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2/2）
市立高中前去省城参加集训的，包括高明轩在内，共有八名学生。一班有四名，二班两名，七班和九班各一名，另外还有三位负责老师陪同前往。集训时间是7月9日至7月15日，所以明天上午就要出发，提前一天到省城一中安顿下来。
高明轩闷不吭声地坐在一旁的椅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夏大阳从衣柜里一件件地取出衣服来，仔细地叠好，然后放进行李箱中。
良久，高明轩沉声说了句：“我不想去。”
夏大阳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又不想去了啊。”
“太久了。”高明轩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微微垂下脑袋，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眉眼，“要一个多星期见不到你。”
也许是高明轩此刻的模样着实有点委屈了，夏大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劝高明轩参加集训是对还是错。
其实高明轩原本是不打算参加集训的，钱昀那次找他谈话时确实跟他提到过，但他没往心里去，也没想着去，时间一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前天钱昀再次找他谈话，高明轩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在听到集训为期一周后，高明轩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去，而且说实话这集训参不参加都无所谓，因为无论是一试还是二试的题目，对高明轩而言，都不是问题。
夏大阳以为高明轩是嫌来回折腾太麻烦，就把钱昀说过的那些话又挑重点讲了一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抓住机会，没有坏处。
于是高明轩最后还是无声地妥协了，毕竟他觉得夏大阳似乎还挺想让自己去的。
“……一周很快的。”夏大阳的手搭上高明轩的肩膀，轻声道。
原本低着头的高明轩把脑袋抬起来了一点，然后头一歪，脸颊贴上夏大阳的手背。对方手背温热光滑的触感让高明轩舒适地眯起眼，忍不住蹭了几下，继
而不满地说道：“不，太久了，太久了。”
也不怪高明轩觉得久，两人在一起之后，基本每天都能见上面。上学期间不用说了，除去上课时间段两人几乎形影不离，还有周末、小长假之类的，也都是其中一个人窝在另一人家里，在家写写作业，或者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就算在春节期间，高明轩去上海过年也只不过匆匆待上数日，远没有超过一周。
所以眼下为期一周的分别，让高明轩有点吃不消。他习惯每天听到夏大阳的声音、见到夏大阳脸上的笑容、闻到夏大阳衣服上洗衣液的清香……
他习惯所有包含夏大阳的一切。
不过意料之中的是，两人分开后，最先感觉到不适应的是留在这里的夏大阳。
八号上午，他跟高明轩一起打车去学校，后者直接去办公室和其他七个学生汇合，八点钟准时出发前往高铁站，九点五十的高铁，时间绰绰有余。
一班去的四名学生都是数学成绩拔尖的，虽然比不上高明轩，但也能在年级数学单科排名中占前几名。二班是文科实验班，但也有个别数学成绩优异的优等生，毕竟在语文和英语的成绩普遍优秀的班级，数学好就成了一个绝对优势。
除去二班的一个女生，剩下七个人全是男生。九班去的那个男生，高一时还经常趁体育课时找高明轩打球。
刚到高铁站，高明轩就给夏大阳发了条消息。张禹航，就是九班的那个男生，把行李箱放到一边，在高明轩旁边坐下，也不管会不会妨碍别人通行，两条腿笔直地伸出去，百无聊赖地看手机。
【还挺快的啊，路上注意安全。】
看着夏大阳发来的消息，高明轩靠上椅背，回复道：【好，你听课吧。】
对方回了个“好”，外加一个表情包。
张禹航扫了一眼高明轩，后者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头微低，从他那个角度看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上挑的嘴唇。张禹航愣了一下，下意识瞥向高明轩的手机，刚好看到他退出微信聊天界面的一幕。不过张禹航很快又抽离目光，也没有继续探究下去的意思。
中午放学时，夏大阳条件反射地看向窗外，窗外人来人往，但并没有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他顿了顿，想起来高明轩集训去了，而且现在都已经到省城了。
