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校草的备胎我不做了 > 26-65结束

26-65结束(1/2)

目录

☆、第 26 章

很快, 陆郁走到废液池边,正准备倒废液的时候, 忽然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里的瓶子掉进了池子里, 而后背猛地生出火辣辣的灼烧感。

“陈浩!你干嘛推我!!”

身后孔倩大喊, 方脸上满是怒气, 而陈浩瞪着眼, 一脸的不知所措。

化学老师闻声跑了过来, 忙喊了一声,让陆郁把校服脱下来,再让几个女生把陆郁带去厕所, 赶紧用清水冲洗,然后尽快送去医务室。

后背的烧痛越来越明显, 陆郁咬牙把校服脱下来,随后被吓得快哭的孔薇薇和几个女生一起连忙带着陆郁去了厕所。

陆郁出门的那一刻, 朝墙角瞥了一眼,高大的少年不在那里,可能是在混乱未起的时候离开了吧。

她隐隐有些失落。

厕所就在实验室旁边, 几个女生把她T恤掀开,原本白嫩的后背已经起了一片红斑, 孔薇薇没忍住,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水往陆郁后背冲。

陆郁闭着眼,忍受着灼烫和清水的冰凉。

这时, 隔壁忽然响起一声轰然巨响。

苏彻的确是先走了,可刚走到楼梯口时,忽然听见实验室的叫喊,等掉头回来时,恰好看见陆郁脸色煞白的被带去厕所。

实验室里,一张桌子塌在地上,上面的各种玻璃器皿摔了一地,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倾翻的溶液。

苏彻站在在满地的狼藉中,眼底仿佛囤积着无尽的冰霜,他手里拿着张纸巾,轻描淡写地擦着手上的血。

脚下是捂着脸躺倒在地的陈浩,一旁是吓得浑身颤抖的孔倩。

周围的人站得很开,倒吸着冷气远远避开那尊杀神。

化学老师在一边微张着嘴,讷讷地自语。

“恐怕,这次真得赔一万了……”

另一边,陆郁后背被草草清理了一遍,出来时,厕所对面的走廊里,苏彻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手弯处搭着一件湿了的校服,脸上犹带着森森冷意。

少年眼尾微蹙,眉毛如同漆黑的剑,眸色浅淡的眼中,似乎蕴着一点即炸的火药。

见陆郁出来,脸色白得几乎透明,苏彻心颤了一下,背脊微微绷紧,嗓子有些发紧。

但他佯装毫不在意地问:“没事吧?”

陆郁目光停在他搭在手弯的校服上,认出来那是自己的。

陆郁抿了下唇,回答:“没事。”

“疼吗?”

“不疼。”

两个人一来一回,一方嗓音冷漠,一方语气平静。

倒不像关怀慰问,而是机械的问答。

几个女生相互对望了一眼,一方面惧怕苏彻,另一方面想着陆郁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便抱歉地说了声先走了,赶紧逃开了这里。

苏彻不再说话,把校服递了过去。

陆郁沉默地接过,眸光在苏彻裸露在外的半截小臂上瞥了一眼,发现少年遒劲的小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像是玻璃割的,见了血。

气氛陡然沉重。

陆郁忽然想起刚才在厕所时听到的那声巨响,大概明白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问,但苏彻却啧了声,暴躁地把袖子使劲一扯,盖住了那处伤痕,再开口时声线同样带着烦躁。

“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吧,不然下班了。”

说完,苏彻转身就走,半点不拖泥带水。

直到苏彻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陆郁还沉默地站在厕所门口,小臂上的伤一直在脑中盘桓。

孔薇薇在一旁急得受不了了,拽了拽陆郁的袖子,低声说:“再不去医务室就来不及了。”

陆郁低低嗯了声,走出走廊,和孔薇薇下楼去医务室。

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渐渐没了声音。

苏彻坐在上一层的楼梯上,双手撑在台阶,仰着脸望着窗外西落的太阳,薄光打在他的脸上,俊毅的轮廓似乎变得柔和了些。

苏彻无声地吹了声口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叼了根烟点着,看着青烟袅然而起。

另一边,黄将军的办公室里,孔倩和陈浩站在办公桌前,化学老师也在一旁。

黄将军看了眼陈浩肿得跟馒头似的脸颊,心里越发来气,这么大高个的一个人,伤刚好就又惹事!

这个班没一个让他舒心的!

“苏彻他人呢!刚转来两天就给我惹事?!”

黄将军等了近十分钟也没等到打人的罪魁祸首,气得一拍桌子,动静太大,吓得隔壁十三班的班主任一个激灵。

女老师自觉地缩起头,在此时装聋。

黄将军是真的怒了,化学老师在一边低声宽慰,毕竟是在化学实验课上出的事,作为任课老师,他占了大半责任。

事情的起因他在实验室从同学们的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

陈浩一不小心没站稳推到了孔倩,孔倩突然受力,手里的盐酸没抓牢,直接泼到了陆郁的背上。

再然后,苏彻像发了疯似的冲了进来,先是一脚踹翻了张桌子,再是一拳砸在陈浩脸上,当时的模样简直像只怒火冲天的野狼。

那阴戾凶狠的目光,化学老师现在想想,身上依然不禁会起一层白毛汗。

“黄老师,学生也不是故意的,你让他们写个检讨,再去给陆郁道个歉,事情也就过去了。”

化学老师劝道:“别闹得太大,要不然学校知道了,直接下一个警告处分,那就更难办了。”

黄将军看了他一眼,说:“吴老师,这不是警不警告的事了,而是一个学生的品行问题,要是不教育好,我这六班班主任也不配当了。”

化学老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黄将军目光扫向孔倩,女孩个头高,可此时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只鹌鹑,低下头紧咬着唇,脸色惨白,手指在身前死死地绞着。

黄将军暗暗叹息,上个星期他刚叫了孔倩母亲过来,在这对母女前严肃地谈了谈她欺凌孔薇薇的事。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孔倩母亲,也就是孔薇薇的婶子,口头上虽然在严厉斥责女儿,但眼里却分明写着活该和一丝痛快。

这一大家子,对孔薇薇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

黄将军沉声说:“孔倩,你知不知道化学溶剂有多危险?这次幸好是稀盐酸,要是浓硫酸,我看你怎么办!”

孔倩身子打了个颤,低着头,声音细细小小的,故意表现得有些委屈。

“是陈浩推我的。”

陈浩脸疼得要死,脸骨像被一柄铁榔头砸过一样,不知道有没有骨裂,他听到孔倩的栽赃,立马瞪大眼,红着脖子反驳。

“我没有推她!她在瞎说!”

孔倩紧接着说:“就是你推的,你故意的,想害我,想害陆郁。”

说着说着,孔倩红着眼眶,瞪着陈浩,酝酿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直接大哭了出来。

看着倒像真受委屈了。

陈浩死死瞪着孔倩,表情狰狞,呼吸变得急促,恨不得在她那张方脸上狠狠甩一巴掌,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被栽赃陷害!

气氛变得异常躁动,黄将军厉声吼了句:“干什么!做了错事还不敢承认了!这件事不管你们谁推谁,都给我写三千字检讨!”

陈浩咬着牙深深看了孔倩一眼,目光森冷,像一把剐骨刀,带着怨毒和愤恨。

孔倩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瑟缩着不敢说话。

一直过了快半个小时,苏彻才慢吞吞赶来,揣在兜里的手等走到黄将军桌前才拿了出来,他站在陈浩身边时,眼角随意往旁边扫了下,眼尾半眯着。

这一眼仿佛带了结了冰的刀子,陈浩立即脸色苍白,脑中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上一次被困在墙角时,打在脸上的一个个犹如钢铁般的拳头。

陈浩身子抖了下。

黄将军见苏彻来了,而且态度随意,丝毫没有半分做错了事的样子,不由怒火又起,大声喝斥。

“苏彻,你上次是怎么答应我的?!我可记得你的三个努力中,没有一个是叫努力打人的!!”

苏彻被吼了一嗓子,身子总算站直了些,收敛了散漫的态度,认真且诚恳地说了三个字;“我认错。”

他这一句认错,实在太直接,太猝不及防,不反驳不对抗,连语气都是诚挚的。

这丝毫不符合三中最大毒瘤的人设,黄将军被他弄得一懵,胸腔里酝酿的许多谆谆教诲在这一刻哑了火。

一旁的化学老师先前还担心,见苏彻主动认错,心情放松了下来,笑呵呵地说:“知错了就好,黄老师也让他写个三千字检讨,赶明儿在班里当着大伙面读一读,这事就算了。”

黄将军虽然气消了些,但不可能就这样把这件事揭过去,陈浩接二连三被打,现在脸还肿得跟屁股一样,要是他父母再来学校闹,又难办。

正思忖着,苏彻忽然说:“黄老师,我对不住陈浩同学,我现在把他送去医院,当然,医药费我出。”

陈浩闻言,顿时吓得浑身一个哆嗦,他可不敢让苏彻送他去医院,要是在路上再挨一顿打,然后统统算到那一拳里,这不是再次找死吗?

“黄老师……”陈浩说话不好受,像含了块萝卜含混不清,“我……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去。”

苏彻扭头看了一眼,抬起手搭在他肩膀上,暗暗用了些力,装作一脸的愧疚,坚持道:“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

陈浩立刻向黄将军投去求救的眼神。

可黄将军同意了,他看着陈浩的伤,说:“你这伤不能拖了,赶紧去医院吧。”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孔倩和陈浩,最后落在苏彻的脸上,深深看着他,沉声说:“下个星期一,早自习你们三个把检讨书当着全班面读出来。三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成。”

苏彻鼻间轻轻哼了哼,搂过陈浩的肩膀,直接往办公室外走。

走到走廊上拐了个弯,办公室瞧不见了,苏彻才松开手,靠在楼梯口,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陈浩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呼吸声都不敢太大。

电话很快接通了,苏彻嗓音带着些微慵懒,浑不在意身旁的陈浩,说:“黄毛,高三四楼楼梯口,带两个兄弟过来。”

结结实实听了一耳朵的陈浩蓦然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时他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脸上似乎还残留着黄毛坚硬拳头的触感,上次就是他打得最凶。

陈浩忙不迭地求饶,就差给苏彻下跪了,“彻哥彻哥,求您放过我吧,这次真不关我事,都是孔倩,她陷害我的!”

苏彻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轻飘飘地笑出了声,“彻哥也是你能叫的?”

陈浩登时脸色又白了几分。

苏彻不再搭理他,但孔倩这个名字却记住了,无论这俩人谁陷害谁,都不是好东西。

很快,楼梯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黄毛连声咒骂的声音。

“他奶奶的,又是哪个狗东西不长眼,惹到我彻哥头上!”

黄毛带着两个兄弟上了四楼,刚站定,就在拐角处看到了正划拉手机的苏彻,和在一边脸肿得他妈都认不出来的一个人。

黄毛上前一步,那人连忙后退一步,眼底都快把恐惧两个字写出来了。

打量了好一阵,黄毛恍然大悟,走过去拍拍陈浩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又是你啊,上次的伤好了?”

陈浩不敢答话。

黄毛撇了下嘴,对苏彻说:“彻哥,这次打他几成?又是医院七日游?”

苏彻啧了声,把手机放回兜里,慢悠悠地说:“打你个头,帮个忙,把他送去医院,治治他脸上的伤,医药费你和赵主任说一声,回头我给他。”

“嘻嘻,我的头可不经揍。”黄毛刚说完前半句,突然反应过来苏彻后半句话的意思,吃惊地张大了嘴,“送……送他去医院?不是揍他?”

苏彻淡淡地嗯了声。

黄毛还想表达自己的震惊和不满,苏彻却摆了摆手,不再多说,转身朝楼下走,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

苏彻把校服脱下搭在肩膀上,独自一人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准备看看小臂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破的伤痕。

顺便,再看看某人。

医务室里,年轻的女校医拉了个布帘子,陆郁坐在雪白的床上,后背的衣服被拉了上去。

“你这个幸亏冲洗得快,不然还真说不准会伤到皮肤,要是这么白嫩的后背以后落了疤就可惜了。”

校医一边唏嘘,一边拿了个装着清水的瓶子在背上冲了会儿,等到差不多了,她去药柜里找了瓶3%浓度的氢氧化钠,倒了些出来,拿干净的棉球蘸了,细细地在陆郁背上擦拭。

“今晚回家洗澡再用肥皂水冲两遍,擦干就没事了。”

背上被湿棉球擦过后,冰凉冰凉的,陆郁听着校医的叮嘱,嗯了声,算作答应。

旁边孔薇薇也松了口气,幸好没什么大碍,不然她得心疼死。

因为泼的范围有些大,校医用了小半瓶氢氧化钠擦了两遍,正当她准备把陆郁衣服放下来的时候,布帘子忽然被人拉了起来。

苏彻看到里面的景象,拉着布帘子的手指顿时僵在了原地,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陆郁光裸的脊背上看了一眼,仅此一眼,便让他耳根红了起来。

“把帘子放下去!!”

女校医一声怒吼,迅速把陆郁衣服放了下去。

苏彻哦了一声,手指松开帘子,朝后飞快地退了两步,站到了医务室的门口,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喉头微微发紧。

陆郁是背对着帘子的,刚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苏彻就已不见了,只有布帘子还在微微摇晃,她没看见来人是谁,但那声略带沙哑的“哦”,却让她心头一跳。

陆郁望向孔薇薇,小姑娘面色复杂,压低了声音说:“苏彻。”

陆郁脑子顿时嗡的一声,耳根发烫,浑身羞躁难堪。

她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被苏彻看到了裸背!

女校医把药瓶之类的收拾好,扔棉球的时候特意劝了下,“你放心,那个没规矩的男生被我一嗓子吼跑了,啥也没看到。”

陆郁虽然依旧抱有迟疑的态度,但只能无奈接受了校医的安慰。

因为校服沾了盐酸,并不能穿,陆郁只好心情郁闷地把T恤朝下扯了扯,恨不得把两条腿都塞进去。

校医把帘子掀开,本以为那男生已经走了,可没想到他居然站在门口,面朝外背向里,像一尊门神一样,身上散着生人勿近的冷厉气场。

“哎哎哎,你有什么事吗,我快下班了,有事赶紧说啊。”校医喊了声。

苏彻这才慢慢转过身,眸光正好对上从布帘子后面走出来的陆郁,两人对视了一眼,苏彻因为看了不该看的,心中有愧,颇不自然地先挪开了眼。

他走到校医桌前坐下,把校服袖子拉上去,露出小臂上血迹已经干涸的划痕。

校医草草看了眼,说:“你这是什么划的?伤口不深,没有必要打破伤风,用碘伏消消毒就好了。”

苏彻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校医没说话,转身在药柜里翻了翻,找出一瓶碘伏,拿了棉签过来,准备给苏彻消毒。

棉签刚蘸好,校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扫了一眼,看到来电显示,笑容立马在嘴角放大。

因为这伤没什么大碍的缘故,校医把棉签往苏彻跟前一递,说了声,“你自己抹一下,我接个电话。”

说完,校医捧着手机笑眯眯地出了门,边走边娇柔地喊了声,“亲爱哒,怎么啦?”

苏彻无语地接过棉签,并没有着急抹,而是眉梢轻轻一挑,望向陆郁时,眼里迎着光,透出来丝丝狡黠。

“我另一只手也伤了,应该可能也许……抹不了。”

陆郁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苏彻的目的是什么,可念在苏彻这伤是为自己而起的,她没有理由拒绝,只好把校服先递给孔薇薇,走到苏彻跟前。

“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陆郁坐在对面,从苏彻手里拿过棉签,慢慢地抹在少年的小臂上,棉签轻轻滑过,那条细长的划痕上晕染开一条棕褐色的纹路,略带弯弧,衬着线条流畅的小臂和白净的肤色,猛地生出一种妖冶之感。

女孩的眉眼间有些疲惫,实验室的意外让陆郁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不太好受,从苏彻的角度看过去,陆郁低垂着眼,眼睫像夏天夜晚时的小小蒲扇,透过它,是盛了星光一盏的瞳孔。

格外诱人。

苏彻放在桌上的小臂生起酥麻,棉签滑过的地方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细细啃咬,难受却又不难受,说不出的滋味。

苏彻的喉咙再次发紧。

陆郁认真地给他抹了两遍,事毕,她把棉签丢进垃圾桶,站起身后,低声说:“好了。”

苏彻动了动胳膊,酥麻的感觉还未完全消褪,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谢谢。”

彼时的陆郁还不知道苏彻在实验室的冲冠一怒,不知道他为了她又揍了陈浩一拳,也不知道那声轰然巨响是他一脚踹翻了宽大厚重的实验桌。

更不知道苏彻其实丝毫不在意小臂上的划伤。

陆郁收拾好了药瓶,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被苏彻一把抓住了手腕,少年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每一根手指都遒劲有力,温热的掌心碰触到冰凉苍白的手腕,顿时濡出一片滚烫的热度。

陆郁冷不丁被抓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瞬间微红,反观苏彻,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薄唇微抿,眉眼间蕴着丝揶揄。

“记得帮我写检讨。”

陆郁没听大明白,“什么?”

