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镜里浮生（1/2）

他自从有了意识就只见过那一个女孩。似乎不知愁的样子，活泼好动，一点都不像大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小姐。他一直映着那女孩的笑脸，直到终于能迈出束缚他许久的地方。

他修行不够是借了她的机缘才有了人形，依旧被束缚在本体的方寸之地，也只有她才能看到他。

初次见到他时她吓了一跳。就那么突然出现在在她的房内，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问急了就突然消失不久后再悄悄地出现。她胆子确实大，好奇了很久后也就不再追问，渐渐接受了自己梳妆台上总是停着一个别人看不到的不会说话的少年。甚至每天在他面前讲述她在外面经历的各种事情，从父亲今天早朝又回来晚了到隔壁家的小姐姐练琴把手都磨破了，从哥哥练武笨的要死到今天她又趁着夫子不注意跑出去放纸鸢。有大有小，很多都是初涉世事的他听不懂的。他不曾离开过此处，能看到的，只是她在他面前不变的笑脸。

他见过自己在她眼里的模样，碧色眼眸，满头白发，和她完全不同。可他的笑脸，与面前的那个女子几乎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只是见证着她一点点长大，从活泼可爱变得美丽端庄，依旧会在他面前微笑只是这笑脸变得越来越复杂，对他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某天，她摸着他的华发对他说我要走了，父亲让我入宫。天真了这么久早该想到要有这么一天，我不能只享受家族带给我的荣耀而不去承担责任，只是真到这一天看着父亲那么无情的牺牲我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我有些舍不得你，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她说这些话时依旧笑着，他便也笑着。女子自说自话后沉默许久突然站起来抱住从头到尾没有回答的他“还是你好，只要我对你微笑你就会也一直对我微笑。只是能不能不要笑得像要哭出来似得，真的不好看。”他依旧微笑，静默不语。

然后他便搬家了，被缠上大红色的绸布抬出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一路吵吵闹闹的被送到了一处繁华的宫殿。安稳下来后有女子在他身边说话“这齐家面子真大，她还没封妃就先让圣上给她备出个单独的梳妆间。圣上竟然也答应了。”

“嘘，不要乱说。你是没见过齐妃，美的都不像真人。皇上喜欢的紧，别说一座梳妆的小殿了，就是她真让皇上给她修座宫殿皇上也一定答应。”

之后他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都是盛装华服，脸上的妆容精致，笑容机械隐带狠戾之色，好似带了张虚假的面具。只有在无人时，她才会素颜面对他，依旧笑面却隐约可见刻骨的疲惫，苍白而又僵硬。

帝王待她极好，可以说是极尽宠爱，这点连不出殿门的他都有所耳闻。她却不再给他讲现在的事情，总是和他怀念当年的自己，天真无邪，不知世事。件件小事常常念叨，好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忘掉就再也不是自己了。

她死在入宫的第七个年头。父亲谋反，野心昭昭，以江山为局。她从一开始就是个棋子，一步步变成了弃子。一切揭破的那刻，所有过往都成了虚假，她的人生，从头到尾不过是一场命运的玩笑。

她脱去了华服洗去了浓妆赶走了所有人坐在他面前听了整整一天的殿外喧嚣。然后安然喝下了摆在面前的毒酒。不是逃不出去，不是活不下去，只是她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她无颜面对宠她爱她的帝王的尸体，无法面对毁了她一生的父亲，就算是熬过今日家族将荣登至尊这世间也没有属于她的合情合理容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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