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夏大阳叹了口气，掏出公交卡，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夏大阳提前告知了爸妈高明轩去参加集训的事儿，但他中午回到家敲响防盗门时，夏大海开门后发现门外就夏大阳一个人，便伸长脖子左右张望，费解地问：“明轩呢？”
夏大阳好笑地瞅着他，片刻过后夏大海自己也反应过来，一拍脑袋说道：“哎呦，你看我这记性，忘记明轩集训去了。”
结果坐上餐桌，夏大阳有些无奈地发现餐桌上有四碗米饭、四双筷子以及四只勺子。这些都是夏敏放上去的。
这顿饭夏大阳吃得不自在，连夏敏和夏大海也觉得不适应。
“问问明轩吃饭了吗，是学校给分配住在学生宿舍吗，一日三餐不会全吃食堂吧？能在外面吃吗？”夏敏放下筷子，盯着夏大阳念叨，“快问问，食堂太没营养了，连续吃一周多折磨人。”
夏敏的话音还没落，夏大阳就已经掏出手机了。
【吃饭了吗？】他问。
【还没有，在收拾宿舍，收拾完就去吃。】高明轩很快回消息过来。
【住宿环境怎么样？】
【还行，很久没住人了，有点脏。】
紧接着高明轩就发了一张寝室的照片过来。
夏大阳点开图片拿给
夏敏看，还没等她细看就被夏大海抢了去，后者皱着眉头，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宿舍环境这么差，怎么住一个星期，学校也不给安排好一点的。”
夏大阳低下头继续吃饭，等夏大海把手机还来才得以回复高明轩的消息。
其实那宿舍是省城一中的老学生宿舍，环境除了有点脏之外还真不算差，四人间，上床下桌，有空调，有独立卫生间。再加上市立高中一共来了七个男生，高明轩住的那间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张禹航，一个是一班的班长。
前来集训的学生来自全省的各个学校，人数很多，都是数学精英，集训期间是周而复始的讲座与考试，一天下来很是疲倦。大部分人都待在学生宿舍楼里休息，少部分去图书馆自习，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所有参加集训的学生不能擅自离开集训学校，必须经过所属学校的老师批准，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才能出去，并且要保证通讯良好。
洗完澡后，高明轩换上宽松的短裤和背心，没等头发干就拿起扔在桌子上的手机出了寝室，径自来到走廊的尽头。
属于盛夏的凉爽夜风吹到脸上，高明轩把潮湿的头发撩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靠着墙壁，将手机贴到耳朵边。
“今天作业还挺少的。”夏大阳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立州今天太热了，39度，感觉自己要化掉了。”
高明轩静静地听着夏大阳讲话，细细感受他那清朗的、略微低沉的声音在耳朵弯里回旋打转，仿佛全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余下的只有难以言喻的舒适与安心。
宿舍楼下的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着蜿蜒的小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远处篮球场还亮着刺眼的场灯，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不仔细看倒像一颗闪烁的星星。
高明轩目光微动，他握紧手机，声音低沉沙哑，甚至还夹杂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我想你了。”
电话另一头，趴在阳台窗户边遥望夜空的夏大阳，听到高明轩这饱含着深情与思念的四个字，心脏猛的一跳，紧接着像是失了控一般狂跳不止，手也跟着一抖，险些将手机扔下楼去。
他咬了咬嘴唇，想象着高明轩现在的样子。
他刚洗完澡，应该头发也没吹就着急打电话过来了。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还是在打电话的老地方——走廊的尽头，因为他说过那里很安静，没人打扰，而且还很凉快。
或许他此刻正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落入他那双漩涡般的漆黑眼眸，就像头顶璀璨的星空。
“我也是。”夏大阳回道。
然后他凝视夜空中闪烁的繁星，放轻了声音继续说道，那声音经过听筒传到对方的耳中，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响，却又显得如此的清晰和震耳。
“我也好想好想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