苏彻扬起眉,“三千字,内容大约是打人不对,要改过自新之类的,你以前也写过不少,信手拈来而已。”

陆郁:“……”

“就这样说定了,星期一给我。”苏彻说完,但手依然没松开。

陆郁挣了挣,却没挣脱。

“对了,一定要够三千字,黄老师可是特意叮嘱过的。”

苏彻再次补充了句。

外面的天色慢慢沉落,女校医打完电话回来时,嘴角的笑容甜蜜蜜的,她走到门口,恰好看见这拉扯着的一幕。

校医咳嗽了声。

苏彻拧起眉,松开了手。

陆郁急忙朝后退了一步。

校医走了进来,打趣地笑着说:“弄好了?记得回去不要沾水,男孩子的皮一般比女孩子要厚不少,经得住打经得住骂经得住脸红,很快就能好了哈。”

此话一出,室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尴尬。

俊朗的少年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整着衣袖,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娇美的女孩不大自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摆,在靠近布帘子的角落,可爱的小姑娘瞪着苏彻,敢怒不敢言。

从医务室出来后,苏彻身高腿长,三两步就把陆郁和孔薇薇丢在了身后,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

和孔薇薇结伴走到校门口,陆郁说了声,打算先回家,今晚的晚自习不去了。

孔薇薇点头,让她注意好身体,一旦后背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去医院。

陆郁笑着答应。

回到家后,顾克英晚饭还没做好,厨房里飘荡着热腾腾的排骨香。

一般情况下,周五晚上陆郁都在学校吃饭,晚自习后才会回家,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倒是让顾克英没想到。

陆郁把校服扔在洗衣机上,去房间换了件干净的旧衣服,穿好后走进厨房,帮顾克英择菜叶子。

这么多天了,陆郁几乎再也没表现出叛逆的一面,这让顾克英从一开始的冷漠慢慢转变了态度,慈母的形象渐有回温。

她叮嘱了声:“菜叶上的那些黄色部分掐掉,剩下的放进篮子里,用水冲一冲。”

陆郁答应着,坐在厨房里的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择菜。

没过多久陆长源夹着公文包回来了,他把包放在沙发上,把脑袋探进厨房,呦了声,说:“今天这么早回来了?挺勤快的嘛!菜可得择干净,别待会儿吃到虫子。”

陆郁抬起脸,眉眼弯弯,打趣道:“爸,你放心吧,虫子都是蛋白质,营养可多了,吃了也没事。”

陆长源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眨了下眼,说:“也对,那待会儿有虫子就都往你碗里放。”

说完哈哈大笑。

陆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顾克英在一旁也偷偷笑了声,一家人难得一次其乐融融。

饭菜很快上桌,陆长源坐下前,让陆郁去楼下表姑妈家喊她奶奶回家吃饭。

陆郁抿了抿唇,说实话并不想去。

顾克英看出了陆郁的为难,解下围裙,说:“我去喊吧,你俩先吃。”

话音刚落,大门被砰砰敲了两下,老太太尖锐的嗓门从门外传了过来。

“把门锁上是不想让我进去了是不是?你们一大家子都是白眼狼,嫌弃我一个老太婆,吃饭都躲着吃,我命苦啊……”

陆长源怕老太太把周围邻居都给闹了出来,到时候又要被人看笑话,赶紧让陆郁去开门。

陆郁沉默地走到门前,拧开门把,一把拉开了门。

老太太拄着拐站在门口,乍一见是陆郁来开门,愣了几秒钟,嫌恶地哼了声,挤进了屋里,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

拐杖靠在陆郁常坐的椅子上。

顾克英把碗筷都拿了过来,见到老太太拐杖放的位置,没说话,默默地拿起来靠在了墙边。

老太太冷眼看着。

陆郁把门关好,坐到椅子上,这时顾克英盛了碗热汤过来,里面放了一块最大的排骨。

老太太本以为这是孝敬她的,却不料顾克英看都没看她,直接把碗放到了陆郁的面前。

并轻声说:“趁热吃。”

老太太顿时脸色黑了下去,想发作,但顾及儿子在场,便阴阳怪气说了两句,忍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周六,六班。

教室里零零星星坐着七八个人,他们大多是住校生,即便周末放假也没回家,而是待在学校里自习,刻苦认真。

六班年年被评为优秀班集体,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黄将军的领导下,几乎人人都养成了严谨的学风和自觉学习的意识。

陆郁和孔薇薇坐在后排,窗户开着,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凉风习习,浅蓝色的窗帘微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新味道。

陆郁的面前堆着一摞书,她抽出一本数学资料,正准备动笔的时候,蓦然想起了那封三千字的检讨书。

以往打了那么多次架,检讨书好写,可三千字难编。

陆郁觉得有些为难。

苏彻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无论旁人答没答应,一旦他把事情交给你了,那你就是答应了。

既固执又偏执。

毕竟实验室里陈浩挨的那一拳是替自己出头的,陆郁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等到周一,苏彻因为没写检讨书而被黄将军怒骂。

黄将军骂起人的样子陆郁是见过的。

因此,这检讨书不写还不成了。

陆郁找了张空白纸,刚写好“检讨书”三个字,孔薇薇就把脑袋探了过来,忍不住问:“你还真帮他写啊?”

陆郁叹息一声,“那能怎么办?”

“可足足三千字呢!”孔薇薇说:“你连作文的八百字都编不出来……”

“你竟敢瞧不起我!”陆郁放下笔,作势要去捏孔薇薇脸蛋。

孔薇薇忙笑着躲开。

两人打闹间弄出的动静有些大,教室里,贺伟安早早就过来了,正坐在位子上刷题,听到两人的声音,皱眉喊了声:“能不能小点声!”

两人立马噤声,孔薇薇偷偷朝贺伟安吐了下舌头,陆郁忍俊不禁。

随后陆郁静下心,在脑海里搜刮着能想到的,所有可以表达歉意和改过自新的词儿,整整一个上午只憋了不到八百字。

而词已经用光了。

无奈之下,陆郁只好把纸折好收了起来,和孔薇薇去学校外面吃了个午饭,准备回教室时,竟然在校门口遇上了黄毛一群人。

黄毛手里抱着个篮球,身上穿着一套球衣,红色短袖短裤加球鞋,难得一次的正经。

围在他身边的,都是这副穿扮,看样子是要打场篮球赛。

陆郁不想和他们碰面,扯了扯孔薇薇的袖子,准备带着她从侧门进去。

刚走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喜的喊叫:“小绵羊!中午好啊!”

声音清亮,带着少年的特殊质感,听着有些耳熟。

孔薇薇扭过头,不远处的高大少年背着光,一身纯白的球衣,右手夹着个篮球,英俊硬朗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三两步走了过来。

等孔薇薇看清眼前这张脸时,付承南已经欺身上前,开口发出了邀请:“小绵羊,要来看我打球吗?”

原来今天确实是有一场篮球赛。

三中对十八中。

苏彻对付承南。

未重生之前,这两人时常会集结一群兄弟,相约着打一场球,输的人有特殊的惩罚方式,每次都不同,全凭赢者的心情,或许是脱个精光去河里游泳,或许是去点将台围着篝火跳肚皮舞……

记忆中,苏彻跳过一次,彼时篝火橙红的光映在少年的腹肌上,结实硬朗的八块肌肉轮廓鲜明,苏彻象征性地扭了两下,随后把衣摆放了下去,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

这一幕曾被付承南当成笑话笑了很久。

以往,这种篮球赛都是在苏彻家的体育馆里举行,来三中打球,这还是头一次。

付承南满怀期待地看着孔薇薇,眸子亮晶晶的,孔薇薇一时不知道如何拒绝,惶惑不安地站在陆郁身边,为难地咬着唇。

“小绵羊,去吧去吧,耽误不了你太久。”付承南苦苦相劝,“就一会儿的事,哥哥我打球很六的,包你喜欢。”

孔薇薇看了一眼陆郁。

陆郁无奈地吐了口气,刚想帮孔薇薇推脱,付承南却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我在邀请小绵羊,跟你没关系。”

陆郁一句话直接堵死在了嗓子眼。

付承南这家伙太过分了!

陆郁瞪了他一眼。

可付承南根本不理她,脸转向孔薇薇,立马像换了张脸似的,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继续劝诱。

“就在你们三中打,离你们教学楼多近啊。再说了,远来是客,古人不是说的好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他在这边循循善诱,略弓着腰,冷不丁小腿被人踢了一脚,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翻在地,但腋下夹着的篮球却没抓稳,在地上弹了两下,钻进校门旁的绿化带里了。

“找死么?”

付承南黑着脸,刚想发火,可回过头看见苏彻那张微微扬起的脸时,只好懊恼地暗骂了声,站直了身子,说:“彻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苏彻身上是和黄毛一个系列的大红球衣,胸口还印着个嚣张的“23”,他冷嗤一声,说:“她不愿意就算了,你这样强迫着人去,更没意思。”

付承南皱起了眉,他不爱听苏彻这句话,当即反驳:“我那叫邀请,不叫什么强迫。”

“有你这么邀请的?”苏彻继续嘲讽。

付承南登时不乐意了,“那你邀请个给我看看?”

正值午时,阳光正好,十一月下旬的天气不冷也不热,两个高大俊朗的少年站在三中校门口,光线打在身上,脚下是斜长的影子。

都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这个时候谁也不让着谁。

苏彻大概是被付承南这一句噎到了,紧紧拧着眉,好久都没说话。

付承南得意地挑起眉梢,“嘴强王者。”

陆郁和孔薇薇站在一旁,十分尴尬,若是只有付承南一个人,陆郁还能硬气一会儿,但一旦苏彻来了,她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恨不得立马远远逃开。

这时,孔薇薇拉了拉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赶紧趁这个机会走。

陆郁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可刚还埋头沉思的苏彻却飞快地朝前迈了一步,直接站到了陆郁跟前。

少年身上的球衣应该是刚换的,带着淡淡的皂液清香。

苏彻抿了下唇,薄削的唇瓣泛着冷冷的红,阳光从头顶洒落,他的眸子偏茶色,看人时清清凉凉的,总是会让人感到一种淡淡的漠然。

陆郁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仰着脸看他。

“有空吗?来看我打球?”

苏彻说话时,吐息温热,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滚动,嗓音带着些微涩哑,虽然他出口的是个问句,但语气分明不容拒绝,生冷强硬得让陆郁心尖一抖。

这算邀请吗?

拿刀架在人脖子上的“邀请”吧……

陆郁支吾了下,声音放得很低,“我……我还有事,应该没空。”

“行。”苏彻点了点头,转过身对付承南说:“她有空,待会就回去篮球场。”

陆郁瞪大了眼:“???”

是我口误了,还是你耳背了?

“那个……”

陆郁急忙要提醒,可苏彻却半点时间都没给她,半眯着眼睨了她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去了黄毛那边。

付承南同样瞪着眼,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苏彻的背影,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他身上,苏彻是把他当瞎子了还是聋子了?

忽如其来的被迫安排,让陆郁既无语又无奈,孔薇薇知道她心情郁闷,轻轻顺了顺她的背,小声安慰:“要不待会还是去看看吧,不然苏彻又给你穿小鞋。”

说话的时候,孔薇薇偷偷瞥了眼付承南,见他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有些想笑。

付承南是真的被苏彻的无耻给弄无语了,就他那种邀请法,能邀请到个屁!

“小绵羊。”付承南脸色不太好看地看向孔薇薇,“有空吗?来看我打球?”

孔薇薇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付承南震惊了。

这他妈真行?

这时,另一边有人喊他的名字,大约是要去球场了,付承南冲孔薇薇咧嘴笑了笑,说了声:“那就这样说定了,一定要来啊。”

孔薇薇微红着脸,低低地嗯了声。

直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走了之后,陆郁还站在校门口,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郁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做错了,上一世她天天缠在苏彻身后,也没见他对自己有多上心,反而重生后已经跟他明说了要撇清关系,却总莫名其妙地和他惹到了一起,哪哪都能瞧见他的身影。

自己那么明显的疏远,在苏彻眼里,难道是欲拒还迎吗?

陆郁猛地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难不成现在的她,在苏彻看来,只不过是故意做出这番姿态,另辟蹊径来寻求好感和关注的吗?

“陆陆,你怎么了?”孔薇薇在一旁喊了声,“他们已经走光了,咱们要去吗?”

陆郁从恍惚中回过了神,脸色在阳光下白得几近透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无奈地说:“那就去吧,希望别耽搁太长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先感谢小天使们首订,新人新文可能会有很多瑕疵,但承蒙不弃,蠢舟无比感激QAQ

☆、第 27 章

走过一条林荫小道,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垂下,在脚下的石板路上落成碎小的光斑。

球场上传开一阵阵笑闹声, 其中夹杂着篮球拍地的声响,间或几声高呼喝彩。

苏彻和付承南各自领着一队, 大红与纯白两种颜色在午时的阳光下产生了激烈的视觉冲突, 陆郁和孔薇薇站在树下, 暂时没有进球场, 距离不远也不近。

一群少年正在热身, 即使在乌压压的人堆里,苏彻依旧显眼夺目,他的右手小臂上纹着漆黑的纹身, 穿着运动短裤,露在外面的小腿修长有力。

苏彻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四周扫了一眼, 等看到树下站着的陆郁时,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起来, 冲付承南喊了声:“时间到了,开始吧。”

付承南同样看到了孔薇薇,他在阳光下笑出白花花的牙, 挑衅地看了苏彻一眼,轻哼了声。

球赛开始, 裁判抛球。

付承南比苏彻个子高了些,但抢球时的速度差了点,苏彻成功抢到球,朝前运球跑了两步, 对方两人夹击了过来。

苏彻啧了声,手一扬,篮球划出一个飘逸的弧线,直接落入黄毛手里。

黄毛呜哇乱叫了声,迅速运球,左躲右闪之下,三两步跑到了篮板前,一个起跳,手腕朝下压,篮球砸在篮筐上,遗憾地没有入网。

黄毛懊恼地一拍脑袋,本以为这球就这样丢了,可没想到苏彻竟然从十八中各大悍将的拦截中自如地钻了过来,径直冲到了篮筐下,一把接住球,高高跃起,精准地补球成功。

还是个空心球。

红衣少年们齐齐大声叫好。

白衣少年们纷纷懊悔长叹。

苏彻脸色平淡,没说话,走出来时,朝那棵树下看了一眼。

刚刚那球他自认为补救得很帅,本以为能在陆郁脸上看到类似于赞叹之类的表情,却没想到她的脸色比他还要平淡。

苏彻刚热起来的心,顿时冷了下去。

在接下来的夺球中,他像只吃了火药的蛮牛,横冲直撞,手下半点情面都不留。

好在付承南也算球技高超,在这种情况下,整个人也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两个人在球场上针锋相对,比分一直拉得很近。

孔薇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男生打球打得这么凶,少年身体相撞的声音沉闷,每每响起都让她眉心一跳。

她不免有些担忧,小声问陆郁:“他们这样打球,会不会几天都下不来床啊?”

陆郁抿着唇,深有同感,这其实也是她第一次见苏彻这样粗野地打球,以前他在球场上运球躲闪时仿若闲庭散步,动作行云流水,不似现在这般。

少年在球场上汗如雨下,每一块肌肉都沾了汗水,在阳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闪转腾挪间像极了一只在丛林里奔行的狼。

此后的时间里,苏彻的目光再也没扫向她。

直到下午三点多,这场火气腾腾的球赛终于结束。

苏彻赢了,但赢得牵强。

付承南懊恼地把篮球扔在地上,掀起衣摆擦干脸上的汗,气息有些喘地问:“说吧,这次想怎么玩?”

苏彻漆黑的发梢上坠着晶莹的水珠,喘了两口气,没回答付承南的问题,而是朝球场外看了一眼。

可陆郁已经不在那里了。

呵,这么迫不及待地逃了么?

苏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付承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因为在孔薇薇面前输了球,心情十分不好,小绵羊提前走了,反而让他松了口气。

这时,有人拎了满满一袋子矿泉水过来,走到苏彻面前,说:“彻哥,我刚去小卖部碰上了嫂子,这是她买来让我拿过来的。”

闻言,苏彻呼吸一滞。

小弟拿了一瓶出来递给苏彻,矿泉水还是冰冰凉凉的,入手时身上的燥热仿佛一下子被驱散个干净。

苏彻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大口,整个人顿时沁凉了不少。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问小弟:“她人呢?”

小弟挠了挠头,回答:“嫂子说她还有事儿,先走了。”

苏彻沉默了下去,陆郁这明显的疏远让他胸口有些发闷,旁边付承南把喝剩的水倒在了头上,水顺着脖子一直淌到胸口,衣领湿透后露出胸肌劲实的轮廓。

“跟她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呢?”付承南问。

“一起走了,南哥,那个小姑娘粗看之下不怎么样,但细看,贼他妈可爱啊!真是爱惨了这款的!!”

小弟眼前浮现出孔薇薇小巧白皙的脸,不由意犹未尽地笑出了声,尚在陶醉之中,冷不丁浑身一凉,抬起头一看,南哥那张脸黑得像煤炭一样,眼神就像带了刀,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几个窟窿来。

小弟吓得一个激灵。

付承南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走上前拍了拍小弟的肩膀,力道用得是十足十,小弟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那小姑娘你记住了,以后得叫二嫂子!”

小弟一惊,当即吓得三魂升天,他刚刚是肖想了南哥看上的人?

幸好付承南只是小小地提醒了一句,没过多的动作,把压在小弟肩膀上的手拿下来,转头问苏彻:“赶紧说,今晚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彻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九点,点将台,围着篝火跳肚皮舞。”

他说出这句话时,身旁几个十三中的都围了过来,听到是这个惩罚,都仰天哀嚎,“天呐,彻哥你怎么这么狠毒!”

“是啊,肚皮舞哎!说出去丢死人了!”

“彻哥,要不换一个吧,你让我脱光了跳河我都去啊!”

十八中的几人哀鸿遍野。

“呵呵,那上次我们跳的时候,你们笑得嘴都能塞进去南瓜了!!男人,你是逃不脱我我彻哥的掌心的!!”

黄毛在一旁大叫着起哄。

“没错,就你们十八中的娇贵,能看不能跳?”

三中的反驳声彻底压垮了十八中白衣少年的哀怨叫喊。

苏彻笑了声,对付承南说了声:“不见不散。”

付承南拉着张脸,暗恨报应不爽,上次他撺掇着去跳肚皮舞,现在该来的总算来了。

另一边,陆郁跟在孔薇薇身后去了她的宿舍,小小的阁楼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窗边放着几株翠嫩的多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陆郁坐在孔薇薇床上,手撑着床沿,呼了口气。

待了近一个小时,时间快五点了,苏彻他们打完球应该都撤了。

陆郁喊了声在一边正在看杂志的孔薇薇,准备回教室把东西收拾一下,然后去吃晚饭,因为苏彻和付承南的缘故,她们今天定的学习任务还未完成,只好晚上过来再自习一阵。

这个时间教学楼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陆郁走到六班门口时,发现门是半掩着的。

淡蓝色的窗帘轻拂,苏彻换下了大红的球衣,靠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低着头,像是在睡觉。

他真的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陆郁硬着头皮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生怕打扰到他,特意放轻了脚步。

可苏彻并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而已。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苏彻掀起眼皮看了陆郁一眼。

陆郁正在收拾书本的手滞住,她吸了口气,用平静的语气回答:“我刚刚有事,所以就先走了。”

苏彻嗤了声,“每次都是这个借口,有事?你能有什么事?”

陆郁抿住唇,不知道怎么接话。

苏彻轻笑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陆郁说:“今天赢了球,和付承南约好了在点将台,你去不去?”

陆郁沉默了下,在苏彻看来,她是在考虑,但其实陆郁是在找理由拒绝。

可“有事”这两个字真的不能再用了。

苏彻手揣在裤兜里,揶揄地看着她,陆郁把书摞在一起,手掌按在书上,片刻后有了答复。

“孔薇薇身子不舒服,我待会儿要陪她去医院……”

“哦。”

苏彻拉长了语调,下巴朝门外一扬。

“我看她不像不舒服的样子啊。”

陆郁朝门外看了一眼。

走廊上,刚刚说去上个厕所的孔薇薇正站在门口,双颊红通通的,就连耳尖都红透了。

在她面前站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付承南也换了身衣服,也不知守株待兔了多久,总算是在这个时候守到了小绵羊。

付承南不知在说些什么,脸上竟然罕见地带上了恳求的表情。

然后,陆郁见孔薇薇点了下头,整张脸都快红成煮熟的虾米了。

“啧啧。”苏彻讥讽地看着付承南,“从来没见他这么不要脸过。”

紧接着,他再次看向陆郁,语气恢复了正常,“你的小闺蜜已经答应了,你呢?”

陆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孔薇薇,可那小姑娘不知被付承南那句话笑到了,竟然还笑出了声。

苏彻的目光玩味,嘴角挂着懒洋洋的笑。

虽然陆郁没说话,但他心里已经知道了。

陆郁是答应的。

“走吧。”苏彻说:“黄毛他们已经先去了,该弄的东西都弄了,今晚会是个愉快的夜晚。”

“愉快?”

