻一晃便按熄。指尖一弹,一张唤火符纸被点燃,照亮半边屋子。
晏明付掀开老人手臂上的薄被。
翠绿的枝芽在火光下带上些许血色,从老人的指甲缝、五指的缝隙,以及手臂的肉处生长出来,个头约小拇指大小,勃发的生机同老人枯瘦的手臂形成了鲜明对比。或许再过不久,他便会成为一簇花繁柳绿的养料。
“这是什么?”晏明付突然指向老人的手心。
在那里,一颗不起眼的肉色凸起犹如失去瞳仁的眼珠,无声的注视着二人。
晏明付趁着火光,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他独居,不对,”他打开角落里的柜子,“有四副碗筷,保存的很好,他若是一个人住没必要准备这么多,”他掀开门后的干草,“这里有一张被叠起的床板,干草是新铺的,家里至少还有第二个人。只不过,人很久没回来了。”
“失踪?”傅君流站在老人的草席边上,沉静的看着他。
“不知道,算了,总不好把人叫醒,明天再来一趟吧。”大晚上跑来人家里胡乱一通,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晏明付把屋内的摆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留下了一枚灵石,悄无声息的带上门走了。
二人回了医馆,离火破天荒的还没关门,一见他二人便激动的站起来,问:“怎么样,有妖气吗?”
晏明付一怔:“我忘了。”
极其淡泊的妖气是察觉不出的,只能用些符纸一类的东西勘测。他完全忘了这回事。
离火气的拍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我对你很失望。”
傅君流突然开口道:“有。”
离火晏明付二人齐齐看向他。
“方才在木屋内,我用灵器测了,虽微小,却是存在妖气的。”
离火一转沉郁的脸色,慈爱的摸了摸晏明付的肩膀:“乖仔,你嫁了一个好夫君。”
晏明付鸡皮疙瘩都要下来了。
第二日老人又来了,晏明付趁他问诊的功夫,将傅君流给的灵器靠在他身上,一晃眼的功夫便收回,他手里捏着灵器,垂眸偷偷看了一眼。没有妖气。
或者说,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便刻意收起了妖气。
他收敛心思,朝离火递去一个眼神。
离火转了转眼珠,朝老人道:“老人家,今日来是看的什么病?”
老人伸出手,磕磕绊绊道:“痒……痒啊……”
离火定睛一看,昨日的绿芽在短短一夜之间长出了一大截,从流动着血液的脉络里蓬勃的生长出来。倘若再等,恐怕没有时间了。
离火当机立断,消毒一番后将长出的树枝割下,伤口流出的液体泛着淡绿色,她低头给人包扎,将趁着旁人没看到,迅速划开手指,挤出一滴血混在包扎的药粉里,道:“这也是权宜之计,老人家,我有话问你,能不能活,还要看你的回答。”
老人树皮一样的脸上扯出一抹不寒而栗的笑意,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嘴唇上的皮肤干裂,一咧便泛着干瘪的血色,他颤抖着道:“他们都、都变成了人……只有我、我是……”
“变成人?”离火心里咯噔一声,“你说清楚一点。”
老人的眼珠子里似乎有细小的东西在蠕动,绿色的枝条从眼球里爬出一个尖,老人的面容犹如被撕扯着,不断变化着模样,他坐在凳子上,两条树干一样的腿僵直的乱蹬。
离火赶紧站起想去叫人,她刚迈出一步,便看到老人脸上的狰狞迅速褪去,绿色的枝蔓瑟缩的退回原地,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老人愣愣的,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看向离火,问:“娃儿啊……怎么了……”
离火长出一口气:“没事,您先好好调养,我等会给您开个安神的方子。”
经此一事,她发觉这只妖敏锐的很,但凡她问些有关的问题,便会要了老人的命。好在离火的血液不是凡物,能暂时压制片刻。
等给人看完病,暂且歇下,离火便去了后院,她掀开药罐,面不改色的割开自己的手臂,淡红色的血液流进罐子里,散发着淡淡草药香。这样的事她似乎做过千万遍,熟练而麻木的包扎好自己,将过长的袖子放下来盖住手腕。
“老人家,喝药吧。”她端着药碗掀开帘子。
大堂只有零星几个来治伤寒的病人,她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老人的身影。
晏明付从偏厅拿了库存的药材出来,离火遇上他,便问:“有没有看到那个老人?”
晏明付道:“他不是去后院找你了吗?他说手腕有点痒,想让你帮他重新包扎一下,怎么你们没遇上吗?”
药碗忽的落地,药液溅了一地,离火匆匆疾奔往后院,掀开帘子,后院是露天的,除了炉灶便是一排药罐。
而今却有一棵苍翠的树静静矗立在炉子边上,扭曲的枝杈像极了人死前挣扎时的模样。
破碎的麻布落在地上,也有些挤在树杈的缝隙里,同枝叶纠缠着,一如被蟒蛇绞死的残躯。
一股恶寒从她脚底蔓延到全身。
便是在她蹲着煎药的时候,老人来到她的身后,他大概不想打扰她,也就没有出声,他全然不知下一个瞬间,苍翠的枝条化作他的肋骨,茂盛的汁液挤压他的五脏六腑,茁壮的草木吸收着他的寿命,从他的躯体里破体而出,一息之间便扎根于此。
晏明付也跟着掀开帘子走过来,奇怪道:“这里怎么多了一棵树?”
【他们都变成了人】
而你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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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玉潭的一个故事,大概有四五章,我尽量加快节奏多写点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