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命非我·守诫(1/2)
不去管外头乱糟糟,唐申取了面盆打水,抱着回到房中,果然看见自己捂暖的被子到了唐末嫣身上,还要故意自缝隙里露出一脸惬意打死不起的表情。他顿时走到床畔,抓住被褥边沿就将被褥往外撕,唐末嫣哪里同意,死死抱住,一争一抢间,外头凉风全部灌进被子里。
闹了一阵,唐末嫣终是起了床,穿戴整齐后又想讨水洗漱,直烦得唐申想打她,这才嬉笑着蹦出门。她好些时日没有同伙伴嬉闹,眼下将人寻了回来,即使门外一地凌乱,也不影响她的好心情。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攥着牙药到水缸旁洗漱罢,甚至顺手将倒在地上的晾衣架重新架起来。
矮个姑娘离开以后,李修芹扶着杨秋兰在堂中坐下。杨秋兰挨了好几鞭子,未见血,只是疼的她脸色难看。孙杉这时也从桌脚处爬起来,脸上惊惧未散,看来真的是被那姑娘吓破了胆。杨秋兰同样吓得够呛,没有指责孙杉什么,让儿子与孙杉协力,把昏迷的严家大郎以及丘大夫扛到杂物间的榻上。
唐末嫣瞧到软在墙根处的小姑娘,心里怜惜,迈过去将人扶起来,温声说:“你没事罢?”
她两手扶着严馨娘手臂,一托便把少女半抱起来,觉得手中轻若无物仿佛抱着一个大娃娃,不禁又怜惜两分,将人送到杨秋兰身侧座椅。
鞭子实打实拍在身上,杨秋兰越发觉得身上疼,靠在桌沿无法动弹。然而她并未见过唐末嫣,陡见生人在家中,似乎还是从自己从前那个灾星儿子屋中出来的,还是强撑着虚弱问道:“你是?”
自从自堡主口中听到她家伙伴是年纪小小便被当娘的抛弃了,虽仅寥寥几句,唐末嫣也心疼的不得了,因此决定戏耍一下这些人。为降低此人的警惕,唐末嫣垂下脑袋,把习武挺拔的肩背都塌下来,微微偏着脸好让日光落在她面庞上。晨光照得她脸庞细滑,俄而长睫一动抬起眼眸,神态娇憨柔顺,妆出个可人的姿态:“我是……”
她忽然噎了一下,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自家伙伴从前叫什么,赶紧塞一个代称:“晚辈单名一个嫣,嫣然的嫣,已与郎君定过亲,昨夜寻郎君而来未能及时与长辈招呼,还请姨母见谅。”
过后她不忘露出一个甜蜜的表情,企图告知杨秋兰你抛弃的儿子现今过的好好的,不但学有所成俊美无色,还有一个美娇娘作妻子,问你气是不气?
她的神色并没有令杨秋兰如何,倒是刺激到了被吓坏的严馨娘,严馨娘猛地抓住杨秋兰的衣袖,泫然欲泣:“兰婶子,方才、方才那女罗刹所言,不会是真的罢?”
杨秋兰身上本来就疼,坐也坐不安稳,被骤然一拉,便向严馨娘倒去。唐末嫣见状,赶紧下黑手,轻呼一声假意搀住杨秋兰,其实使劲往其伤处上攥,装作什么也不懂一脸关心将人扶正,目光关切,神色善良。她本貌大方艳丽,做出这等表情总有些浮于表面,她有些后悔自己出来的这般早,要是在屋内化出个楚楚可怜清水芙蓉妆过来,定然更能取信于人。
还好,严馨娘因为慌张,杨秋兰因为疼痛,都并未仔细看她装模作样。
那头李修芹与孙杉出来,听得严馨娘此言,大声道:“绝无可能!那女子不单打我父母,还将我家砸个稀巴烂,我绝无可能娶那般的恶人!”
李修芹气的满脸通红,他虽然没有功名在身,到底是个知书明理的读书人,将来会成为顶天立地的丈夫,哪里遭受过这等侮辱?堂堂男儿汉,在那恶女的眼中口中,竟不过当他似个物品,说要就要走,不但以彩礼把他比作女儿家,连问都不曾问他、甚至不询他父母一声就大言不惭叫他入赘,是可忍孰不可忍?!
严馨娘听其如此说,登时露出笑容,一时顾不得矜持之说,起身与李修芹将手握在一处,梨花带雨。
如此情意绵绵的场景,叫唐末嫣看的牙酸。她左瞧右瞧,眼前这李修芹文不成武不就,眼睛小鼻子塌,脸面连干净都算不上,实在不懂究竟是何处将她伙伴比了下去。心中兀自忿忿不平,她于是打断二人,作担忧杨秋兰的模样,说道:“姨母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之差,可是先前遭人打着了,疼不疼呀?”