陆郁尚不清楚他们这次的惩罚是什么,但听苏彻这语气,恐怕付承南他们有的受了。

苏彻挑了下眉。

“加强版的篝火肚皮舞。”

陆郁:“……”

她看向门外神采飞扬的付承南,不由为他感到丝丝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厚爱~~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哎哟喂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夜阑珊 30瓶;夜色翊静 5瓶;勿酒何 4瓶;笛子笛子不能吹、李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8 章

点将台。

偌大的荒地之上亮着一蓬明艳的篝火, 火旁围着一群少年,他们一边喝着啤酒, 一边大声笑闹着。

在不远处,搭着一个烧烤架子, 上面的烤肉已经呲啦啦冒着油花了, 肉香味可闻。

黄毛没和他们一起去喝酒, 满头大汗地在烧烤架旁忙活, 在他的脚边, 放着他打完球后特意去买的秘密武器。

不久后远处亮起了两盏雪亮的大灯。

篝火旁的少年们眯了下眼,欢呼了一声站了起来。

今天的主角来了。

整九点,苏彻和付承南把车停下, 径直走到篝火旁。

火光映亮了少年们的脸,都是青春年少恣意张扬的年纪。

陆郁的脸上跳动着橙红的火光, 她和孔薇薇站在这一群身材高大的少年之间,就像两只误入了狼群的羊。

虽然以前也这样玩过, 可如今的心态早已截然不同。

陆郁居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苏彻扫了她一眼,接过小弟递过来的一罐啤酒,上下随意抛了两下, 转手递到陆郁眼前。

“我不喝酒。”陆郁摇头,没有接。

旁边有小弟起哄:“嫂子, 今天难得高兴,您就赏个脸呗!”

“没错,嫂子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嘛!”

“我记得有一次嫂子一人干了六瓶,把好多兄弟都喝趴下了。”

陆郁暗自叹息一声, 无奈地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啊,我最近身体不舒服。”

说完陆郁心虚地瞥了眼苏彻,恰好苏彻也在看她,半眯着眼,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却没有揭穿她。

陆郁松了口气。

苏彻找了个空地坐下,脸上映着火光,手里握着罐啤酒,笑着听兄弟们吵着闹着,时不时仰头喝一口。

陆郁四下看了眼,点将台四周漆黑一片,夜色无边,只有她身处的这块地方火光通明,木柴在火中被烧得哔啵作响,火舌被夜风撩起。

陆郁在篝火旁坐下,身边紧紧挨着孔薇薇。

少年们一边吹牛一边喝酒,笑声远远传开,相较之下,陆郁和孔薇薇就显得极其沉默了。

“让让让让。”

这时,付承南从旁边挤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串热腾腾的烤肉,径直走到了孔薇薇跟前,把烤肉往她手里一塞,眼里闪着光。

“你尝尝这个,可香了。”

孔薇薇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有些怯意,她紧紧挽着陆郁的胳膊,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付承南塞到手里的烤肉很香,孔薇薇偷偷咽了下口水,她晚上没吃饭,闻到这香气,立马饿了。

她在付承南期待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肉没烤太熟,口感有点奇怪。

付承南忙问:“味道怎么样?好吃吗r”

孔薇薇勉为其难地咽了下去,脸上不敢表现得太难看,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点了下头。

付承南立即表现得极为开心,暗暗握了下拳。

“南哥,这女孩是谁啊?介绍给兄弟们认识认识呗!”

早有人注意到了付承南对孔薇薇态度不一般,有人吹了声口哨,开始起哄。

付承南瞪了他们一眼,“滚蛋,别吓着她。”

旁边人的起哄声更大了,付承南笑着骂他们,同时更多的目光投在了孔薇薇的脸上,带着好奇和玩味。

孔薇薇的脸开始发烫,她忙低下头,手指死死绞着自己的衣角。

察觉到孔薇薇的不自在,陆郁碰了下她的手背,低声安慰,“别怕,他们没有恶意的。”

孔薇薇低低嗯了声。

少年们才刚刚开始,所谓的篝火肚皮舞才是重头戏,是用来压轴的。

陆郁觉得就这样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她扯了扯孔薇薇袖子,去了黄毛那边。

黄毛正忙得热汗淋漓,他酷爱烧烤,未来的最大理想不是什么科学家和金融大鳄,而是开个烧烤摊,再找个女朋友在旁边开家奶茶店。

在炭火和榨汁机的见证下,这是一份于生活的微末中慷慨而伟大的爱情。

多么美好而庄严啊!

黄毛一连赶走了五拨想来帮忙的人,陆郁和孔薇薇是第六拨,但他却为难了。

先撇开陆郁手头有他把柄不谈,篝火那边投射过来的两道带着威胁的冰冷视线他也承受不起啊。

黄毛果断“退位让贤”,把手头的工具交给了陆郁。

陆郁默默腹诽了一句,自己只是想来吃点东西的,根本没想着来破灭你梦想……

黄毛三两步跑远了,挤在篝火边,嘴咧得比谁都大,嚷着要跟苏彻划拳。

无奈之下,陆郁只好暂时承继黄毛的梦想,拿起刷子,在烤的那堆肉上面刷油,孔薇薇在一旁打下手,专门负责撒孜然。

这群少年们个个人高马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什么都快,陆郁刚烤好几串,立马就有几人笑嘻嘻地过来,甜甜地喊声“嫂子”,然后抓着烤肉就跑。

过了一阵,烤的肉没见多,反而越来越少了。

烤了一半时,孔薇薇被付承南哄着去篝火边坐着了,陆郁不大想去,虽然她对这些烧烤的东西没什么胃口,但左手翻着,右手刷着,一时间没人来打扰她,倒也轻松得很。

炭火滴了油,有一股特有的焦味,一粒火星迸开,陆郁皱了皱眉,朝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脚下忽然踩着了个塑料袋,陆郁捡起来看了一眼,就着暗淡的炭火,塑料袋里装着几根画笔,还有十几种颜料,若是再加上个画板,妥妥的就是户外写生了。

怪奇怪的。

但陆郁没有多想,她把塑料袋放回原地,继续忙活起来了。

夜色渐深,少年们不知在玩什么游戏,笑声和叫声几乎要将夜空刺透,陆郁把烤肉翻了个面,这时,视线中突然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苏彻把她手里的油刷拿了过来,一只手提着罐啤酒,姿态懒散地站在了旁边,眼皮耷拉着,目光停在陆郁的手背上。

“我看你一直没吃东西,吃一点吧。”

陆郁想说不饿,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她有些羞愧,偷偷看了眼苏彻。

苏彻正在往一串烤肉上撒孜然,应该没注意到刚才的动静。

“吃吧。”苏彻递过来一串烤肉。

陆郁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吹了下,咬了一口。

烤肉冒着喷香的油花,苏彻扫了眼,火光的映衬下,刚吃了烤肉的陆郁,嘴唇被油汁染得亮晶晶的。

让人很想亲上去。

苏彻喉咙动了动。

等陆郁吃完,苏彻清了下嗓子,转过身继续拨弄烤肉,佯装浑不在意地问她。

“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郁以为他问的是后背的伤,低声回答:“已经好了。”

苏彻沉默了会儿,继续问:“脚伤呢?”

“也好了。”陆郁继续回答。

苏彻嗯了声,当陆郁以为他已经问完时,却又听到他问:“上次看你眉骨也肿了,是怎么弄的?”

闻言,陆郁抿紧了唇,眉骨的红肿早已好了,她一直以为苏彻对此是不知情的。

“拿衣服的时候,磕在了衣柜上,不碍事的,早就好了。”陆郁撒了个谎。

这次苏彻没继续问了,他把剩下的啤酒喝光,铁皮罐轻轻一掷,正巧砸在了站起来大声吆喝的黄毛头上。

黄毛吃痛,捂着脑袋扭过头来,眼神幽怨,“彻哥,你也跟着他们欺负我。”

苏彻淡淡一笑,“你贫不过他们的,来这里吧,烧烤摊更适合你。”

黄毛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几步冲了过来,继续坚持自己的梦想去了。

“去那里坐会儿吧。”苏彻递给陆郁一张纸巾。

陆郁没说话,接过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油渍,跟着苏彻身后回到了篝火旁,坐在了孔薇薇身边。

孔薇薇在付承南的关怀下玩了几把游戏,现在的状态和刚来时判若两人,小脸红扑扑的,眼镜后的眸子晶亮,看上去明显开朗了很多,不那么怕生了。

小弟们见陆郁坐下了,齐声喊了句嫂子,陆郁听得很心虚,这个没有意义的称呼她早就和苏彻挑明了,可苏彻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任凭小弟们这般叫喊,并不制止。

陆郁没有应,其实这算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昔日的小弟们会面。

小弟们虽然奇怪陆郁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不得不说,卸了浓妆后的陆郁明显纯净了很多,温温婉婉的,像初秋的一阵凉风。

短暂的沉寂后,苏彻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扫了眼付承南,丢了罐啤酒在他脚下,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该跳舞了。”

话音刚落,十八中的少年们纷纷鬼哭狼嚎,哭喊着拒绝,甚至还有更夸张的,直接扑到了苏彻的脚下,搂住他的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苏彻笑骂了句,一脚把他踢开。

在他的对面,付承南脸色纠结,因为孔薇薇在的缘故,他此时的心情矛盾得很,一方面不想在小绵羊面前露怯,另一方面又不想在苏彻面前出丑。

麻烦!

怎么就不能争点气,多进两个球呢!

付承南郁闷地拽开拉环,一口将啤酒喝了个干净,把罐子扔进了火堆里,随后吸了口气站起身,目光在十八中的兄弟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彻的脸上。

“愿赌服输。”

说完,付承南率先扯掉外套,掀起T恤下摆,露出劲实流畅,毫无赘肉的腹肌。

见老大都妥协了,十八中的少年们只好长叹一声,纷纷掀开上衣,露出肚子。

“放音乐。”

苏彻好心问了声,“你们想听哪首?”

付承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悲咒。”

陆郁坐在火堆旁,橘色的火焰在眼前跳跃,她此时的心情不知如何形容。

她依稀记得,上次苏彻他们跳的时候,付承南问苏彻要哪首,苏彻回答的是“好运来”。

真是冤家路窄。

大悲咒音乐声刚响起来,不远处的黄毛尖笑着飞奔了过来,手里拽着塑料袋,里头的东西哐哐作响。

“慢着!咱得加点料!”

黄毛笑容蔫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笛子笛子不能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9 章

黄毛把塑料袋里的颜料和画笔抖落在地, 火光下付承南和十八中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黄毛有毒!竟有这损招!

果然,黄毛拍了拍手, 咧嘴坏笑。

“咱添点乐子多好啊,你们十八中的肚子我们三中包了, 一人一根画笔, 你们跳我们画, 分工明确。”

黄毛朝苏彻喊:“彻哥, 你觉得怎么样?”

苏彻挑了下眉, “很棒。”

付承南瞟了黄毛一眼,冷哼一声,“希望你们下次别输球。”

黄毛嘿嘿笑着, 心里竟然有些慌了,但旋即他把这个念头一丢, 脑子里蹦出四个字。

及时行乐。

很快,按黄毛的主意, 十八中连带付承南一共九个人,围着篝火站成了一圈,上衣掀开, 只露出肚皮。

黄毛笑嘻嘻地给三中的人发画笔,颜料盒全部打开任君挑选, 如何构图如何描摹,只凭天马行空。

只不过可惜的是,三中除了陆郁和孔薇薇,一共只来了八个, 黄毛拿着多出来的画笔陷入了纠结中。

是给孔薇薇呢,还是给嫂子呢?

而且今夜的壮阔景象,总得有个人来录视频吧!

就在黄毛拿不定主意时,付承南早已没了耐性,他喊了声,“要画就赶紧的,再墨迹就反悔了。”

黄毛只好哎了声,把画笔往陆郁和孔薇薇手里一丢,正好凑齐了九个人,剩下个苏彻,就让他录视频吧。

“快点啊!再不画我们就这样跳了啊!”

“再不来我就要受凉拉肚子了!”

催促声一句接一句。

三中的少年们一边大喊“来了来了”,一边把画笔朝颜料盒里随便一蘸,笔尖挂着五颜六色的水彩,怪笑着扑了上去。

陆郁和孔薇薇面面相觑,拿着画笔不知所措。

三中的除了苏彻外,七人各自选了个目标开始大画特画,唯有付承南和另一个长相比较凶恶的平头哥没人光顾。

孔薇薇挣扎了会儿,眼睛偷偷瞄了眼付承南,正巧付承南也在瞧她,见她看了过来,还招了招手,然后在肚子上拍了两下。

那意思显然了。

孔薇薇犹豫了下,咬着唇,面色绯红地去了。

陆郁叹了口气,没得选择了,她把画笔随意地蘸了些颜料,刚迈开一步,手里的笔忽然被人一把夺了去,等她反应过来,手里多了只手机。

苏彻背对着她,提着画笔,慢慢地朝平头哥走去,没有回头,略带喑哑的冷哼声却从前方传来。

“再看不怕长针眼?”

苏彻突然的不高兴让陆郁微微一怔,她低下头,看着丢过来的手机,沉默不语。

指尖碰触到手机的屏幕,还带着微微暖意,苏彻的手机从来不会上锁,陆郁望着苏彻走到平头哥身前,拿着画笔随意地勾画。

在他旁边,三中的少年们怪叫不断,十八中的少年们尖叫不断。

陆郁忽然有些想笑,这样的气氛她真是很久很久没有遇过了。

她把苏彻手机划开,找到照相机,点成录像模式,镜头对准了篝火旁的一群人,从黄毛开始,转着圈慢慢移着,打算把每一个人都录进去。

镜头转到孔薇薇前。

因为付承南太高的缘故,孔薇薇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半蹲着画,而是弯着腰在画。

画笔的笔尖是用狼毫做的,碰触到皮肤时,时酥时麻,少年们的尖叫声大多来此。

可付承南没叫,火红的篝火在他脸上跳跃,他紧紧抿着唇,硬朗英俊的脸绷得很紧,小腹处笔尖的每一次划过和孔薇薇扫在腹部时温热的吐息,都会让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阵阵颤栗。

毕竟是青春年少的年纪,付承南望着孔薇薇在他腹肌上描绘时认真细致的表情,喉咙早已发紧。

他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心脏跳动的速度剧烈又沉闷。

付承南暗暗咬紧牙关。

他妈的怎么还没画完,劳资要忍不住了!

很快,镜头挪到了苏彻那边,和孔薇薇比起来,他显然随意太多了,笔尖随便勾画着,也不知道画了什么东西,奇形怪状的。

每个人都被拍进了视频,陆郁想着再来一个远景,在往后退的过程中,视频界面忽然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微信昵称:咖啡掌柜。

内容是一张照片。

陆郁本不想看,打算直接忽视掉消息的,可手指在划走消息时,一不小心变成了点开。

那张照片猝不及防地落进了眼里。

吴洁一手搭在树上,一手捧着本书,阳光正好落在脸上,清风徐来,她的长发被轻轻拂起,她望着镜头,微微眯起眼,眼底洇着潋滟水光,笑容温和而又缱绻。

明艳而又美好的一幕。

如此的音容笑貌,真是好看。

陆郁很快退出了微信,重新回到视频界面,可篝火旁的欢声笑语仿佛变得很远很远。

她嘴里有些发苦,脑海中思绪翻飞,不知道为什么,她迫切地想知道苏彻会怎样回复。

是会回复“真好看”,还是“你很漂亮”,抑或是会选择视而不见?

陆郁不清楚,但莫名地很想知道。

录完少年们的作画大作战,时间已经不早了,苏彻最先画好,转身走向陆郁时,嘴角挂着上扬的弧度。

陆郁把手机还给他。

苏彻看都没看,直接把手机塞进了口袋,并肩和陆郁站在一起,等着看付承南他们开始跳舞。

最终黄毛也画完了,不,那简直不能叫画,分明是惨不忍睹的涂鸦。

被他选中的男孩个头不算最高,裸露在外的肚皮上,几乎是各种颜料的地狱,有红色的猪也有蓝色的狗,甚至还有几只自称为锦上添花的黄色蜈蚣。

黄毛哈哈大笑着,跑到每个人面前,在他们哀怨的叫喊中,把他们五花八门的肚皮都拍了下来。

篝火肚皮舞开始。

付承南领着十八中的叉起腰,在大悲咒和起哄声中慢慢扭起了腰,一边扭一边转圈。

这一幕在火光的映衬下,真是群魔乱舞。

孔薇薇努力憋着笑,小脸通红地倚在陆郁身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付承南肚子上的那幅画。

那是一辆摩托车。

漆黑油亮,车上坐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少年。

虽然她画技不好,但那是初见时的付承南。

这一场肚皮舞足足要跳够十分钟。

黄毛等人直接笑趴在了地上,他们一边捶着地,一边录视频,还威胁等他们结婚时,要在婚礼现场把这视频放出来,到时候一定极其震撼!

陆郁站在一旁,在他们的笑声感染下,不知不觉嘴角漾起了笑容,这一夜她是真的感到久违的开心。

苏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侧,目光落在篝火那边,啧了声,“如果今天我输了球,我肯定不会让你来。”

陆郁疑惑地偏了下头,少年的侧脸藏在晦暗的夜色中,并不能看得很清。

可随后,她听到苏彻忽然自嘲地笑了声,自顾自地说:“大概是我想多了,你根本就不想来。”

苏彻的嗓音里在这一刻带着惆怅,陆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苏彻,她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

十分钟后,付承南他们舞毕,压轴大戏结束。

十八中的少年们哀嚎着抽出纸巾抹干肚皮上的颜料,可越抹越乱,最后只好放弃。

时间已经不早了。

苏彻领人把火灭了,把东西收拾干净后,叮嘱了声注意安全,各自回家。

夜风在耳边呼啸,陆郁坐在苏彻摩托车上,身子微微后仰,双手紧紧扣在车边的架子上,不敢太过贴近少年灼热的背脊。

这样坐的时间久了,腰和手都不舒服,陆郁轻轻动了下,而就这个简单细微的动作却也让苏彻感受到了。

他把车停下,双脚撑地,扭过头去,藏在头盔中的眸子晦暗不明,但陆郁能感受到目光中的不悦。

苏彻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不想摔下去就搂住我的腰!”

陆郁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声,“没事的,我这样坐……”

“快点。”苏彻直接打断了陆郁的话,声音陡然间变得严厉起来,“别废话。”

陆郁被呛得愣了几秒,最后只好悻悻地搂上苏彻的腰,少年宽肩窄腰,腰身结实有力,小臂环住时的手感温热。

“啧。”

苏彻双手离了车把,拽住陆郁的手,让她搂住的动作紧了紧,随后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启动摩托车,在长街路灯下疾驰而过。

因为这个搂腰的动作,陆郁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苏彻的脊背上,她的鼻息间充盈着少年身上清新的味道,混杂着淡淡的酒味。

陆郁不经意间脸色泛了红。

而在她看不见的前方,苏彻勾起唇角,眼底映着路灯的光,分外明亮。

一路飞驰,少年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在不同的路口分道扬镳。

孔薇薇被付承南送到了三中,一直到女寝楼下付承南才恋恋不舍地告了别。

直到临近凌晨,苏彻才在老旧公寓楼前停下了车。

陆郁走进楼道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

少年双手搭在车把上,看不见头盔中的脸,就这么静静地停在原地。

陆郁朝他挥了下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苏彻没应。

陆郁无奈地叹息一声,走进了楼道里,背影逐渐淹没在昏黄的灯光里。

直到三楼楼道的感应灯亮起,良久后又重归沉寂,苏彻才慢慢吐了一口气,摘下头盔抹了把脸上的汗。

装深沉,真特么热。

作者有话要说:哎,有点后悔,应该让苏彻输球的,然后就能嘿嘿嘿。

但我已经想好了,后面一定要再玩一次,苏彻铁输,然后再想想如何play。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笛子笛子不能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0 章

时间很快到了周一。

早自习的时候, 黄将军就上次实验室的事情,当着全班人的面严厉地批评了孔倩、陈浩和苏彻三人, 并要求他们立刻上来做三千字检讨。

当听到“检讨书”三个字,陆郁顿觉糟糕。

她猛地想起来被自己夹在书里的那张只写了八百字的检讨书!

