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1）
只说宋端听了那丫头名唤碎珠子的，登时心下觉得有趣，因问道：“哪个给你取的这个名儿的？”。偏巧这时候琴儿在屋里听到了动静，赶了出来，只见到碎珠子在门口，那门虚掩着看不着外头是何人，因问道：“碎珠子，是何人在哪里”。宋端在门外见问，推着门儿进了去，答应着：“姨娘，是我”，那溶溶、烟柳也跟着进了来。琴儿见是宋端，心想着，现在自己落难，端哥儿竟还来。一时想着眼眶子红将起来，忙过来，把宋端等迎了进屋里头。到了那屋里头，宋端告了坐。琴儿挨着坐到旁边，把桌上放着的一床簟子几笼糕点吃食看进眼里，向着宋端笑道：“你能来我已是开心得了，还带这么些东西”，彼时宋端只把屋里看了一遍，陈设倒是素净，却没了往日的繁荣，实在一个失势的模样。宋端听见琴儿说话，忙回过神来，笑道：“姨娘晓得，我在这府里也没个什么的，全是外祖母赏赐的东西，我便拣几样，来给姨娘”，琴儿听说，笑了一笑，想起些什么，忙问：“你可够用的？”。宋端答应道：“够用的，姨娘当真待我好，这会子被禁足在这院里，还考虑我”，琴儿听见宋端提起她伤心事，泪珠滴下来，忙那帕儿盖住，把头摇一摇，示意不愿提，却自家说起来：“你那大舅舅着实心狠！把我关在这里，人手撤了大半，每月份利也被克扣，那些个下人只觉得我不得宠了，越发亏待我！”。说至这里，碎珠子把茶端了来，给宋端和琴儿斟上，宋端看见，便问：“这个丫头也如此？我见她嘴利得很”，琴儿听说，忙把碎珠子拉进怀里抱住，拍她一拍，才笑道：“这是个辣子，厉害呢！不过待我却忠心，她也才来几个月，本是见着太太总派人来奚落欺凌我，因而每回再有人来问门，她总门堵住，只说不是老爷不让进，太太的人才没再来”。宋端因和楚成玉的关系，不好提王夫人，又是他舅母，待他没有一点子偏心。宋端心里明白，那是王夫人同琴儿的龃龉，不该牵扯让人，自家也不必往里头去掺和。遂只把话说道：“是个伶俐的丫头子，怕也是挨过不少打罢”，宋端想起适才溶溶那火辣性子，就是一耳光子上去。琴儿听见：“这丫头倔，挨打也不同我吭一声的”。宋端只笑，吃了一口茶，想起碎珠子的名字，因问道：“‘碎珠子’，这丫头的名字起得倒有意思，不晓得这里头可有什么有趣的典故不有？”，琴儿见问，把那碎珠子揽在怀里看一眼，笑道：“原是苏嬷嬷的幺女子，前些年还小，来我这里打碎一个玻璃珠子，一副子嗒然若失的模样儿惹人可怜。又因本名唤染濡玉，一下子撞了四个哥儿的名讳，我才把她起做碎珠子的”。宋端听了，把头点一点，把那碎珠子看了一眼，笑起来：“倒是我们几个的错了，可委屈了这丫头的”，说着向腰间抓去，却只抓住楚成玉送他那圆环玉玦，把头一摇，向溶溶看了一眼，道：“给这碎珠子一些碎银子，拿了给她买零嘴儿的”。溶溶听见，福一福身子，从腰间摸出淡鹅黄色刺喜鹊的钱袋子，抓了些，走过去挜到了碎珠子手里头。
宋端少不得又劝慰了琴儿好一阵子，见外头天色飞黑，才领了溶溶烟柳两个回去了。待他们回了去了，进了大厅，只见到如酥在灯下绣些什么。桌上放针黹、银剪子、线头等的竹篮子摆在桌子上。溶溶过去，见到如酥手里拿的红面料，在绣鸳鸯等些图案的，便打趣，笑道：“如酥姐姐是要准备出嫁了呀，赶起嫁衣来了”。那如酥听说，脸一红，把竹圈子绷起的红布向身后一藏，冷道：“浑说些什么，仔细我撕烂你嘴巴”，溶溶本是打趣一下，不想到如酥恼起来，凶起她，便还嘴道：“不是嫁衣便不是，凶我作甚，简直做贼心虚”。宋端本是同烟柳在一旁立着，冷着眼睛把她两看，见要闹将起来，只道：“你们这几个越发火爆得紧，偏是一句两句刺着了，就要打骂起来，快些把东西收起来，咱们吃些东西才好”。那两个听宋端如此说，才作罢。过一会子