李修芹果然松开了严馨娘的手,转而关心起母亲,只是大夫亦遭了鞭打未醒来,他们对此也无策。
门闩被破坏,门户大敞,闻得喧嚣止歇后,邻里接二连三探出头。
与杨秋兰距离较近的几家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登上门来查探,交好之人嘴里关心着:“我个老天爷,那姑娘好大的来头,大清晨又打又砸,弄得我一家子都惊抓抓的……秋兰妹子同修芹可还好?”
其中也有人同杨秋兰家不对付,假装进来帮其收拾收拾满院的混乱,嘴上却说:“不昨天你家男人才遭人打了,今天又被人闯上门来,这三天两头出事,你们家是不是干了啥子亏心事,连天上的菩萨都看不过眼?”
虽然同在一个村,眼红杨秋兰家在镇上有生意,儿子是读书料子不必务农,且与同是镇上人的严家有婚约的人,实在不少。平日碍于李修芹在秀才叔面前说得上话,他们只是指戳,可今日打上门来那恶女所言,大家都是有耳共闻,一时间幸灾乐祸。
凑到杨秋兰面前,这人连声地问:“我方才听说,那姑娘喊修芹入赘?入赘影响不影响修芹将来考功名啊?要是影响,修芹读书花了这样多银子,岂不是都浪费了?”
严馨娘在一旁着急道:“婶婶莫乱说,芹弟是不会入赘的!”
与严家亲近的也说:“就是,不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女娘没脸没皮,光天化日敢这样子讨男人,德行都坏了,谁敢要?似严家女娘这般内秀持家的,方才是良配。”
“你们这些话说的可不对。”那人颇是不以为然,故意左右看了看被闹的乱七八糟的院子,脸上露出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来,说,“人家是什么人,你们要是不愿意,他们每天来闹、每天来打砸,又能拿他们怎么办?不是我说的话难听,人家要是一气之下,像对秋兰家男人一样把修芹的手给打断了带走,那该如何是好?要我看啊,还不如早些把修芹打扮打扮送到人家门里,怎么说也保住这一双会写字的手,别让银子浪费了嘛!”
唐末嫣老神在在坐在凳上旁听,听那人说的有趣,脑子里居然出现半大小子凤冠霞帔被轿子抬进门的景象,假借鼻尖痒摸鼻子,掩住半张脸暗自发笑。
被风凉话气的够呛,李修芹对那人怒目而视:“我本敬你是长辈,本不该多言,可你没有丝毫长辈的样子,一再胡说!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我与馨娘更是打小的青梅竹马,不论对方是谁,我都绝对不会屈从!”
严馨娘听罢,面露感动,悄悄抬手去勾住了李修芹的手指,鼓起勇气说:“我、我与芹弟共进退。”
那人丝毫不惧李修芹的威胁,露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与李修芹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懂得什么?婶子这么说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人家有权有势,你要是入赘,你爹娘也不必做什么生意想如何把你送回私塾了,人家大把银子供你读书!而且说起来,要不是你阿姊私奔有愧于别人家,别人也不会找上门,你这也算是姊债弟偿了吧!”
再听不下去,杨秋兰强忍身上疼痛,抄起底下坐着的凳子就要往那人身上打:“滚!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那人见状,赶忙推开左右闪躲,察觉杨秋兰动作迟缓,还四处蹦跳着拱火,叫道:“秋兰妹子,我说的可没有错处,你不要不识好人心啊!”
现下距那恶女离去一刻钟有余,人来去皆风风火火,后来婢女所言又未加掩饰,李亦被人打伤且凶人强要其儿子入赘的消息,不必长腿就传遍了整个金川村。不到片刻儿,族老寻上门来,同行的还有一身着文士衫、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
纶巾男子最先迈进门槛,族老尚要落后一步,他稍视院中凌乱与追打,问道:“住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纶巾男子一来,那捣乱说风凉话的妇人提着裙摆就溜了,余下人纷纷过来,神色拘谨称男子一声“秀才叔”。
族老走过来,叱喝道:“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除了李亦媳妇一家,其他都回自个家去,不要添乱!”
被族老这样叱喝,好心亦或者是坏心的人都不敢多留,赶紧离开。
院中终于清净下来。
待李修芹和严馨娘扶着气喘吁吁的杨秋兰重新回厅堂落座,被称为秀才叔的纶巾男子与族老也一齐坐下。唐末嫣见状,悄然站起靠着墙根,垂头作出乖巧的背景模样,继续旁听。
“你们家这些事情,我昨日从县衙忙碌完回来后,都听说了。”许是在村中德高望重,纶巾男子说话语调轻缓而沉着,神色严肃,“李亦家媳妇,你是怎么想的?”
这种言语方式,实在耳熟,让唐末嫣想起堡中授课师长,往往爱先问他们看法,实则只是为了引出自己的解答。
杨秋兰缓了好会儿,抬起苍白的脸,扶着桌沿就要给纶巾男子下跪:“求秀才叔救救我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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