三千字!她竟然给忘了!

第一个上讲台做检讨的是孔倩, 其次是陈浩, 苏彻还不急, 排在最后, 压轴。

孔倩低着头, 言辞间满是对陆郁的愧疚。

陆郁根本没听,正埋头在不同的书里翻着。

这时,后座的苏彻拿笔戳了下她的背, 语调些微上扬,“写完了吗?”

陆郁有些心虚, “只……只写了八百。”

“这样啊……”苏彻摸了摸下巴,“等会要是我被骂了, 你就请我吃午饭吧。”

陆郁愣了下,低低地嗯了声,没有拒绝, 这件事毕竟是她没有做好,请他去一趟小食堂也是应该的。

苏彻得逞地笑了声, 丝毫不为接下来的检讨感到半点担忧。

很快,孔倩红着眼眶做完了检讨,回去座位坐下时,恰好陈浩从座位出来, 两人在走道相遇,陈浩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孔倩吓得赶紧低头。

陈浩脸上的伤还没完全消肿,他冷笑一声,走到讲台上,检讨中倒没再说是孔倩故意陷害的,而是表达了自己的内疚和诚恳的认错态度。

直到陈浩的检讨临近尾声时,陆郁终于在物理书最后的夹页里找到了检讨书,她把白纸摊平,望着上面只写了小半的字,叹了口气。

现在再继续编词,肯定来不及了。

陆郁只好把纸重新折了起来,趁着黄将军的注意力放在陈浩身上时,偷偷扔到了苏彻的课桌上。

苏彻把纸捡起来,摊在书上展开,从第一行开始往下看。

陆郁的字写得很大,也不甚好看,像蚯蚓在沙地中钻过一样,但幸好能认出来。

这份检讨书苏彻还没看两行,陈浩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检讨,苏彻啧了声,不用黄将军提醒,自觉地起身,拿着纸走上讲台。

教室里鸦雀无声,黄将军抱着胳膊站在门边,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脸上不一而同地露出或好奇或惊讶的神色。

这可是三中最大毒瘤哎!

以往在十三班,他闯了那么多祸,也没见他卖面子作检讨啊!

这还真他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彻身材高挺,总是带着股冷冰冰的气场,他站在讲台上掀起眼皮扫了一圈,几乎没有人敢和他对视。

苏彻清了清嗓子,开始照着纸念:“尊敬的黄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我是苏彻,接下来是我要做的检讨,内容分为三部分,第一是表达对陈浩同学的歉意,我不该控制不住自己,揍了他一拳。”

读到这,苏彻抬眼看向了陈浩,嘴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

陈浩慌忙低下头。

苏彻收回目光,继续读:“其次是表达对吴老师的歉意,我不该损坏公共器材,不该不遵守课堂纪律,当着老师面打人。”

“最后,我要表达对黄老师的歉意,不该刚来两天就不遵守班规班纪,不该不讲同学情谊……”

前半截苏彻照着陆郁写好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读了出来,八百字读完,时间才过几分钟,苏彻也懒得继续往下编,直接说了最后一句,内容和陈浩结束时一模一样。

“从今往后,我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做有辱班门的事,也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谢谢大家。”

他做的检讨如此简短,这一点不出人意料,毕竟堂堂三中最大毒瘤,能卖面子做检讨已经极其难得了,谁还计较那么多。

黄将军也知道他的德行,只冷冷地哼了声,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半句话都懒得跟他说,更别说骂了。

苏彻下去前,拧了下眉,暗骂这黄将军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不挨骂,谁来请他吃饭?!

等他走回座位坐下后,他清晰地听见陆郁轻轻吐了口气,这让他的心情顿时更加不愉快了。

此时的讲台上,黄将军就着三人的检讨内容,正苦口婆心地劝诲,以自己以前带过的学生为例,刚说到全班动容时,苏彻忽然举起了手。

黄将军皱眉停下,沉声问他:“你又怎么了?”

苏彻站起身,用作检讨时的愧疚语气说:“老师,我的检讨没有达到您要求的三千字。”

黄将军闻言一愣。

全班也为之一愣。

而陆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故意找骂这件事,完全不符合苏彻的校霸人设啊!

黄将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再犯直接一万字!”

这应该不算是骂吧……

苏彻暗啧了一声,想想不能这样算了,刚想再找点话说时,下课铃响了。

黄将军从不拖堂,直接从前门走了,苏彻懊恼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后背靠上椅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

他这一番操作古怪,但陆郁明白是什么意思。

下课后,她和孔薇薇下楼去做操前,扭过头低声地对苏彻说了声:“不好意思啊,害你被黄将军骂了,中午随便你吃什么。”

说完不等苏彻回应,陆郁飞快地走了,那根垂在脑后的乌黑马尾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倒让人很想恶作剧地拽一下。

苏彻望着陆郁的背影,眼尾似乎蕴了些笑意。

等到中午时,苏彻没急着先走,而是坐在位子上特意等了会儿。

陆郁把书本整理好,对孔薇薇抱歉地说了声让她今天自己去吃饭,她有些事。

孔薇薇只好先走了。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陆郁扭头问苏彻,“走吧,去食堂还是学校外面?”

苏彻眸子里映着光,眸色浅淡,他站起身,把松垮的校服扯了扯,卡在一半的拉链往上拉了拉,但还是露着一截修长冷白的脖颈。

“食堂人太多。”苏彻说:“去外面。”

三中外面开着不少小餐馆,各式各样的都有,价格也不贵,只要不是太离谱的,陆郁目前的零花钱还担负得起。

可苏彻却没有选这些诸如黄焖鸡米饭之类的店,而是领着陆郁一路朝三中北面走,两人走的速度不快,苏彻手揣在裤兜里走在前面,陆郁稍微落后了半个身位,疑惑着要去哪里。

走了十几分钟,苏彻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酒楼前停了下来,说:“到了。”

陆郁仰头看了眼酒楼被漆得锃亮的古朴牌匾,心尖登时一抖,倒吸了口凉气。

这地方是整个小城都数得着的贵地,整栋酒楼都是古时留下的,经过几轮翻修,最终成了达官显贵们最热衷的胜地。

这么贵的地方,就是把她卖了也吃不起啊!

苏彻已经率先进去了,可陆郁还站在门口,姣白的脸在阳光下几乎白得透明。

苏彻走了两步,见陆郁没跟上来,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来这里怎么可能会让陆郁掏钱,他老舅是这间酒楼最大的股东,他来吃东西,哪里会要钱。

但苏彻想逗逗她。

“愣着干嘛。”苏彻喊了声,“进来啊,是你说随便我吃什么的,难道想反悔?”

陆郁支吾了声,有些难以启齿,“我今天钱可能不够……要不下次?”

苏彻冷笑了起来,“想出尔反尔?”

说完,头也不回地率先进了门,那样子似乎是又生气了。

陆郁无奈地叹息了声,她内心里真的不想惯着苏彻的臭脾气,可还是咬牙跟了上去。

苏彻没让服务员特意招呼,而是径自上了二楼,那里有一处专门为自家人预留的包厢。

本以为今天应该没人的,孰料苏彻刚推开门,里面竟乌压压坐着一群人,眼熟的有他老舅和三中的副校长,其余的都不大认识,但看他们一个个大腹便便的模样,苏彻知道肯定都是些大老板。

冷不丁撞进老舅的饭局,苏彻明显愣了下,他刚想退出去,可眼神锐利的老舅早已看到了他,冲他挥了挥手,高兴地喊了声:“大外甥,你咋来了?一起来吃点儿?”

苏彻在这些老板面前给了他老舅十足的面子,说话客气又礼貌,“老舅,不用了,我随便要碗面就行了,各位叔叔吃好喝好。”

老舅因为常年应酬的缘故,长得肥肥胖胖的,闻言他也不强求,只笑呵呵地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大外甥,今年高二,在三中读书。”

桌上有老板笑言:“那不正好?正巧归郝校长管。”

三中副校长笑着点了点头。

而这时,陆郁也跟上了楼,她微微侧身,从苏彻身后朝里张望了一眼,里面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包括没见过几面的副校长。

老舅眼最尖,他没见过这女孩,但一眼能瞧出来这长得干干净净的女孩是大外甥带过来的,说不定是未来的外甥媳妇呢。

老舅笑眯眯地喊了声,“闺女你好啊,我是苏彻老舅,你是苏彻女朋友吗?”

陆郁半点没有心理准备,让她吃惊的是这人竟然是苏彻舅舅,而更让她手足无措的是那句“女朋友”!

陆郁只好扯起嘴角,朝他们露出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叔叔,我不是苏彻女朋友,是他同学。”

老舅哦了声,表情有些怅然。

陆郁伸出一只手偷偷拉了拉苏彻的校服衣摆,意思是赶紧走。

可苏彻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在陆郁说出那番话后,脸色立即变得不大好看,但顾及到这么多人在,他还是笑着说了声,“老舅,下午还有课,那我就先走了。”

老舅欣然应允。

苏彻把包厢门重新掩上,转过身后在一瞬间变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太贴心了,是时候要让苏大傻子开窍了,针对那个威风堂堂,我听了一遍,哇,简直魔鬼!

还有,上辈子的番外肯定会写一章的~~

最后,隔壁预收文,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呀~~

☆、第 31 章

在他们走后, 老舅的包厢里,三中副校长忽然凑近对他说:“那小姑娘, 就是我跟你常说的陆郁。”

陆郁这名简直如雷贯耳啊!

老舅虽然没见过真人,但这名儿可不止一次从别人那里听过了。

闻言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那就是陆郁?和我大外甥并列的三中小毒瘤?”

副校长嗯了声。

老舅还是不大信, 他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说:“看着不大像啊, 这小丫头看着干干净净的, 说话也礼貌客气,一眼看过去不是个混混,倒像个好学生。”

副校长很想翻个白眼, 你看看你家大外甥,长得人模狗样的, 要是别人不说,谁能猜到他其实是三中的大毒瘤啊!

这些话放心里念叨两句就够了, 副校长拍拍老友的肩膀,继续说话。

“那是你没看到她以前的样子,说来也奇怪,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 也不逃课打架了,听六班老师说,她现在上课认真听讲,笔记记得比谁都好, 就连周末两天都不放过,天天去教室自习。”

老舅眯着眼细细听着,一边听一边喝酒,突然听到六班这两个字,捧着酒杯的手顿时愣了下,问:“陆郁也是六班的?”

副校长点头。

老舅想起来苏彻那晚的电话,不正是吵着要转去六班吗,想到这,他嘿嘿笑了起来,一口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想着刚才苏彻脸上不愉的表情,老舅心里暗道:“好小子,藏得够深呐,我就知道有情况!”

能为了某个女生大费周章地转班,这不正是在追人家吗!

只不过,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看那小丫头的样子,好像苏彻还没追到手吧……

另一边,酒楼一层靠窗的雅座上,苏彻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竟笑了起来。

陆郁坐在他对面,不自在翻着菜单,上面的菜肴琳琅满目,可她的思绪却飘回了篝火夜吴洁发给苏彻的那张照片上。

他回复了吗?

“吃面吧。”苏彻忽然说了声。

“行。”陆郁收拾好心情,慢慢地翻着菜单,刚刚苏彻说了吃面,她就专门在面食那一页看,可越看,指尖越凉,心头越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普通的一碗虾仁拌面居然要九十八?!

许是陆郁的表情太过惊悚,正好被放下了手机的苏彻看了个正着,他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眼角扫到了陆郁正在纠结的那一处。

苏彻重新靠回沙发,开口时语气带着十足的漫不经心。

“这面里的虾仁是专门从古巴空运过来的,口感不错,而且一般人根本拌不出那个味道,得有人专门来拌才行。”

陆郁抿了下唇,这个价格对她而言确实有点贵了,但勒紧裤腰带熬一个星期也不是不行。

无论怎么样,总比叫上一桌子菜要好上不少,下定了决心后,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就点这个?”

苏彻掀起眼皮,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他还没从刚刚陆郁的否认中心情好转过来,想要捉弄的心思并未消除。

“服务员,来两份蟹肉拌面。”

苏彻随口报完了单,便不再理会陆郁,继续捧起手机,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陆郁无奈地暗叹一声,目光在菜单上扫了一眼,当看到蟹黄拌面中的材料是一整只帝王蟹时,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苏……苏彻。”陆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这个我钱真没带够。”

苏彻不以为然地哦了声,看都没看她,“所以呢?”

七百二十八一份!!所以吃不起啊!!

陆郁真想直接掀了桌子走人,顺便把即将端上来的面一股脑糊在苏彻的脸上。

酒楼自然认得这位苏家少爷,后厨接到了苏彻的指令,分秒必争地开始做起了面,等两碗面端上来时,服务员身后还跟着一位主厨,说是来专门拌面的。

但苏彻挑了挑眉,说不用了,他们自己来就行了,不需要麻烦。

主厨应了声,离开。

服务员说了声“慢用”,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被陆郁悄悄拽住了衣摆。

“请问你们这边能……能赊账吗?”

说完这句话,陆郁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这简直太羞耻了,她既没带手机也没有足够的现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服务员小哥礼貌地摇了摇头。

陆郁立即蔫了。

这一幕落在苏彻眼里,有趣得让他很想笑,方才的郁闷在这时总算一扫而空了,他怕陆郁因为钱不够这事没了吃面的胃口,便不再逗她,把一碗面推到她面前,轻飘飘地吐字。

“吃吧,这家店是我老舅的,不要你花钱。”

脑海里蹦出刚才包厢中见到的那张肥肥的脸,陆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心情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越来越阴郁。

她深深吸了口气,望向苏彻玩笑得逞后露出的笑脸,脸色泛着冷冷的白。

“这样捉弄我,你觉得好玩吗?”

苏彻正准备吃面的手猛地一滞。

气氛陡然沉重。

古意盎然的酒楼内,就连饭桌都是仿着古时的样式,色调古拙,女孩的脸倒映在案桌光润的桌面上,眼尾拧出细小的皱痕,看向苏彻时,眸子深处藏着未加掩饰的恼意。

苏彻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盯着她。

僵持了一分钟,陆郁起身,“我先走了。”

苏彻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直到过了很久,才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身子猛地朝后倒下,眸光阴翳,靠在沙发上重重地吐气。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响起老舅特有的笑声,他陪几个大老板吃完了饭,正准备送他们离开。

下了楼之后,老舅念着自己的大外甥,朝一楼扫了一圈,最后在靠窗的角落看见了苏彻,但他对面空荡荡的。

老舅送完人,笑呵呵地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桌上两碗面居然一口没动,而大外甥脸色阴沉,心情颇为不好的样子。

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老舅一眼就望穿了苏彻心底那些事。

他笑了声,拿起根筷子作势要往苏彻脑袋上敲,“那女孩走了?”

苏彻烦躁地躲开,鼻间哼了声,没说话,但意思是明确了。

老舅在苏彻对面坐下,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不舍得拉下脸,再说了,你追人家,把人家弄生气了,你不追出去哄,自己坐这生闷气,有什么用?到头来,难过的是你,伤心的是她。”

“像你们这种年纪,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花季?对,就是花季,花季你不开花,你等冬天?那还能开得出花吗?”

苏彻啧了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无语地扫了眼老舅,“您可别瞎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老舅佯装惊讶了下,“原来你不喜欢她啊?”

苏彻淡淡地嗯了声。

老舅继续说:“那以前可从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如此上心过,更别说为了她转班了,搞得我和你妈曾一度以为你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哈哈哈……”

老舅一手摸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浓烈的酒气让苏彻顿时眉头紧皱。

关于转班这件事,他可从来没和旁人说过原因,老舅只当他一时兴起想转班玩玩,没有想太多。

苏彻想起刚刚在包厢里看到的副校长,不由脑子嗡的一声,肯定是那个老家伙嘴碎!

“哪有的事儿,我纯粹是听说六班班主任很牛,所以才想转去好好学习的。”

苏彻立即反驳,但如此不坚定的语气让他说完后,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老舅笑而不语。

这小子,跟他老舅硬气什么呢!

“大外甥,老舅是过来人,谁年少还没个轻狂的时候,想你老舅,高中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

“打住,我不想听您的陈年往事。”苏彻说。

老舅说:“那你想听什么?”

苏彻想了想,忽然问出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老舅摸着肚子,低头沉思了会儿,再抬起头时,眼里似乎蕴着满满的回忆。

“当她刚吃完包子,嘴巴被油水染得亮晶晶,你却想亲过去的时候,那就是你真正喜欢上了这个人。”

苏彻想起了篝火那晚,陆郁站在烧烤架前,嘴唇因吃了烤肉在火光下亮晶晶的,那时的他喉咙发紧,心尖最软的地方酥酥痒痒的。

恨不得亲上去。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陆郁了吗?

苏彻呼吸间沉重起来,浅淡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深邃。

自那天陆郁弃钢管而逃,他心血来潮去给她送书包,当看到她坐在花坛上,仰起脸望着黑黢黢的夜空,头顶那株盛放的桂花散着扑鼻的香。

那时的少女一身长裙,长发披散在脑后,仰脸望着夜空,侧脸安静又美好。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陆郁。

那时的苏彻,心不知被什么狠狠戳动,心脏在刹那间有如擂鼓,直到现在,那副画面都深深镌刻在脑中,久久都无法忘却。

“等你喜欢上她后啊,吃醋开始变成你生活的常态,她和别的男生说话你会吃醋,她没有及时理你你会吃醋,甚至她早上打招呼的第一个人不是你,你也会吃醋。”

老舅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想起当年的花季,不由唏嘘不已。

苏彻默默听着,老舅的每一个字都像块铁石沉重地砸在心上,对照之下,他莫名变得紧张,竟然觉得口干舌燥,连忙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这才把心里异样的冲动压了下去。

“所以说啊,年轻人就得有年轻人的气魄,喜欢什么就去追,别到了你老舅这个年纪,为青春小鸟一去不回而后悔哦!”

苏彻攥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目光沉沉地望着老舅,嗓音涩哑地问:“那我该怎么做?”

见这小子总算承认了,老舅露出老狐狸般奸猾的笑,半眯起眼,笑骂了句。

“还能干什么,追去啊!”

