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公差（1/2）
虽然学生一致认为市立高中这所学校就是个**，但在某些方面学校它确实也挺有人性。
比如，周一上午升旗的时候广播里只响一次国歌的音乐，而且学生不用跟着唱。说到底学校也是摸清了这个年纪学生的尿性，知道他们绝对不肯主动张嘴，热血沸腾意气激昂地唱国歌。
空中飘着细雨，落到肩膀上瞬间就被校服吸了进去。夏大阳眨了眨眼，摘下眼镜用校服袖子擦干净。
大课间集合音乐响起的时候英语老师还在拖堂，出教室因为时间太赶了就忘记了摘掉眼镜，好巧不巧的是外面又下着雨，以致现在眼镜上覆了一层薄密的小水珠。
张宸站在夏大阳前面，中间隔了七八个男生。他身高还没到一米七五，在大部分女生眼中，这就属于男生中的残疾，所以他当前的目标就是：先长超过夏大阳。
各班级从高一至高三按班级顺序依次排好，高一（1）班的位置自然就是最靠学校外围的了。
夏大阳抬手蹭了蹭被雨扫的有些发痒的鼻子，百无聊赖地听着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长作千篇一律的讲话。
每个学生都对应操场上的一个点位，二班的女生偏多，所以夏大阳的右边与之对齐的学生不是男生，而是一个个子比较高的女生。那女生大概一米七左右，头发很长，扎成一个马尾，没有刘海，蓝色的校服裤看样是改过了，紧紧贴在腿上，她偏着头看向后面，非常激动的样子。
夏大阳好奇地瞥了她一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少年穿着一身统一的校服站在队伍里，高挑的身材让他尽管处在人群之中但还是很出众。他微微侧着头看向前方的主席台，大概是觉得校长讲的内容太过无聊，又偶尔低下头，伸出手捏几下鼻梁。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夏大阳抽回目光，突然就想到了昨天下午高明轩离开之后，过了没多久他爸妈就从超市回来了，还带来一大堆的零食。
“哎，明轩已经走了啊。”夏敏随手把购物袋放到鞋柜上，说道。
夏大阳躺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回道：“啊，刚走。”
夏敏换好拖鞋拎着购物袋走进来，把买来的零食全都放到餐桌上：“你也不知道留他吃顿晚饭再走。”
“呃……”夏大阳放下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买什么回来了？”
夏敏瞥了他一眼，拍掉他探向购物袋的爪子：“都零食，你们小孩子爱吃的。”
“高明轩不喜欢吃甜的东西的。”夏大阳迅速缩回自己的手，看向购物袋中各式各样的零食脱口而出。
夏敏愣了一下，说道：“啊，这样啊……没考虑到，这买的好多都是甜的东西，你跟你爸都爱吃甜的我还以为……”
夏大阳趁机快速从袋子里掏出一包薯片，撕开包装捏出一片塞进嘴里，嘟囔着：“哎呀没事儿，他不都已经走了嘛……”
夏敏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扬声道：“你少吃点儿啊，回来还得吃饭！”
“知道了！”夏大阳揉了揉脑袋，接着坐到餐桌前，问，“……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特喜欢高明轩？”
夏敏顿了一下，随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道：“那孩子啊，让我想起我一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谁啊？”夏大阳顿时来了兴致，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又不认识，就我上高中那会儿，我们班里有个学生特有钱，他爹是开家具厂的，我们都觉得他老厉害了。”
“以前都用的诺基亚，他也用，而且经常换，款式都不带重复的。有学生问他借手机打电话或者玩玩，借着借着就不还了，他也不去问人要，也不知道这样送出去多少手机。”夏敏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口水，继续说，“性格反正挺内向的，不爱说话，成绩也一般化，在我们班里也就中等水平，要不是因为家里有钱真没什么存在感。”
夏大阳拖着腮帮子看向陷入回忆的夏敏，开口问：“那后来呢？”
夏敏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到高三，毕业前一天，写那什么同学录，就挨个发呗，我发给他了，他也确实给我写了。”
“留言那里他写了一行我看不懂的东西，看起来不像英语更不像日语韩语，谁知道他写的是什么鬼东西，我拿来之后也没细看就放夹子里了，后来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前几年我在你外婆家，原来我睡那屋的床底下又给翻出来了，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一个个看呗，然后就看到了我那个同学写的。我看那字又像英语又不像的，猜没准儿是法语，我就去网上查着翻译，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碰对了。”
夏大阳有些着急地问：“那他写的是什么？”
“你急啥。”夏敏斜眼看向他，随后清了清嗓子，“就一行字，翻译出来也很简单。”
她缓缓地说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后来我也是听以前一个同学说的，说他一毕业就去了法国，没回来过，也没再和我们这些高中同学联系。”夏敏耸了耸肩膀。
“其实一直觉得很愧疚吧，当时我就坐他后面，我们都以为他不屑跟我们这些人处朋友。”