，如酥把东西撤了，他们几个人都到了屋里来，只相互着大眼把小眼子瞪着，半晌，溶溶才向宋端问起道：“哥儿说吃东西，我以为有个什么稀罕山珍野味呢，到头却是空空桌儿一张”。那几个听得了，登时笑起，宋端也笑，才说：“急什么急，一会儿就来了”，话毕，没一会子就听到屋外有了动静，一行人有七八个，一手里提一食盒进来，把菜盘子取出来，摆到了桌子上。待那些人退下去了，门口才出现了楚成玉白山两个。原是楚成玉楚成玦去那南塘打了鱼起来，又有楚舟瑞喜宴卖得鸡鸭子鸽子的没杀完，三个人遂约定了，晚上教楚成玉楚成玦那小厨房做些好吃的，到宋端这院子里打牙祭。宋端却只见到门口只单有楚成玉一个，不见楚成玦，因问道：“玦弟弟怎的没来？倒不想他的作风了，往向有些好事，他可是不缺席的”，楚成玉听着走进来，道：“母亲今晚上也办了一席，兰妹妹在哪里，母亲便硬把玦弟弟留下了”。宋端听了，心里一冷，冷道：“原来舅母办席，我却不知道，原来在舅母眼前我格外分生”，楚成玉把他一看，道：“你这个人，就是这般多心，是我同母亲说，外祖母院子里办席，她才没叫你，我才能来”，说着，见到宋端神色缓和了，才笑起道：“若是母亲叫了你，怕你今晚上也吃不上这样好东西”。宋端听见，心里虽喜，面皮子上不肯作颜色，只把头一扭，鼻子里哼一声，道：“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不过是你替舅母圆谎罢了”。楚成玉听了，气他如此固执，把他头下一子猛搂紧自己怀里压了一压，带到了桌前，然后道：“你这小滑头可瞧好了，这一桌子全是我新找来的厨子做的，你可知不知，我那新厨子蜀地来的”。宋端听说蜀地，一嗅，果然一股子辣味，待把眼睛睁开来。见到青椒辣子鸡、红烧狮子头、麻辣香水鱼、板栗烧鸡、口水鸡、酸菜鱼、水煮肉片……
如此一瞧，宋端只去坐好了，自动起筷子来，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才纷纷告了坐。宋端只把那辣子鸡挑一筷子，只觉得辣香入鼻直垂涎，一吃是外脆里嫩；又吃水煮肉片，汤汁顺嘴淌进喉咙，满嘴里皆是麻辣酸香，瘦肉一大片子的，鲜嫩厚足。楚成玉瞧他吃得快心，不禁意眉梢眼角悉堆欢愉，只把宋端瞧在眼睛，口内道：“眼看着这天儿一日日热将起来，这等子吃食，你莫吃多了”，宋端正在馋头，哪里肯听得，不仅笑嘻嘻自家吃，还挑起一筷子一筷子搁楚成玉碗里头，见着楚成玉只动一两个，便往楚成玉嘴巴边子上送。两个人皆是嘻嘻笑笑。那如酥坐在另一边吃着，把楚成玉宋端两个瞥见，心里又是一震，便心不在焉吃着。心里头想道：他两个这是种错了因的，如此这般下去，将来受伤的还是他两个。端哥儿又是个痴性子，玉哥儿势必会娶亲，到时候端哥儿该如何个办？便是我们平日里说一句走了、散了，他都受不得。倘或果真他两个动了意，端哥儿的性子怎受得住？如酥如此一想，心内把同周均风的纳娶事也想起来，忽地不想纳给周均风作妾。她不知道往后宋端没了她在，该如何收场。
好一时众人才吃饱了，却还剩下一大桌子，宋端瞧着桌子上的菜食，憨憨然笑嘻嘻的。只向了如酥道：“如酥，你把这些个给我装起来，我明日还要吃，那几个鸡肉切切不可扔掉”，如酥立起来，把头点一点。楚成玉听说，笑道：“你若爱吃，我那厨子不跑，你日日我那里吃都好”，宋端听说，道：“日日向你那里跑，碰着个什么兰妹妹玉妹妹的才惹人嫌，偏我没个姑姑家可去，没个姑姑可傍”。楚成玉道：“舅舅总比姑姑亲，横竖你现下在祖母院子里，还不如搬我那院子里去住”，宋端把手一摆，道：“在外祖母院里我硬气，别的院儿请我也不去”，楚成玉听说，指着宋端道：“你个小滑头，那我今儿晚上便睡祖母这里，同你挤一张床”。两个少不得吵吵闹闹拌嘴的，不消赘述。
却说那溶溶打抓了几个碎
银子挜给碎珠子后，也没把钱袋子揣进腰间里，只抓在手上，却在回去的路上丢了。到了第二天起来才发觉到钱袋子没了，便原路去寻，却在桥头碰着一个人，你道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