老舅摸了摸肚子,“记得买些她喜欢的,逗女孩嘛,她开心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苏彻今天开窍了,得开始追妻攻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露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听书人 5瓶;慕安淮、榴芒兔 2瓶;笛子笛子不能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2 章

回到学校, 教室里零星几个人趴在桌子上午睡,陆郁轻轻推开门, 回座位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她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来的憋屈,想到苏彻的笑容时, 越发的生气。

甚至还有点委屈。

陆郁吸了口气, 拿了本书垫在桌上, 脱下校服外套盖住脑袋, 趴在桌上阖眼午睡。

教室里很安静, 中午这个时候又是最困的时候,陆郁竭力撇开脑中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桌前站了个人, 身上带着熟悉的味道,隐隐还能听到轻微的鼻息。

陆郁拧起眉, 翻了个身,而搭在脑袋上的校服也在这个时候滑了下去。

苏彻暗啧了声,弯下腰去给陆郁捡衣服, 因为弯腰的动作不可避免会产生引起布料的摩擦,陆郁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等苏彻重新起身时, 一抬眼,目光恰好和陆郁视线撞在了一起。

陆郁没睡好,眼皮有气无力地耷着,睡眼惺忪, 视线中的景物尚是一片模糊,她只依稀看见面前站了个人,一张脸只能看见个不清不楚的轮廓。

苏彻见她这样子,顿觉好笑,他微扬起眉,指尖勾着的校服朝前一扔,正好盖住了陆郁的脑袋。

眼前登时黑了下去,校服拉链还一不小心硌在了鼻尖,陆郁立即清醒了。

她把校服拿下来,视线中那张模糊的脸终于变得清晰。

苏彻打趣地看着她,气质散漫,眼尾蕴着丝笑,一身玩世不恭的样子。

陆郁只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她把校服重新穿上,在整理头发的时候,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只拳头。

苏彻虚握着拳,手背上青色的筋络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的。

陆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抬起眼问他:“你又要干什么?”

苏彻挑起眉,说:“你猜我手里的是什么?”

陆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从来都痞里痞气的,干什么好像都不正经,而且目前来看,还有点厚脸皮。

“不想猜。”

陆郁抬头看了眼教室前挂的钟,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打铃了,她从抽屉里拿出接下来要上的书,翻开了一页。

苏彻却摇了下头,“猜错了,再猜。”

天,你耳聋了嘛!!我这是猜了吗!!

陆郁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了,随口说了两个字;“橡皮。”

苏彻依旧摇头,“给你个提示,你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陆郁有点懵了,她现在最喜欢做题,难道你掌心里藏着的是一套名师押题?

“黄……黄冈密卷?”

苏彻瞪了她一眼,这个回答让他极其无语,有了中午在酒楼的意外,苏彻也不大敢继续逗她了,他把手掌摊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发卡。

骷髅头。

黑得发亮。

“送你了。”苏彻把骷髅发卡放在陆郁桌上,神色大度,全然不顾陆郁顿时垮下去的脸。

她很想对苏彻说:“并不是我桌上画满了骷髅头,就代表我喜欢啊!”

苏彻送完了发卡,双手揣进裤兜里,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后背靠在椅子上,头枕着墙,松松散散地坐着,目光却停在前头陆郁的身上。

隐隐透着期许。

期许她把发卡别上。

陆郁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发卡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后,无奈地塞进了书包最底处。

自然,这一幕落入了苏彻的眼中,他倒没生气,只是有点失望,指尖慢慢摩挲着桌面上画的骷髅头,心里在想是不是这礼物不合陆郁胃口。

很快上课铃响了,孔薇薇睡昏了头,急匆匆跑来,紧跟在她身后,是生物老师高舜。

教室安静下来后,高舜先是往陆郁那边扫了眼,随后戏谑地开口。

“上次有人不自量力,说要考到八十分,让我下跪,再过几天又要月考了,我高舜等着呢,某人可别让我失望。”

高舜站在讲台上,微眯着眼,慢悠悠地说:“我倒想看看废物是怎么炼成的,当然,可不是嘴炮炼成的。”

一连冷嘲热讽了好几分钟,这节课才算开始。

陆郁坐在座位上,垂着眼翻着生物书,听得都快麻木了。

高舜的这番话几乎每节课他都要说一遍,刚开始时她还有点生气,很想站起来反驳,可到后来,她渐渐放宽了心,与其和这种气量狭小的人争,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放在做题上,争取用实际行动打脸。

可陆郁虽不在意了,身后的苏彻却皱起了一张脸,面色不善。

前面几节课,这老师总会说一番这样的话,他一开始不清楚这老师说的是谁,直到后来某一天,高舜直接点了陆郁的名,苏彻才终于明白。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高舜张嘴,苏彻就想上去揍他。

十一月份的月考就在这个星期四,一连两天,依旧是按校内排名来排座位。

上一次苏彻坐在陆郁后座,而这次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身旁的墙上贴着成绩表,来六班这么久,他还没看过一眼,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瞥一眼,顺便推算一下两人的座位是不是邻着。

可当看到陆郁成绩时,苏彻猛地瞪了下眼,这三百零九的成绩真是她自己考的?!

抄的吧!

苏彻第一感受便是如此。

可他随即反应过来了,当时陆郁身后坐着他,前座是谁忘记了,但估计也是个学酥,那种渣渣,能考五十分都是看得起他了。

上一次月考总成绩四十七的苏彻这般想着。

生物课结束后,高舜离开时照例再次嘲讽一通,走时不屑地扫了眼陆郁,哼了声走了。

苏彻恨不得一拳撂掉他八颗大牙。

这个老师是该整整了,苏彻心想着,拿出手机给黄毛发了条消息,黄毛鬼点子比谁都多。

发完后,他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看了眼陆郁的发顶,慢慢阖上眼假寐。

反观陆郁,她浑不在意地收拾书本,在仅仅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掏出来一套理综试卷,拧眉做着。

这套试卷难度挺大,刚做两道物理选择题,她就被难住了,她抬眼在教室里看了一圈。

大部分人都趁着大课间的时候出去透气,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人还坐在座位上,或是假寐或是看书做题。

物理和数学都是陆郁的老大难,很多时候连题目都读不大懂,那些已知条件都跟未知的似的。

眼下难住陆郁的这道物理选择题,是所谓的“传送带”问题,什么相对速度之类的让陆郁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在她这一列,往前两排,物理课代表姚偲坐在位子上,低着头,应当是在看书。

陆郁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问题,但随着学习内容的越来越深入,好多问题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真的迫切需要别人的指导。

陆郁盯着姚偲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

她是要考大学的,不是来这里表演自闭的,她需要慢慢融入六班,而不是唱着自己的独角戏。

姚偲长相斯文,为人礼貌又清雅,身材高挺,一张脸长得也十分好看。

苏彻没来之前,他一直是六班女生心目中的班草,苏彻来了以后,无奈退位。

但其实对姚偲而言,这些都是浮云,他根本没在意过,陆郁忽然走到他桌前时,把正在看书的他吓了一跳。

他和陆郁从未有过交集,也从未关注过她,她这会儿来干什么?

陆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姚同学,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姚偲不明所以,点了下头。

“那你能教我一道题吗?”陆郁松了口气,“我不太懂。”

姚偲愣了下,陆郁这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很多次他周末来教室自习时,都能看到她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的样子。

“可……可以啊。”

闻言,陆郁忙把手上拿的卷子放在姚偲桌上,微微弯下腰,指着其中的一道选择题虚心请教,“这个题,是用绝对速度算,还是相对速度啊?”

姚偲扫了眼题目,大致就了解了如何解题了,他拿出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张草图,对着图开始对陆郁讲解。

姚偲不仅成绩好,人长的帅,讲题时深入简出,娓娓道来,复杂的问题经他稍一提点,把各种条件抽丝剥茧,很容易就能让人明白。

这一题讲了近十分钟,陆郁彻底明白了,她慢慢吐了口气,笑着说了声“谢谢”,对姚偲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郁五官精致,人又长得白,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右颊还会露出小小的梨涡,姚偲看了一眼,嗓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那一句“不用谢”梗在了喉咙里,半天说不上来。

上课铃声响起,苏彻睁开了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等回过神后,蓦然发现陆郁正站在某个陌生男生的桌前,两人在说着话,陆郁竟然还在笑!

苏彻立即清醒了过来,他的眉心拧起深刻的“川”字,眸光一瞬间变得极其阴翳,他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呼吸沉重起来。

苏彻一脚踢开椅子,哐当的巨大声响响彻了整个教室。

苏彻沉着脸,唇线绷得像一柄锋利的刀刃,径直走上过道,站到了男生桌前。

教室一下子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望向这边。

就在大家都认为苏彻面色不善,即将揍人的时候,他却垂下了眼皮,扫了一眼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又看了眼陆郁手里的卷子,慢悠悠地开口。

“呦,问学霸题呢?”苏彻把陆郁卷子拽了过来,目光在卷子上陆郁做了标记的选择题上扫了眼,说:“这题也不难啊,我教你。”

陆郁只当他纯粹找茬,没理他,向姚偲说了声谢谢,从苏彻身边挤了出去,回到座位上坐下,那张卷子她懒得抢回来。

这时,老师来了,苏彻啧了声,在回去之前,屈起手指在姚偲桌上敲了两下,眸光戏谑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姚偲皱眉看了他一眼。

苏彻适可而止,在老师即将发火时回去坐下,那张卷子被他摊在桌上,那道在题标上勾了个圈的物理题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妈的,出题的都是傻叉吗!连个题目都写得乱七八糟,根本就叫人看得不知所云!

苏彻烦躁地拽了下头发。

当晚晚自习结束后,苏彻回去洗完澡,拧开台灯,从校服口袋里翻出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试卷,把圈出来的那道题誊抄在一张空白纸上,咬着笔杆开始苦思冥想。

他对着题干内容想了很久,依然是没看懂。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苏彻在手机上下了个小猿搜题,咔嚓一声拍了个照,可惜没搜到……

随后,他又下了个作业帮,还是没搜到。

苏彻把手机扔在桌上,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头仰着,眼睛看向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他在脑子里把身边的狐朋狗友们全都过了一遍,可无一例外的都是些连学酥都不如的渣渣,让他们做题,还不如让他们脱光了跳钢管舞。

无奈之下,苏彻只好给老舅打了个电话,他认识的人多,总该能找到人会这题吧!

可遗憾的是,老舅恐怕睡着了,电话是关机的。

苏彻啧了声,把手机又扔了回去,叹了口气在床上仰面躺下,连拖鞋都没脱。

不久后,房门被人轻轻扣响,苏彻坐起来,揉着头发。

门开了,一个保养得极其精致的妇女端了杯牛奶过来,苏母脸上还贴着面膜,她把牛奶放在桌上,见上面居然摆着张卷子,旁边还摞着几本书,顿时一惊,脸上的面膜直接掉了下来,惨兮兮地挂在拖鞋上。

“彻彻,你这是在做题?”苏母惊讶万分,漂亮的丹凤眼瞪得比灯泡都大,“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苏彻最烦他妈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耐烦地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扔了进去,随后回床上躺下,拿了手机慢悠悠划着,漫不经心地说:“你看错了。”

苏母深知儿子的脾性,乐呵呵地笑了声,踢踏着拖鞋,忙去给苏父报喜去了。

苏彻无语地看着他母亲拖鞋上的面膜被甩飞在地,变成黏糊糊的一坨,他觉得有些可怖。

已近深夜,苏彻在母亲走后,一时也没了继续玩手机的兴趣,他紧紧盯着桌上那杯正在冒着热气的牛奶,不知不觉困意上头,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牛奶看得太久了,苏彻做了个梦。

梦中有一条乳白色的大河,河岸两边种着一排排苍翠的桂树,桂花在凋零,一朵朵像下雨一样。

苏彻光着脚在河岸边走着,头上落满了橙红色的小花,不知走了多久,那条乳白色的大河忽然掀起了一阵波涛,一道巨浪从远处卷来,上面依稀坐着个人。

苏彻停下脚步,风浪拂起他的额发,他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眯眼看去。

巨浪卷到他眼前时骤然停止,苏彻仰头去看,浪头上坐着个女孩,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肤色润白如玉,身上几乎不着寸缕,媚眼如丝。

这副充满诱惑的身体,连纯白的大河和河畔的桂树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苏彻。”女孩柔声喊着,笑时右颊梨涡浅浅,“你好啊。”

听到女孩打招呼,苏彻仰起脸看她,从那个角度看去,甚至可以看到女孩乍泄的春光,苏彻微红了脸,等看清女孩的脸时,顿时一愣。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

陆郁!

苏彻懵住了,而在他失神的刹那,一个浪头突如其来地卷了过来,缠住苏彻的腰身,直接把他拉上了浪头。

苏彻猝不及防被拉到女孩跟前坐下,女孩眯着眼看着他笑,双唇殷红,眼底像氤氲着一团春光,身上带着惑人的清香,像是桂花,但又不像。

苏彻的眼底映着女孩的脸,他们几乎贴在一起,女孩身上很软,肌肤嫩滑,苏彻喉咙不知不觉变得紧绷,咽了咽喉咙。

“苏彻。”女孩娇羞地点了点苏彻的额头,“亲我。”

苏彻猛然瞪大了眼,心脏狂跳,简直好比擂鼓。

见他迟迟不愿,女孩撇了下嘴,直接揽过苏彻的脖颈,红唇亲了上去。

苏彻措手不及,女孩滚烫的鼻息打在脸上,一阵酥麻如过电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

闹铃在耳边狂响,苏彻唔了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秒,他猛地坐起了身子,掀开被子看了一眼,顿时一连啧了三声。

真他妈烦!

苏彻又羞又恼,连忙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内衣裤,拿着去了浴室。

因为这件事,苏彻整整一路都心不在焉的,都说梦过了就会忘,怎么也记不住,可昨夜的梦却像人用刀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就连那张红唇上浅浅的唇纹都记得异常清楚。

苏彻烦躁地一拳锤在墙上,吓得过路的几个小混混连忙缩起了头跑了。

直到把心中的别扭情绪缓和了小半,远远地可以听到三中早自习的铃声,苏彻才深吸了口气,朝学校走去。

他迟到了几分钟,黄将军只低声呵斥了一句,没多为难他,苏彻回座位坐下时,陆郁正埋头记着单词,校服领子外露着一截白皙的脖颈。

苏彻立刻别开眼,刚敛下的心情立马又掀起了波澜。

随后的一整天,苏彻都没怎么出去,就趴在桌上,目光时不时落在陆郁发顶,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当看到陆郁再次拿了张卷子去了姚偲桌前时,他的目光顿时晦涩了下去。

望着陆郁请教时露出的笑脸,苏彻不免怀疑,难不成陆郁之所以对自己如此冷淡,是喜欢上了学习好的?

难怪昨天他让陆郁猜最喜欢的东西,她居然说了个黄冈密卷。

苏彻心里蓦然升起很大的危机。

那道誊抄下来的题幸好带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张纸,抻平皱痕,皱眉苦思却不得其法。

今晚的晚自习并不是物理老师监堂,苏彻在课间时,去了趟办公室。

物理老师正在备课,苏彻突然站到办公桌前,这让他无比诧异。

当苏彻拿了张写了题目的纸时,这让他更是惊讶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苏彻拧了下眉,急忙让开身子,这才免受茶水洗脸之灾,心说至于吗,和他老妈一样都这么容易大惊小怪。

等弄清楚了苏彻的来意,物理老师笑呵呵地夸了句,拿起笔给他认真讲起了题。

因为基础实在太差,物理老师一连讲了三遍,连带着前面涉及到的知识都给他回顾了一遍,这才让他懂了。

苏彻心满意足地道谢,物理老师喝了口茶润嗓子,说:“你的基础没打牢,一时半会不容易补回来,但你很聪明,天生理科的料子,我建议你啊,去外面报个高一的补习班或请个家教,从头开始学,说不定高三的时候就能追上来了。”

这番话顿时让苏彻犹如醍醐灌顶,他嘴角漾起一抹笑,再次道谢,等回到教室时,拿出手机给苏母发了条消息。

内容大约是让她帮忙找个家教,最好是理科全通的。

苏母很快就回了消息,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无比震惊,再是表达了自己的欣慰和喜悦,最后拍拍胸脯说定让儿子满意。

晚自习结束,苏彻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有了丝丝好转,他没急着走,而是靠在椅子上看着陆郁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

因为再过几天要月考的缘故,陆郁需要提前把一些放在教室的书带回家,她书包塞得满满当当,怀里还抱着几本。

经过昨夜的梦,再结合老舅那天说的话和自己这几天的心情起伏,苏彻已经承认了内心。

他应当是喜欢上了陆郁。

苏彻默默地跟在陆郁身后,听着她和孔薇薇笑着说话,心情忽然变得很宁静。

或许,这样平静的日子也不错。

陆郁和孔薇薇在宿舍楼下分别,陆郁出去校门时,苏彻追了上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上面是自己按物理老师教的解题方法写的答案,还贴心地配了张草图。

苏彻挑了下眉,懒洋洋地说:“这题也不难嘛,过程我已经写好了,你回去看看,要是还不懂,明早过来我教你。”

陆郁愣了半晌,把纸接过来,纸面上写满了数字和公式,指尖碰触到纸面,犹带着暖意。

陆郁没想到苏彻竟然真的去做了这道题,这太颠覆了她对苏彻的认知。

这道题其实陆郁已经彻底明白了,但她还是看了一遍,看到一半时,忽然皱起了眉。

“你这儿算错了。”

陆郁指着其中某一行。

苏彻忙低下头去看,“你别不懂装懂,明明是对的。”

陆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书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掏出了根笔,就着头顶的路灯,开始给苏彻解释。

陆郁不紧不慢地解释,苏彻认真听着,时不时追问一句,橘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脚下。

影子交叠。

这一幕宁静而和睦。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这么污(捂脸狂笑)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多多、顾遇卿 20瓶;蜉鲲 5瓶;萱萱萱萱 2瓶;笛子笛子不能吹、慕安淮、斯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3 章

时间飞逝, 十一月的月考到了。

苏彻果然坚守在最后一个考场,而陆郁则朝前跨了一步, 去了前面的考场,和孔薇薇坐到了一起。

这次考试, 苏彻打算看看自己的真正实力, 于是乎, 每一场考试他都坐到了最后, 和陆郁一开始的状态一样, 除了语文能够写点,其余的大多是一窍不通。

而在旁边的教室中,和上一次的捉襟见肘相比, 陆郁就显得如鱼得水了很多。

这次的试卷出乎意料的容易,就连老大难的物理和数学, 看起来都容易了许多,甚至于她做完了理综后, 还剩下十几分钟的富余。

陆郁把不大确定的几道题重新看了一遍,尤其是生物,她看得最为细致。等她看完后也到了交卷的时间。

从教室出来后, 陆郁神清气爽,十一月份的天气晴朗, 蓝天和白云相得益彰,陆郁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外等孔薇薇。

孔薇薇因笔帽丢了,蹲在地上来回找, 陆郁靠在栏杆上,一边等她,一边已经在心里暗暗估算这次的成绩,可能是太过专注,以至于苏彻站到了她身边也没注意。

“物理最后一题你做出来了吗?”苏彻手扶着栏杆上,忽然问道。

陆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仰起脸时,眼底蓦然撞入一双含着笑意的浅眸。

物理最后一题其实也是一道“传送带”的题目,和上次的选择题不一样,但用的思想和法子是类似的。

陆郁点了下头,“做出来了,但答案不知道对不对。”

苏彻扬起眉,“我算的是十三,你呢?”