“你说啊，这高中三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这三年对我来说很充实，但对他来说高中三年就是一片空白，他不联系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就是，不太好受罢了。有些人，必须你来主动啊。”
“高明轩那孩子在学校是不是向来都独来独往的？”夏敏突然这样问道。
夏大阳怔了一下，仔细回想在学校见到高明轩，他确实大多都是一个人。就比如上选修课程《汉字演变》，都是他一个人来教室，有几回在学校厕所碰见了，也都是一个人在那里洗手，不像大部分学生上个厕所都得拽个人一块儿去。除了体育课或者上下午大课间做操集队，那时候会有人跟在他身边说话。
“……好像……是的、吧？”夏大阳迟疑地点点头。
夏敏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随后一拍桌子说道：“你妈见过的人比你吃的盐都多，绝对一看一个准儿！我给你说啊，明轩那孩子身后绝对有故事，听你爸说他还是张宸初中同学来着，张宸那小子嘴那么溜，学校发生屁大点儿事都得跟我们讲，这样都没见他提过高明轩，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啥？”
“张宸虽然闹腾了点，但脑子转得快，也是个明白人，你问他他八成就说了，但他不主动提是因为觉得不合适。明轩那孩子的家里一定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夏敏很直白地说道。
夏大阳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高晴，他想开口解释什么，但最终保持缄默。
夏敏站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往厨房走去，嘴里念叨着：“现在家庭环境对小孩儿影响太大了，你看新闻上那些不懂事的家长不管不问闹离婚啥的，一不小心就把孩子给整成心理阴暗了，这多吓人啊。明轩那孩子我看着就喜欢，也不明白他家是个啥情况，反正把他送给我养我都愿意，这简直就是个宝啊，真是的……”
夏大阳是被落到鼻尖上的冰凉雨珠扯回现实的，碰巧升旗刚好结束，体育组的老师拿着话筒说各班同学向前聚拢再按秩序退场。一个年级共有十六个班，每四个相邻的班站在一起一同退场，后面的班先撤退，一班至四班因为靠近跑道所以最后撤离。
视线往下移，夏大阳两眼发直地盯着前面那个男生后脑勺上的发旋，刚惊奇地发现他头顶竟然有两个发旋时，就听见旁边因为退场聚拢而紧贴过来的二班学生中，传来一阵骚动。
夏大阳这次很有先见之明地直接看向前方的跑道，果然看到了那个即使位于人群之中，却如同发光一般能让人一眼找到的少年。
高明轩微微侧着头，旁边八班的一个男生问他下午要不要一起打球。
“没空，下次吧。”他回道。
那男生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也没说什么，只是看起来有点失望，毕竟高明轩球技不错是他们常打篮球的那一圈人中都知道的。
高明轩的视线无意地滑向一班的位置，竟意外地和那个戴着眼镜的少年来了个对视。
那人一戴上眼镜就一身的书卷气息，看起来特别……学霸？
黑色的眼镜框更显得皮肤白，虽然并不难看，但却遮住了那双特别亮的眼睛。
……有点想把它摘了。
夏大阳愣愣地看向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高明轩，嘴巴微张着，也来不及收回目光。
随后夏大阳就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自己并不远的高明轩微微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嘴角竟然有一丝上扬。
“我操！高明轩好帅啊！”站在旁边的那个二班女生拿着小型望远镜，突然低声叫道。
夏大阳一脸震惊地看向旁边迅速把巴掌大的望远镜塞进校服里的女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就算现在站得比较挤，老师可能看不见你，那你也不能如此……呃，嚣张啊！
这雨越下越大，等到了下午，学校直接广播通知取消做操了。
张宸手拿一个拖把，站在新建成的教学楼门口哀怨道：“我靠啊，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打扫卫生？！”
夏大阳搓了搓长时间放在教室里不用而变得干巴巴的毛巾，瞥向张宸道：“你忘了吗，上午上语文课的时候你找我说话被钱昀看见了，所以她就让我们下午做操时间来这里出公差啊。”
张宸尴尬地挠了挠鼻子：“我就抱怨一下，你别回答地那么认真嘛……”
就在这时张宸看到了一个熟人，立刻挥了挥手，扯着嗓子喊：“哎哎，你怎么也来打扫啊！”
那男生扛着个扫把一脸怨念：“妈的别提了，你说国际部的搬来关我们*事啊，竟然让我们来打扫卫生，高一年级每个班叫两个，我真是这都能中奖啊！”
“啊啊啊我也是啊！我就上课说了句话班主任就让来打扫卫生！”
夏大阳看着走过去和人聊开的张宸，先是腹诽了一下他上午并不是只说了一句话，而是至少五句话，随后才转身上了楼。
没有老师来具体安排学生该干什么，所有来的学生就凭着感觉打扫，夏大阳上到最顶层开始从上往下擦不锈钢扶手。
“那里擦过了。”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大阳转过头，果然看见了高明轩，他拿着一块白色的湿毛巾，站在前方倒数第二级台阶上。
“你也来打扫啊。”夏大阳有些意外地说。
“上午历史课睡着了，张镭让我过来。”高明轩看了一眼夏大阳手里干巴巴的毛巾，走过去伸手拿过，又把自己的毛巾塞进他手里道，“你用我的，还是湿的。”
“哦，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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