陆郁蹙眉想了想,“我好像等于十四……”

谁对谁错?

整套物理试卷,也就这一题苏彻是会的,但两人答案不同,苏彻心里顿时也没了底。

“要不我俩打个赌吧。”苏彻摸了摸下巴,“如果我答案对了,下次去看我球赛。”

陆郁皱了下眉,苏彻继续说:“要是你赢了,我请你吃饭。”

“那要是答案都错了呢?”陆郁问。

苏彻笑了声,“都错了的话,我免费送你一箱黄冈密卷。”

“成交!”陆郁答应了,忽然笑了起来。

眼底映着陆郁浅淡的笑容,苏彻的心情一下子畅快起来,同样笑了起来。

而此时此地,他们不清楚的是,这一场略带小孩子气的赌约,恰巧被身旁一个常年混迹校园贴吧的女生听到了。

当晚,三中贴吧出了条爆帖。

主题:震惊!三中两大校霸考完试后竟对起了答案!!还为此打起了赌!!

内容:哪位高人是物理奇才,高二理综物理最后一题答案为多少?13还是14?这决定着三中大小毒瘤的上下之争!

下面配了张图,图是偷拍的。

走廊上,苏彻和陆郁趴在栏杆上,镜头落在苏彻身上,他微微侧着脸,迎着光,狭长的眼尾拧起细细的皱痕,蓝白色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洋溢着单车少年午后阳光般的气息。

很快有人顶帖:高三文科狗,进来只为吸苏彻的盛世美颜,嗯,真香!继续滚去复习!

诸如此类的纯粹只为舔脸的不知多少,帖子瞬间垒起高层,当然,其中也有不少高二的学生趁这个机会大谈理综物理,得出的答案有十三也有十四。

姚偲吃完晚饭,坐在电脑前随便点着鼠标,当点进三中贴吧时,这一栋高楼瞬间吸引了他的眼球。

他点开一看,当看到那张照片时,陆郁和苏彻言笑晏晏,这让他的心情有了那么一丝不畅快,但他很快把这份涩堵抛到了脑后,在下面回帖。

“物理最后一题设了个陷阱,计算时间的时候,要减去一秒自由落体的时间,所以答案是十三。”

作为物理课代表,能被老师委以重任,姚偲经常物理拿满分,所以对这个答案还是很有信心的。

而在另一边,孔薇薇的宿舍中,深夜无灯,寂静的阁楼里,吴洁心不在焉地捧着手机,她同样看到了这个帖子,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

“薇薇。”吴洁轻轻喊了声,“你睡了吗?”

孔薇薇晚上喝了杯热可可,现在还不困,躺在床上发呆,听到吴洁喊她,立即回答:“还没呢。”

吴洁把手机放下,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吴洁的脸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晦涩,她张了张嘴,终于把自己一直想问的话问了出来。

“薇薇,你能告诉我陆郁和苏彻他们现在关系怎么样吗?”

孔薇薇不明白吴洁为什么这么问,她想了想说,有点后怕地回答:“就一般吧,苏彻又凶又冷,我都不敢看他。”

“具体的呢?”吴洁继续问。

孔薇薇不喜欢八卦别人的事情,她沉默了下,说:“我基本上天天在教室自习,都没怎么和苏彻接触,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啦。”

吴洁怎么会不知道她和陆郁天天在一起,孔薇薇这番话分明就是不想说。

吴洁不勉强,说了声谢谢后,两人没再说话,宿舍重回沉寂。

几天后,成绩陆陆续续出来,这一题的答案果然是十三。

苏彻赢了。

为此,物理老师还专门在班里当众表扬了苏彻,而当全班都在为之唏嘘时,苏彻扬起得意的笑,拿笔帽戳了下陆郁的背,递过去一张纸条。

上面没有写字,只画了一只手,伸着两根手指头,比着耶的手势。

陆郁无语地给他回了个字:嗯。

此后两天,各科成绩陆陆续续出来,贺伟安依旧是班级第一,但校排名降到了二十一,这让他很长一段时间很郁闷,看什么都像自己因为马虎而丢掉的分,无论是谁都看不顺眼。

就连他同桌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当然,他心情如何,陆郁一点都不关心,这次的成绩出来后,她欣慰的是自己终于考上了三百五十分,班级名次从倒二升到了倒七,成绩在稳步提升。

更让她欣慰的是,生物这次竟然上了六十分,离八十迈了好大一步。

而自苏彻来了六班后,“荣膺”倒一,分数不高,加起来不到一百五,和倒数第一的盛平安有一百三十多的差距。

看这样子,倒一这个名号得很长一段时间落在苏彻头上了。

苏彻随手翻着试卷,看到那一个个低到令人发指的分数,渐渐失去了耐性,烦躁地把这些破纸塞进了桌肚,眼不见为净。

期间,苏彻望着前座陆郁和孔薇薇热切地探讨问题,深知自己这成绩要是再不努力,怕是永远也无法跻身好学生之列,更别说是入陆郁的眼了。

苏彻默默掏出手机,给苏母发了条消息:“老妈,家教的事情怎么样了?”

苏母过了几分钟后才回了消息:“刚找到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数理化都在全国竞赛拿过奖的,随时可以来给你补。”

苏彻想了想,“这周五开始吧,晚上我提前一节课下晚自习,让他在家里等我。”

苏母回复:“行,我跟他商量。”

苏彻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靠在椅背上,讲台上数学老师在分析试卷,苏彻听不懂,本不打算听,但见陆郁坐直身子听得认真仔细的样子,只好默默地把塞到桌肚的试卷拿了出来,摊开在桌上,强撑着自己听下去。

晚自习下课后,苏彻以请教题目为由留下了陆郁。

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几个值日生,陆郁让孔薇薇先走,转过头问苏彻:“哪题?”

苏彻一手撑在桌子上,半眯着眼看她,随手在卷子上指了指,“这题,我刚刚没听懂。”

陆郁把他卷子拿过来,眼睛扫到上面的分数时,差点以为这是自己以前的卷子,拢共就得了二十四分,都是选择题,如果全是猜的,准确率还算可以的。

苏彻指的是一道几何题,陆郁倒是会,但自己当初也是学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的,如果没学过前面的知识,怕是讲不明白。

陆郁思忖了片刻,叹了口气,拿了草稿纸准备跟苏彻讲。

陆郁眉心轻轻拧着,眼睫纤长浓密,低垂的眉眼清澈纯净,讲题时冷红的唇瓣张合,声音很轻,每一下的吐息都像是一把绒羽刷子,轻轻刷在耳廓。

苏彻盯着她的唇,思绪猛地飞到了那夜的梦境,耳根一下子烫了起来,心跳加剧。

陆郁讲得正投入,等结束时,值日生们已经快打扫完了,陆郁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点半了,再转过头时,目光恰好对上苏彻面色古怪的脸,耳朵通红。

“你不舒服吗?”陆郁问了声。

苏彻猛地缓过神来,他心虚地佯装打了个哈欠,说:“困了。”

陆郁哦了声,问他:“我讲完了,你听懂了吗?”

苏彻点头,“懂了,也不是很难。”

“那我回家了。”陆郁说完,起身收拾书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苏彻忽然攥住了她的胳膊,往她手里放了颗巧克力。

“这是为我讲题的酬劳。”苏彻扬起眉,“我也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等苏彻走后,陆郁望着掌心里躺着的糖果,是一枚用金箔纸包装起来,极其精致的小小的心形巧克力。

苏彻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边走路便点开手机上的一个阅读软件。

他打开一本书,找到书签,继续往下看。

书名:《教你撩妹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坟去了,山上的映山红不知道大家看到过没有~

☆、第 34 章

十一月底的夜里, 气温已经很低,不少学生都已换上了冬季的校服, 甚至有的已经套上了厚厚的毛衣。

出了校门后,门外的各种小吃摊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陆郁给自己买了根烤肠, 边吃边走。

当转过一条老街时, 迎面忽然跑过来一个人, 来人慌慌张张的, 边跑边回头看,像是在躲什么人一样。

陆郁朝老街看了一眼,等来人跑近时, 这才看清是个高个子女生,而且是“熟人”。

孔倩。

陆郁不清楚这么晚了孔倩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神色惶恐,眼珠瞪得极大, 头发因为剧烈跑动的原因有些散乱,而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指痕。

她被人打了。

陆郁停了下来。

孔倩同样看见了陆郁, 她刹那间白了脸,连忙垂下头, 飞快地擦肩跑走。

陆郁不明所以,等她准备离开时,老街里又跑出个人。

同样是张熟悉的面孔。

陈浩。

陈浩脸色阴沉,昏黄灯光下的一张脸晦暗阴冷, 他以别人的名义把孔倩约了出来,就是为了出一口被栽赃陷害的恶气。

可突然在这里撞见陆郁,这让他万万没有想到。

前方的街口,陆郁静静地站在原地,因为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但就是她这种平静的模样,反而让陈浩的气势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陈浩愣了片刻,忽然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那模样仿佛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陆郁无奈地瞧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了,家人早就睡熟,陆郁轻手轻脚地洗漱完,等躺上床,窗外早已黑如浓墨,几声野猫的嘶喊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刺耳。

枕头下藏着顾克英给她买的新手机,很长一段时间,陆郁都只用它查题查资料,上面除了几个学习软件外,一个娱乐软件都没有,界面上比她奶奶洗的脸还干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陆郁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打开又关掉,来来回回一直纠结了四五次后,她才点开搜索引擎,输入了一行字。

“如果一个男生以前对你很冷淡,最近却总往自己跟前凑,是什么原因?”

输入这行字后,按下搜索键,网忽然卡了一下,在这短短的几秒间隔中,陆郁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她迫切地想知道在别人的眼里,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寂静的夜里,隔壁老太太的呼噜声一阵阵地传来,陆郁捧着手机紧盯屏幕,暗淡的光打在脸上,巴掌大的脸上泛着冷冷的瓷白。

网速好了,这个问题恐怕也有不少人问过,密密麻麻的答案立刻显示了出来。

第一条:以前他不喜欢你,现在开窍了呗,各种找机会引起注意,恭喜恭喜,这是在追你!

第二条:这个问题很简单,如果他以前有对象,自然对你爱搭不理,要是现在分手了,那他指定把你当备胎了!

第三条:问这个问题的人年纪肯定不大,顶多高中生,我来深入分析一下,以前的他对你视而不见,很可能是觉得这样很酷,现在对你鞍前马后,很可能是在吃醋,skr~

……

各式各样的回答都有,陆郁一连翻了好几页,思绪变得越来越混乱。

不知不觉,她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头有点发晕。

忍着不适吃完早饭,陆郁赶着去上早自习,可还是迟到了几分钟。

但奇怪的是,一向准时到教室的黄将军却不在,班里闹哄哄的,有读书声也有说话声。

陆郁回到座位坐下,放书包时朝后瞥了一眼,苏彻趴在桌上,面前摊开一本语文书,他枕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里在潇洒地转着笔。

见陆郁来了,苏彻偏了下头,掀起眼皮扫了一眼,发现陆郁偷看过来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

陆郁偷看被发现,登时有些尴尬,她干巴巴地回应:“早上好。”

苏彻没再说话,耷下眼皮,随意瞄着书上的古诗词,和刚才一样,一边转笔一边默背,为上次的古诗词填空一分未得而耿耿于怀。

陆郁坐下后,刚拿出课本,旁边孔薇薇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陆陆,你听说了吗,生物老师出事了。”

陆郁现在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一点都不知情,她有些疑惑,“高舜?他怎么了?”

孔薇薇听到高舜这个名字,顿时笑了起来,但随即她敛去了笑意,觉得这样太明目张胆了,便朝旁边看了看,见好多人都没看书而在偷偷说话,立即松了口气。

“高舜不是还带了十一班的生物嘛,昨晚的晚自习他监堂,大课间的时候去厕所,你猜怎么着?”

陆郁摇了摇头,“怎么着?”

孔薇薇憋着笑,“三中的厕所隔断不高,他在蹲坑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从旁边倒了桶水下来,而且还是保洁阿姨洗拖把的水,直接把他从头到脚淋了个落汤鸡!”

“啊?”陆郁张大了嘴,“谁胆子这么大?”

孔薇薇摇头,“人还没抓到,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干的。”

高舜这人人品太差,被他教过的学生,十有八九对他很有怨言,而他又心高气傲,看人都拿鼻孔看的,被这样整了一顿,当时就气炸了,在厕所里破口大骂。

但顾及到面子,高舜始终不敢推门出来,一直等到第二节晚自习开始了半个小时,教务主任赶来,这才灰溜溜地跑了出去,找人借了套衣服换上。

昨晚高舜的骂声整个教学楼都听见了,这还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很快整个学校都传遍了。

高舜被扫了面子,气急败坏之下找校长打了报告,发誓一定得抓出这人,给他最严厉的处罚!

陆郁昨晚一直在刷题,注意力全放在了面前的卷子上,高舜的这些动静她还真不知道,孔薇薇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陆郁总算明白了,唏嘘之余还有点幸灾乐祸。

但高舜这张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学校还查不出来是谁,问昨晚在厕所的学生,可他们仿佛串通好了,个个摇头,一脸无辜地说不清楚。

今早上,教学组专门就此事开会,黄将军早上就是被这件事绊住了。

陆郁听完了八卦,虽然觉得不大好,可听到高舜被整,依旧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

在她身后,苏彻默默地把书朝后翻了一页,他保持着枕着胳膊的动作,脸朝着墙,眸子半眯着,眼底似乎还藏着些笑。

前排两个女孩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就连陆郁惊讶的语气他都牢记在心,高舜这件事儿其实他也是昨晚回去之后才知道的。

黄毛向来把他的话当圣旨,当晚就和几个兄弟筹划了这件事,从时间到地点再到人证,通通做的滴水不漏。

只要他们一口咬死不知情,高舜再怎么在校长面前哭诉,也无济于事。

出了这口气,苏彻能感觉到陆郁畅快了些,自己也跟着畅快了很多,整整一个早自习,黄将军都没有出现,直到早操做完回到了教室,黄将军才姗姗来迟。

在早上的会议中,高舜一张脸黑得像陈年锅底,他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而在其中,六班占了绝大多数。

而陆郁的名字,更是排在了第一位。

因为昨晚的出丑,高舜在一众领导前先是怒骂了一通六班班风不正,连带着对黄将军一通冷嘲热讽,说他管理不力。

黄将军当时就沉下了脸,六班什么样他比谁都清楚,那些孩子间虽然有不成器的,但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就一定是六班的?

他给了高舜几分面子,没当场跟他争论,直到散会后,他才对高舜说了句:“高老师,我奇怪得很,怎么我们学校这么多老师,学生就专挑你泼水呢?”

高舜当即瞪大了眼,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黄将军来到教室,上课铃还没响,但所有人见他脸色难看,都赶紧回座位上坐好,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群小子们明明都听话得很,黄将军虽然心情不好,但又无比欣慰,说话时语气不由软了下去。

“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现在布置一个小作业,写一篇三百字的作文,题目就叫尊敬师长,下课后交给我。”

黄将军布置这个作文题,谁都明白是为了什么,三百字并不多,陆郁撕下一张信纸,工工整整地写好了标题,身后的苏彻忽然又戳了戳她的背。

“麻烦借张纸。”

果然,又是这事儿!

陆郁只好无语地另撕了张纸给他。

这些天苏彻都不知找她借了多少东西了,小到纸笔,大到课本,样样俱全。

苏彻接过纸,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少年的声线带着轻微的涩哑,说谢谢时语调上扬,陆郁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话时嘴角弯起的弧度,和那双眸色浅淡的双眼。

就在陆郁心思不定的时候,身后突然又传来一句。

“你人真好真善良。”

陆郁持笔的手顿时怔在原地,一不小心在白纸上晕染开一抹黑乎乎的印记。

苏彻趴在桌上,慢悠悠地转着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的肩膀。

自己在说完那句话后,陆郁的肩膀明显抖了一下,说明她把这句话听进去了,甚至还有点激动?

苏彻满意地吹了声口哨。

书中写的果然没错。

要想让一个女孩对你心生好感,时不时夸她一句至为关键,但要记住,夸人一定得看准时机,不能干巴巴地尬夸,要锦上添花,别画蛇添足。

☆、第 35 章

星期五的晚上, 苏彻晚自习上到一半时,忽然接到了苏母的消息。

精心挑选的家教答应从八点半一直教到十一点, 这时候已经来了。

彼时教室里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面时的沙沙响声,苏彻收拾了一下, 目光在陆郁身上扫了一眼, 女孩正埋头做题, 他不想打扰她, 便轻轻地拉开椅子从后门走了出去。

回到家后, 时间已经快到九点了,苏彻在门口换好拖鞋,进门时在鞋架上看见一双陌生的运动鞋。

客厅的沙发上, 苏母正陪着一个年轻人坐着,两人不知在谈些什么, 苏母脸上带着笑,而那年轻人倒有点拘谨。

苏彻走过去, 喊了声“妈”,苏母眼睛一亮,急忙向年轻人介绍:“这就是我儿子, 成绩全校倒数,听你刚才这么一说, 要是从现在抓起,真的有机会考上大学?”

“只要您儿子配合,是有机会的。”

年轻人应该是大学毕业没有多久,身上犹带着些学生气, 但他和普通的理科生不大一样,穿着打扮儒雅随和,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只不过很瘦,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一样。

年轻人冲苏彻笑了笑,伸过去右手,礼貌地问好:“你好,我是祈盼,京理工毕业。”

苏彻和他握了下手,“你好。”

刚刚祈盼和苏母聊了很久,苏母大致把这些年苏彻的情况都说了一遍,祈盼心里有了底,他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辞了工作回到老家,可他自尊心强,不愿在家里啃老,就自己出来当家教,能贴补一点是一点。

“我做了个时间安排表,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以后就按这个来上课。”

说着,祈盼从放在沙发的包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苏彻,上面做了个课程表,还有相应的学习任务和要求。

苏彻接过来看了一眼,周一到周五都是从八点半开始,一直到十一点,而周末两天则各有半天,周六上午和周末下午。

时间安排得很紧凑,学习任务也很重,毕竟理科六门,除了语文没有特意补之外,其余的一共要补五门。

“没问题,就按这个来吧。”苏彻同意了。

苏母见儿子没有异议,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她一开始还真怕苏彻只是头脑一热,随便说说玩的,但目前来看,这小子应该是当真了。

“苏彻你好好跟着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苏母笑着说了声,转过头喊保姆给两人切点水果,自己则借口睡觉,躲回房间看电视去了。

补习的地点选择在了别墅一楼的书房里,环境优雅安静,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祈盼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理科底子很好,高中的重难点根本难不倒他,而且他来之前又做了充足的准备,他从高一的知识讲起,同时穿插了初中的基础内容,苏彻边听边做笔记,倒也不是太难,大部分能听懂。

十一点后,祈盼喝了口水,停下了讲课。

苏彻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天已经这么晚了,他也不好强留别人,约好了明早的上课时间,苏彻叫司机送他回家,但被祈盼拒绝了。

苏彻点了点头,说了声注意安全,并没有强求。

晚风冷冽,祈盼出门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低低咳嗽了声,走出这片别墅区,上了马路。

苏彻家地处市中心,即使三更半夜,周围依然灯红酒绿,祈盼招了辆出租,坐上后拿出手机看了眼。

手机上一连好几条未读消息,都是表妹发来的,无一例外地是在问他有没有空,明天是外公生日,家里在酒楼设了生日宴,想明天下午和他一起去。

祈盼想了想,打字回复:“明天上午我要代课,应该没空,下午我去找你吧。”

表妹很快回了过来,“不用来找我,我来接你吧,你把代课的地址给我。”

祈盼没有多想,给了苏家的地址。

表妹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后就没再回了,祈盼把手机塞回口袋,侧头望向车窗外。

另一边,苏彻洗完澡后吹干了头发,他靠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刷了几页微博,他抿了下唇,点开了阅读软件,接着上次的内容往下读。

撩妹第七十三式:适当的距离能产生美,若即若离才能产生暧昧,每隔一天给她发一次晚安,注意回复消息时别太快,停一两分钟,忽冷忽热的态度才能勾住她的心神。

苏彻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他退出阅读软件,可手指刚触上微信图标时就僵在了原地。

差点忘了,陆郁早就把他拉黑了……

苏彻懊恼地啧了声,这被拉黑了,再怎么发消息都是扯淡啊!

看来是得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解封的事儿了。

苏彻叹了口气,重新点开阅读软件,继续往下看。

撩妹第七十四式:如果你有一颗诚挚的心,不妨试一试古希腊留下的方法,走到窗前,对着夜空中的繁星,找到最亮的那颗,默念心上人的名字七遍,明天你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惊喜。

沙雕吗这是?

苏彻嗤了声,这种只会在青春偶像剧里出现的沙雕情节,他要是信了,那这十七年还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手机翻了一会儿,苏彻眼睛有些酸,他把手机随手扔到床头柜上,打了个哈欠从床上下来,准备去上个厕所再睡觉。

当路过窗边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指尖撩起窗帘一角,掀开后朝外飞快地看了一眼。

随后,他把窗帘重重甩下,低声骂了句:“见鬼的星星。”

窗帘在摇曳,透过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夜空中别说星星了,就连个月亮都没有。

带着浓重的鄙夷,苏彻上完了厕所,回到床上过了很久才阖眼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今天是周六,因为和祈盼有约,所以学校是去不了了,苏彻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陆郁应该在教室了吧……

可惜他猜错了,陆郁今天没有去学校,而是待在了家里,因为今天是老太太去医院复查的日子,陆长源和顾克英都有急事,只好让陆郁带老太太去了。

陆郁叫了辆车,站在门口等着,老太太把病历什么的都带好了,这才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挪了出来,她心里是很不乐意让陆郁去的,但她大字又不认得几个,没这个孙女帮着又不行。

车停在街边,陆郁给老太太拉开车门,让她坐在后排,自己则上了副驾,整个过程她一句话也没和老太太说,只把这件事当成任务,等下午忙完从医院回来,她还是得去学校自习的。

老太太今天心情不怎么好,整张脸从头到尾都耷拉着,去了医院后找到医生,就连主治医生说恭喜她腿快好了,老太太都没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来。

反而当着许多病人面把医生痛骂了一遍,说他是庸医,自己明明腿还疼,非说自己快好了。

功力深厚,直接把医生骂懵了圈儿,好久才缓和过来。

这样的老太太简直不可理喻,陆郁听得直皱眉,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以拿药为理由,把老太太带走了。

在窗口开药时,就诊卡里的钱不够,陆郁身上又没现金缴费,只好先从队伍中退了出来,去找老太太要钱。

可今天的老太太不知道发哪门子疯,临走时陆长源明明给了她五百块钱,可她却死不拿钱出来,而是对着陆郁破口大骂,说她讹钱,引得路人纷纷看了过来。

越来越多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是一枚枚滚烫的烙铁,一股燥意从后背腾起,陆郁冷冷地看着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

“你继续闹。”

老太太中年丧偶,一个人省吃俭用带大两个儿子,年轻时性子泼辣,而且从来不知道羞耻是什么,越多人围观她便越来劲,骂到最后甚至连拐杖都扔了,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让你带我来医院,就是嫌我在你家白吃白喝待久了,我腿还疼着呢,非说我好了,这不明摆着要赶我走吗!”

周围的人小声嘀咕起来,对着这一老一少指指点点。

话说到这儿,陆郁总算明白了,这老太太脑补能力简直能去补天了,单单一个复查,就能让她联想到这么多。

老太太有自己的小房子,身体又硬朗,腿没伤之前都是自己一个人住,陆长源和顾克英经常会去看看,买点米买点面给点生活费,尽了做儿女的责任。

腿伤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陆郁家,吃喝不愁,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愁。

如果腿好了,恐怕自己再也没法这么舒坦了,所以才会在今天复查的时候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悦。

陆郁看破了老太太的心思,吸了口气给陆长源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把这里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陆长源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说自己马上过来。

老太太瘫坐在医院大厅里,很快一个护士跑过来询问情况,陆郁在等陆长源的时间里,坐在一旁的长凳上,默默地看着护士在低声劝慰老太太,身边的人都对她投来打量的目光。

这件事实在是荒唐又无奈,陆长源请了个假急忙赶过来,进门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地上不愿起来的老太太,和一旁安静坐着的陆郁。

陆郁把就诊卡交给陆长源,自己不愿在这里多待,打了声招呼后,就先一步回家了。

坐在公交车上,陆郁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当看到一个男孩被一个老奶奶牵在手里露出幸福的笑脸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嫉妒。

对老太太,即便重活一世,陆郁也始终无法将她视作自己的亲人,上一世陆长源和顾克英最终狠下心把她赶出家门,老太太在其中火上浇油,可谓是“功不可没”。

虽然这辈子这件事没发生,但陆郁却永远忘不了,就像是一层厚重的棉布,每次想起来,都会闷得她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景色飞逝,陆郁阖上眼,许久后才缓缓睁开,睁眼的那一刻,她把这些情绪压在了心底,眸子冰冰凉凉的,巴掌大的脸上映着冷白的光。

回到家后,时间还未到中午,陆郁也没什么胃口吃饭,拿了书包直接去了学校。

今天的教室,人比之以往多了不少,因为再过一个多月就该期末考了,大部分人都紧张了起来。

陆郁轻轻掩上门,目光朝后座看了一眼,那边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孔薇薇没来,苏彻也没来。

窗户开着一条缝隙,凉风灌了进来,牵动了窗帘的一角,陆郁回到座位上坐下,路过姚偲时,礼貌地笑了下。

姚偲点了点头,旋即继续做起了题。

书包里还有几张老师布置的试卷,陆郁找出一张卷子摊在桌上,明明知道苏彻没来,可下笔时依然朝后看了一眼。

身旁和身后都是空的,陆郁没来由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原来放眼望去,偌大的六班,这么多人,也就只有孔薇薇和苏彻两人她能说上一句话。

铺天盖地的疲倦突然涌上心头,陆郁再也没了做题的心思,盯着面前的卷子久久的沉默着。

到了午饭时间,教室里的人零零散散地离开,姚偲走前看了陆郁一眼,皱了下眉走了。

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陆郁一个人坐在最后。

过了一会儿,陆郁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着。

微信被她卸载了,陆郁手指停在下载的界面很久,最终抿紧唇,按下了确定。

不久,熟悉的界面在眼前浮起,帐号和密码像刻在脑子里,根本不用回想,手指已经把数字敲了进去。

微信打开后,显示出的界面和眼下的教室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丝毫生气。

陆郁慢慢在联系人里划着,当看到那棵藏在暗夜里的树时,她怔了下,点开了苏彻的头像,静静地看着。

沉默了很久,陆郁慢慢吸了口气,把加入黑名单的按钮撤了回去。

而此时,在遥远的小城一边,苏彻送走了祈盼,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一边荡秋千一边玩手机。

他点开陆郁的头像,那几个猩红刺眼的感叹号落入眼底,让他的心情顿时不爽了起来。

但随即他扬起了眉,突然想到,对方如果把自己拉黑的话,那无论自己发什么东西过去,对方肯定是看不见的。

苏彻勾唇笑了起来,双脚撑在地上,慢慢荡起了秋千,而同时他在手机上敲字。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按下发送之前,苏彻还吹了声口哨,秋千晃晃悠悠地荡着,越荡越高,就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轻松惬意,没有丝毫负担。

可按下发送后,意料中的红色感叹号却没有出现。

消息发出去了!!

苏彻猛地瞪大了眼,他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赶紧戳手机,想把这条消息撤回,可越心急手下越容易出错,手机没攥稳,一不留神从手里滑了下去,摔在了石板上,直接黑屏。

秋千还在荡着,苏彻心里蓦然蹦出一句悲哀的话。

果然飞的越高摔得越惨。

苏彻等不及秋千停下,直接跳了下去,连忙捡起手机,手机屏幕碎了一角,但好在还能开机。

在焦急等待屏幕重新亮起的时间,远在三中的教室里,陆郁捧着手机的手隐隐在发抖,她此时的表情比苏彻几乎如出一辙。

震惊惶恐,不可思议,眼底还透着些许羞愤。

屏幕上是刚跳出来的一条消息,“我好像喜欢上你了”中的每一个字都让陆郁的心跳加剧。

她咽了咽喉咙,颤着指尖回了一句话:“麻烦把手机还给失主……不然被他抓到了,你会被卸掉胳膊的。”

写完这句话,那边迟迟没有回复,陆郁屏住呼吸,在等消息时,门口突然响起姚偲的声音,“你没去吃饭吗?”

陆郁此刻的心情哪经得住这么一吓,手里一抖,新买的手机直接摔了下去,黑屏了。

陆郁连忙捡起手机,心疼地来回看了几遍,带着忐忑的心情重新开机。

另一边,苏彻好不容易开了机,屏幕刚亮起,一口气还没喘匀,一条消息猛地弹了出来,而且是陆郁回的消息!

苏彻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生无可恋地点开微信,当看到回复的内容时,心情虽然依旧复杂,但轻松了许多。

无论怎么样,总比她直接回复“我不喜欢你”这种拒绝的话来得温和些。

苏彻嗓子有些干哑,他就这么坐在石板上,敲字。

“姐姐你好啊,我是彻哥哥的妹妹,在和你玩游戏。”

这条蹩脚的借口发出去后,苏彻松了口气,他盘腿坐着,仰起脸看着天空,心情逐渐变得舒畅,为自己的机智感到窃喜。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那边终于回了消息。

“原来是这样啊,小妹妹你要听话哦,不要乱玩你哥哥手机,被他带坏了可不好啦。”

呵。

带坏?

你这是在说我?

苏彻拧起了眉,心情再次变得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突如其来的告白,虽然乌龙但是刺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任嘉乐 2个;萱萱萱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束蒲、慕安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6 章

在院子的石板上坐了一会儿, 苏彻回去书房,收拾好书本和祈盼打印的一厚摞复习资料, 想了想还是忍着尴尬去了学校。

如果陆郁在的话,他可以假装不知情, 随口提一句邻家小妹偷玩了他的手机。

那这个乌龙不就能不知不觉化解了?

苏彻这样想着, 心情愉快地去了三中。

下午的教室冷清了很多, 偌大的班级里, 除了陆郁外, 就只有三两人。

陆郁在收到那条匪夷所思的消息后,懵圈了好久,她最后一条消息发出去之后就关了机, 纷乱的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苏彻是从后门进来的,脑袋上扣着顶白色的棒球帽, 右肩竟然还罕见地挂了个书包!

陆郁伏在桌上写一道数学题,苏彻站在门边看了眼, 把帽子摘了下来挑在指尖上,唇角扬起一抹笑,径直走到了陆郁桌前。

“这么认真呢?”

苏彻打了个招呼, 嗓音轻柔,尾调微微上扬。

说完, 他把指尖挑着的帽子扣在了陆郁的头上,但因为没掌握好力道,手指按在了陆郁的头顶,朝下压的时候差点让她脑门撞在了桌上。

“啊, 不好意思。”

苏彻连忙把帽子扯了下来,可他没注意到帽扣上缠着几根头发,这么一扯的结果可想而知。

陆郁吃痛,低低地哼了声,她刚刚没有注意到苏彻,等少年带着打趣的嗓音响在耳畔时,她眼前蓦然一黑,再然后头发被扯掉了几根。

“疼吗?”苏彻抱歉地问。

陆郁吸了口气,强撑着说:“不疼。”

苏彻点了下头,伸手在口袋里翻了下,好像在找什么,陆郁抿住唇,注意到他今天居然带了书包!

书包沉甸甸的,底部不知被什么东西支起了一角,硬梆梆的。

陆郁不由多看了眼,暗暗猜测里面是不是装了块砖头……

“喏,给你。”

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硬糖被放在了桌上,苏彻给完糖,回座位坐下时说了句,“今天我去吃饭,隔壁家小孩突然抢我手机玩……”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就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欲盖弥彰的痕迹很明显。

陆郁刚从不久前的乌龙中回了三分神,经他这么一提,瞬间又尴尬起来,她望着面前的水果糖,双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条,脸颊有些发热。

好在苏彻只提了这么一句,说完后坐在椅子上,翻开书包,从里面拿出来厚厚的打印资料摊在面前,又掏了根笔,开始做起了题。

下午的教室一直很安静,窗外秋日暖暖,天空蔚蓝,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两人一前一后在默默刷题,不知过了多久,陆郁起身去上厕所,拉开椅子出去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朝后瞥了一眼。

后座,苏彻一只手撑着脑袋,脸朝着墙,一只手握着笔,桌上摆着一摞资料,雪白的纸上竟然是一道道物理题!

苏彻看样子是在沉思,笔好久都没有动过。

陆郁放轻脚步从他身边绕过,没走两步,忽然听见一声带着鼻音的唔声。

苏彻把笔扔在纸上,伸了个懒腰。

陆郁加快脚步走了,刚升起的刮目相看瞬间烟消云散。

苏彻没想到自己做个题居然睡着了,懊恼地扯了下头发,等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后,他才注意到前座已经没人了,只留下纸笔还老老实实地躺在桌上。

陆郁一直在做数学卷子,上厕所前已经做完了,正对着答案改分,这会儿才改完选择题。

苏彻趁她不在,身子前倾,偷偷用手指夹起纸角,把卷子抽了过来。

卷子上大部分题都是他目前不懂的,苏彻看不明白,草草扫了眼,选择题错了四道,剩下的还都没改。

苏彻起了好奇的心思,又伸长胳膊把红笔拿了过来,对着答案给陆郁批起了试卷。

每一题都改的细致,对的地方直接一个大勾,答案错了直接一个大叉,也不管解答题过程是不是正确,只要答案不对,一概零分。

经他这么一改,陆郁本来信心十足能考七十多的卷子最终只得了三十九分。

════════════════════

你好 ~旧时光

J※S※G※T※D※Z※L

来源来自网络,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文本侵犯了您的权益

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谢谢!

════════════════════

苏彻啧了声,在卷头潇洒地划了个三十九,扬眉,“这成绩不怎么样啊。”

改完后,他把卷子重新放了回去,红笔扔在卷子上,静静等着陆郁回来,心想她要是因为分数不理想而伤心,那撩妹第四十三式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陆郁上完厕所,在走廊站了一会儿透透气。

六班在二楼,从她这个地方望去,能看见不远处学校的静心园。

这块被誉为三中恋爱胜地的园子里种满了草木,晚秋的桂树依然苍翠,树下有一条长凳,凳子上坐着两个人。

男孩高大威猛,女孩娇小可爱。

等看清了两人的模样,陆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是孔薇薇和付承南吗!

付承南对孔薇薇有非分之想陆郁一直清楚,但她认识的付承南向来脸皮厚到极致,怎么会露出那种“娇羞”的表情。

两人各坐在长凳一边,隔着半米的距离,貌似都有些拘谨,付承南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想靠近但又不好意思,而孔薇薇则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放在腿上。

陆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孔薇薇的性子特别软,付承南可别欺负她,否则一定饶不了他!

她不想继续看了,转身回到了教室,唏嘘不已。

回到教室后,陆郁吸了口气,当看到苏彻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写题时,她路过时特意放缓了脚步。

苏彻似乎是做题陷入了瓶颈,紧紧拧起眉,表情有点凶。

陆郁不想招惹他,轻轻拉开椅子,还没等坐下,桌上被红笔画了好大对勾和叉号的卷子登时让她瞪大了眼。

更让她气血上涌的是卷头那个特大号的“39”。

不用说她也知道这是谁的“大作”!

“没事的,这次分不高不代表下次不高,有付出总会有收获的,我相信你下一张卷子肯定能考好,别灰心丧气,要相信自己。”

苏彻在后座突然说话,语调柔和,好心鼓舞,“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撩妹第四十三式:当她心情沉郁时,这时候就该你出马了,及时的安慰和鼓励能帮她尽快走出阴霾,谨记,雪中送炭才能彰显你的魅力。

陆郁有点气又有点好笑,这家伙是吃错药了吧……这一点不符合他校霸的王霸之气啊!

卷子改得是一塌糊涂,后面的解答题好几题的部分过程都是能拿分的,陆郁对着答案,默默给自己重新批了一遍,把该加的分都加上,最后一算总分,七十六。

“别沮丧了。”苏彻拿笔戳了戳陆郁后背,“我考几分的时候不照样活得很精彩吗?”

精彩……真他妈的精彩。

要是把试卷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想必是格外的精彩。

陆郁把改好的卷子铺在苏彻面前,声音冷冷地说:“什么时候你能考上五十分,再来安慰我吧。”

苏彻垂眸扫了眼分数,张了张嘴,被陆郁反驳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郁看了他一眼,把卷子重新拿回去,动作流畅潇洒,苏彻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心说这怎么和书上写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撩妹一百零八种方法,怕不是上个时代的产物,早已过期了吧……

苏彻郁闷地靠在椅背上,头枕着墙,仰起脸看着头顶的的电风扇,心情沉闷。

而在这时,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苏彻啧了声,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黄毛打来的,语气非常焦急,“彻哥,你赶紧来众城网咖一趟,有兄弟被人打了。”

苏彻立即皱眉,坐直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嗓音冰冷阴沉,“谁干的?”

“社会上的,没见过,总之你赶紧来吧,这里乱得很……”

黄毛话没说完,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响,像是椅子砸在了地上,黄毛大骂了声“草”,直接挂了手机。

苏彻听着电话的嘟嘟忙音,猛地站了起来,起身时动作幅度太大,椅子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

黄毛那边出事了。

苏彻的眸光逐渐变得阴冷,每一次的呼吸都带着暴躁的戾气。

临走时,他扫了眼陆郁的发顶,见她直楞楞地坐着,脊背绷得笔直,知道刚才的对话她听见了。

“一起?”

这时的苏彻重新变回那个既暴戾又凶狠的校霸,吐字时的语气仿佛囤积了无尽的冰霜。

可陆郁只是肩膀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以往的每次打架,陆郁都是冲在最前,像今天这样的事,她肯定第一个冲过去,不需要别人说半个字。

可眼前的陆郁并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

眸子渐渐变得暗淡,苏彻明白了,不再强求。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吐了口气,大步朝门外走,很快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门口。

教室里重归寂静,陆郁握着笔杆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现在微微泛酸,而眉头皱得极紧。

众城网咖。

这是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

甚至为了逃课,她还在那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里有着她不想回忆的过去,键盘的敲击声,充斥在鼻间的浓郁烟味和令人烦躁的骂喊声,都是她当年堕落的见证。

陆郁再也不想踏足那个地方。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郁思绪杂乱,不管她怎么吸气,竭力想把刚才黄毛电话中的怒吼声摒除脑外,可越是逃避,黄毛的声音越清晰。

最后连着苏彻那句冷冰冰的却带着一丝期待的“一起”,汇聚成一把尖利的铁锥,在脑海深处无时无刻不在钻着。

眼底透着些许不耐,后背滋生的燥意犹如潮水狂卷。

陆郁的右手虚虚握起了拳,又松开,如此往复。

这一刻的她,很想揍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学校,更新晚了。

今天的彻哥,终于意识到了撩妹不是这样撂的。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楠橙 20瓶;笛子笛子不能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7 章

众城网吧在三中后面的老街深处, 苏彻赶到时,门口挤着很多人。

苏彻推开人群, 径直走了进去。

网吧内色调暗沉,满地狼藉, 椅子摔了一地, 两拨人气势汹汹地对峙着, 黄毛被开了瓢, 头上还在流血, 他的手里拎着根拆下的椅子腿,像只怒目金刚一样瞪着对方。

苏彻进来时踩到了一块玻璃,发出的声响清脆, 黄毛率先注意到了,愤怒的表情瞬间转为惊喜。

“彻哥!”

苏彻点了下头, 弯腰捡起一个还没碎的啤酒瓶,在掌心漫不经心地敲着。

对方不好对付, 是几个混社会的,这种人和学校里混混之类截然不同,下手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你就是这群蠢货的大哥?”

那些人中一个光头走了出来, 他长得魁梧,满脸横肉, 皮笑肉不笑地扫了眼苏彻。

苏彻睨了光头一眼,没理他,而是走到黄毛跟前,问:“怎么回事?”

黄毛朝后指了指, 身后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脑门流血的人,他被啤酒瓶砸了,血已经糊住了头发,他抱歉地喊了声:“彻哥。”

苏彻皱了下眉,这时黄毛低声向他解释。

“肖沉他在打游戏,玩得好好的,那个光头时路过时忽然骂了声菜比,肖沉没忍住,就回骂了一句,本来也没什么,骂完他就继续打游戏了,可那光头居然拿了瓶啤酒直接摔他头上了。”

苏彻眯起眼,慢悠悠地扫了眼光头,光头挑衅地扬起眉,不屑地笑了声。

“肖沉和你的伤不能拖了。”苏彻转过头,放低了声音,对几个兄弟说:“我来的时候看到有人报了警,估计过一会儿就来了,你们待会记得表现得惨一些,我们是学生,不会吃亏。”

黄毛愣了下,旋即反映了过来,用肩膀撞了下苏彻,笑得阴险,“还是彻哥机智,对付这种社会渣滓,还得人民警察来。”

苏彻嗯了声,让黄毛他们先去处理一下头上的伤,他朝前迈出一步,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向光头,没说话,而是在注意外面的动静。

只要警笛声一响,那他手里的啤酒瓶就有了用武之地。

光头不明所以,他还以为黄毛叫了个大哥过来,没想到同样是个毛头小子,人看起来不怎么样,装逼的本事倒是一流。

“嘿,我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帮学生,在学校那么丁点大的地方逞威风算什么本事,今天咱就教你做人,社会不是你们想象的……”

门外警笛声终于姗姗来迟,苏彻勾了下唇角,眼底带着毫无掩饰的讽意。

他转了转手里的啤酒瓶,在光头大放厥词的时间,猛地一步迈了出去,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光头的大腿上,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门口传来呵斥的声音,警察来了。

苏彻慢慢地吐出口气,手里的啤酒瓶精准而狠辣地砸在了光头的脑门上,顿时飙出了血。

这一套动作迅疾,等光头身边的几个兄弟反应过来想伸手扯住他时,苏彻已经退了回去,朝身后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

黄毛立即会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脑袋呜哇乱叫,旁边的小弟们纷纷照做,刹那工夫躺倒了一地,苏彻顺势蹲了下去,给黄毛擦头上的血,把他整张脸都擦得血糊糊的,分外吓人。

反观另一边,光头爬了起来,抹了把脑门上的血,怒吼了一声就要冲过来。

这时候三个警察进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蹲下!”

光头进过几次局子,看到警察两腿就发抖,一瞬间就没了嚣张的气焰,瑟缩着退了回去,搓着手讨好地笑:“警察同志,是误会,都是误会。”

警察瞪了他一眼,看向苏彻那边,立即皱起了眉。

这群孩子身上都挂了彩,瘫在地上用可怜巴巴的眼光盯着他,模样看着无比凄惨,他也是有孩子的人,这伤要是被父母看见了不得心疼死啊?

苏彻察言观色,见警察的脸上露出丁点心疼,立刻在黄毛大腿上掐了一下。

黄毛疼得嘶了声,开始仰头痛呼,“警察叔叔,你得为我们做主啊!我们是祖国的花朵,不能还没开花就被人折了枝啊!”

几个警察都起了恻隐之心,再次看向光头时,目光森冷。

光头连忙解释:“警察同志,这真的是误会,我哪能下那狠手啊,是……是他们不小心帅的!”

这理由实在蹩脚。

黄毛蘸了点血,正打算往苏彻脸上也抹点,闻言顿时气急,“扯你娘的淡,警察叔叔,他们打人,我这头就是他用啤酒瓶砸的,我旁边的兄弟们都是!”

小弟们都很配合,连忙哎呦叫唤了起来。

几个警察都不知处理了多少类似的事件了,草草一瞥,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真是一群戏精,他们对视了一眼,摇头笑了笑。

“都跟我们去一趟警察局,做个记录。”

顿时哀嚎声更大了。

就在这时,门口围观的人群被一双纤细的手使劲拨开,背着书包的女孩在众目睽睽下闯了进来。

陆郁呼吸有些喘,她刚进去就愣住了,十几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低了低头,目光飞快地扫了一圈,当看到苏彻蹲在黄毛身边,两人脸上都挂着猩红的血迹时,眉心一瞬间拧了起来。

苏彻根本没受伤,他脸上的血都是黄毛故意抹上去的,为的就是引起警察叔叔的同情和爱惜,他以为陆郁是不会来的,乍一看见背着光站在门口的女孩,心情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松快。

这种事处理起来不算麻烦,这几个小子受的伤挺重,也不能耽搁了,其中一个年老点的警察侧耳跟旁边两人说了句话,其余两人都点了点头。

“你们几个等会儿把父母电话留下来,先去找个诊所,把伤口治一治,至于你们……”年老警察看向光头,“都是群惯犯,都跟我去警察局改造!”

光头几个顿时鬼哭狼嚎,不愿去,但架不住几个警察一瞪眼,瞬间没了脾气,只好灰溜溜地跟在身后。

走到门口时,陆郁连忙让开了身子,三个警察率先出去,光头几人跟着,路过陆郁时,光头忽然回头,无声地做口型。

“龟孙子们,你们给老子等着。”

随后还朝苏彻几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怨毒。

耍完了狠,光头刚要走出门,后脑勺猛然被一件重物砸中,当即眼冒金花,双腿差点没站稳。

“他妈的是谁!!!”

光头怒吼,捂着脑袋扭头大骂,双眼瞪得极大,因为吃痛,眼睛里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陆郁把书包放在脚边,来时她把厚厚的书本都塞了进去,书包里的重量不容小觑,这一下砸得结实,虽然没出血,但看光头刚刚踉跄的脚步,恐怕得有一阵子头晕目眩了。

警察们也听到了动静,急忙大声喝斥,光头气焰萎靡了下去,指着陆郁委屈地告状,“警察同志,这小丫头片子砸得我好疼,你们可得管管!”

年老警察顺着光头指的方向看去。

在阴郁的环境中,女孩穿着稍显宽大的校服,背靠着一台电脑,脸色瓷白,双手无措地绞着校服衣摆,低着头,可怜兮兮的。

“警察叔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得,声音都细细软软的,这么乖巧可人的模样,哪里经得住光头这么凶狠一吓。

年老警察一巴掌抡在光头胳膊上,骂了句,“再惹事关你个十年八年,赶紧滚!”

光头难以置信地瞪了一眼,张嘴还想反驳两句,却被警察扯着袖子拉了出去。

网吧内重归寂静,陆郁松了口气,把书包拎起来背好,转过头看了眼苏彻和那群挂了彩的少年。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群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惊,好像看到了什么外星生物一般。

黄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苏彻:“彻哥,那真是嫂子?”

说话这么软糯,脾气这么温柔,一点都不像啊!

苏彻没理他,拍拍袖子起身,眼尾弯起丝丝弧度,其实在陆郁露面时他的心情就好了,她能来,说明还是有情义的。

虽然今天的风格和以往截然不同,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了钢管和浓妆,没了口香糖和睥睨的眼神,眼前的陆郁反而更多了些绵软可爱。

苏彻扬起眉,目光一直停留在陆郁的脸上,陆郁感受到了他意味难明的视线,不自在地挪开了脸。

黄毛正和旁边人小声嘀咕着,时不时瞥一眼陆郁。

小弟们谈的内容大惊小怪的,苏彻啧了声,掀起眼皮扫了黄毛一眼,淡淡地说了句。

“嫂子都不喊了?”

小弟们瞬间回过神,龇牙咧嘴地喊嫂子,也不知是谁,居然还喊出了“嫂子法力无边,洪福齐天”之类的话。

小弟们纷纷大笑,可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慢慢地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陆郁并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而是沉着脸,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们,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话。

“笑什么笑,血都快流干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个扛着你们去医院?”

这种冰冷的态度才是让人熟悉的陆郁,苏彻笑了声,伸脚踢在黄毛小腿上,让他带兄弟们先去医院。

“赶紧溜,不然等会儿警察返回来,被叫家长可不好受。”

黄毛只是脑袋流了些血,受的伤不重,刚刚为了在警察面前演戏,脸上和脖子上都涂满了血,看着让人瘆得慌。

“得嘞!”黄毛一跃而起。

苏彻走到陆郁跟前,嗓音低哑地笑了声,“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他的脸颊上被黄毛抹了血渍,陆郁以为是他打架受了伤,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

苏彻接过纸巾,没擦脸,反而擦了擦手,擦手时眸子一直盯着陆郁,低垂的眉眼蕴着玩味的笑。

两人站在门口,一人仰脸一人低首,咫尺距离。

黄毛咳嗽了一声,“彻哥嫂子,你俩让让。”

陆郁率先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给黄毛他们让开路,黄毛吹了声口哨,带着兄弟们先出去了。

“这里怎么办?”等他们走光了,陆郁扫了圈遍地的狼藉,问:“那几个人看着不是好东西,过两天放出来恐怕……”

苏彻明白她的意思,以那光头的德行,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能做得出来报复的事儿,他想了想,说:“不用担心。”

苏彻向来不说空话,陆郁点了点头,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

“那我先回去了。”

事情已经结束了,陆郁转身想走,却被苏彻一把拽住了胳膊。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苏彻大概是想到了上次吃饭闹出的不愉快,急忙补充了一句,“我请你。”

少年手掌用的力度不大,陆郁挣了下胳膊,苏彻尴尬地松开了手,把手揣进了口袋。

“我觉得你还是先看看黄毛他们比较好吧……”陆郁没有直接拒绝。

毕竟那几个脸和脖子都血糊糊的,受的伤肯定不轻……

苏彻沉吟了一下,觉得有些道理,毕竟他才不是见色忘义的人。

“行。”苏彻啧了声,“那待会儿咱俩看完了黄毛他们,再去吃饭?”

陆郁无语地叹了口气。

这是吃饭的问题吗?!

“正好今天晚上上映了一部好莱坞大片,咱俩吃完饭后可以一起去看看。”

说话间,苏彻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来来回回地点了几下,等电影的宣传海报弹出来时,他把手机直接伸到了陆郁眼前。

海报上是一个牵着气球的小丑,站在一片荒废的篱笆前,笑容阴森森的,看着就瘆得慌。

“这是今年全球最卖座的恐怖电影,你不是一直很想和我看恐怖片么?”

苏彻根本就没打算询问陆郁的意见,直接点了买票,两张连坐。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和你一起看恐怖片了?!

陆郁看着地上的啤酒瓶,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要不直接拿瓶子给他开瓢算了,最好打成脑震荡。

“走吧,去看黄毛。”苏彻把手机塞回口袋,扬起的眉梢挂着得逞的笑。

此时的苏彻似乎忘了一件事。

小时候的他曾和几个小伙伴一起看了一部国产恐怖片,当其他小朋友在为女鬼跌飞出去的牙而哈哈大笑时,他默默地捂住了裤裆。

温馨小提示: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去看一场恐怖电影,电影里血腥恐怖的镜头,永远是感情迅速升温的催化剂。一定要切记,你是男人,绝对不能胆小,她应该靠在你的胸膛瑟瑟发抖,而不是反过来哦!——《撩妹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墙裂推荐《小丑回魂》,精彩刺激毫无“尿”点!!!!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评论呀,最近稍显冷清QAQ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哲哲 5瓶;笛子笛子不能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8 章

黄毛几个在学校旁边的小诊所里包扎好了伤口。

陆郁和苏彻没来之前, 这几个人还在就刚刚网吧的事情谈的吐沫横飞。

而且,十句话有两句是在讨论陆郁那一记凶狠中又带着丝娇柔的书包砸头, 剩下的八句都离不开她在警察叔叔面前表现出的娇小柔弱。

这真是彻底颠覆了他们对陆郁的认知。

他们越谈兴致越高,直到一个小弟瞧见了从外面走过来的陆郁和苏彻, 急忙咳嗽了声提醒, 这些家伙才住了嘴, 乖巧地坐好。

苏彻看了看他们的伤, 除了肖沉和黄毛外, 其余的几个顶多擦破了些皮,没什么大碍。

付完医药费,苏彻跟黄毛几人说了声还有事儿, 就不在这里伺候了,要先走。

黄毛瞧瞧苏彻又看看陆郁, 心里明镜似的,他吁了声, 在旁边起哄,其余的人哪里看不出来这对狗男女肯定要出去浪,齐齐挤眉弄眼地起哄。

苏彻忍不住笑着骂了声, 转身走了,而陆郁只能暗暗叹了口气, 面色复杂地跟在他身后。

晚饭吃的是过桥米线,分量极足,苏彻吃的满头大汗,陆郁胃口不大, 吃了小半就吃不下了。

苏彻长得人高马大,饭量也不小,他很快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米线,抹了把额头的汗。

“不吃了么?”

苏彻见陆郁早已放下了筷子,坐在对面一动不动,问了一声。

陆郁嗯了声,“我吃饱了。”

“浪费。”

苏彻给她抽了张纸巾,扫了眼那碗没吃完的米线。

陆郁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可她真的吃不下了,立即说:“我真的吃不”

可是她话没说完,对面的苏彻忽然伸长了胳膊,直接把她没吃完的米线端到了自己面前。

而且毫不忌讳,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陆郁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吃的津津有味。

“有什么好看的?”苏彻吃完最后一筷子,在氤氲的热气中抬起脸,“是看我长得帅吗?”

苏彻邪痞一笑。

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不要脸……

陆郁在心中腹诽了一句,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假装自己在看他身后的那对男女。

苏彻笑了声,起身去前台买单,买完单后他看了看时间,电影在晚上七点开场,这时候已经六点了。

陆郁站在门外等他,天色已暗,路灯的光亮橘黄,来来往往行人如织,她仰起脸望了眼夜空,那里悬坠着一枚弯弯的月牙。

“今晚月色不错。”苏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仰起脸看着夜空。

“可惜没有星星。”

脑海里蓦然蹦出中那个古希腊的秘密方法,苏彻转了转脖子,从左到右看了一圈,有些遗憾地啧叹了句。

陆郁轻轻嗯了声。

“走吧,电影快开始了。”苏彻懒洋洋地把手揣进裤兜,看向陆郁时眉眼弯弯。

“可……我怕鬼……”陆郁难为情地说,“不太敢看。”

闻言苏彻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地说:“怕什么,都是社会主义新时代了,鬼啊怪啊的都是骗人的,信则有不信则无,比如我,从来不信,自然谈不上害怕了。”

“但愿如此吧……”陆郁拧眉叹息。

电影院离得有些远,天气越来越冷了,苏彻这几天都没骑摩托,他在路口叫了辆车,说了地点之后给陆郁拉开车门,看着她进去坐好。

大约十几分钟后,两人在影院门口下车,因为今天是周六,这一路上人很多,大多是年轻男女成双成对。

苏彻身材高挺,站姿松散,嘴角洋溢着玩世不恭的笑,看人时眼皮微微耷着,那双浅淡的眸子扫过时,总带着清冽的味道。

他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女孩的目光。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孩显得就普通了太多,宽肥的校服加俗气的马尾,即便长相不错,肤色也远比一般人白,但并不惊艳。

各式各样的目光扫了过来,苏彻没什么感觉,可陆郁却觉得有些尴尬。

“我去取票,你等一下。”

苏彻冲陆郁笑了笑,让她站这里等着,他去排队取票。

等他离开后,陆郁靠在影院中的圆柱上,抬眼看了眼排队中苏彻的背影。

这时旁边走来两个挽着手的女孩,打扮的光鲜亮丽,挎着小包,她们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个高大英俊的男生,对站他身边麻雀似的女孩很是瞧不起。

“我还以为长得多好看呢,没想到就是个土包子啊!”

“就是,那个男生那么帅,要找也得找个漂亮的,我觉得我就挺合适,哈哈……”

“你拉倒吧,可能别人就喜欢那一款的,山珍吃多了得吃吃野味啊!”

两个女孩就站在陆郁几步远的地方,表面是两人在自顾自对话,可明眼人都瞧的出来,这是故意说给穿校服的女孩听的。

她们的讽刺尖锐刺耳,陆郁皱了下眉,这种人搁以前她早就一巴掌抡过去了,重生后她的脾气收敛了太多,耐心不知不觉也强了不少。

这些话顶多让她略微不舒服,还没到耐不住性子动手的程度。

陆郁默默吸了口气,假装听不见她们的嘲笑。

好不容易等苏彻取完票回来,检票员已经在喊着进场了,苏彻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桶爆米花。

走近时,扑鼻而来一股甜香。

那两个女孩见男孩回来了,瞬间止住了话头,她们刚刚离得远没看太清男孩的面貌,只觉得很帅,没想到凑近一看,男孩棱角冷峻,双眸含着笑,不是一般的好看!

“可惜了。”女孩一边瞄了眼两人,一边低声对同伴说:“仙草插在牛粪上。”

不巧,这句话被苏彻清清楚楚听见了,他蹙了蹙眉,转过身觑了那两个女孩一眼,眼神冰凉,仿佛囤着冰雪,但他嘴角却是笑着的。

“仙草?你们是在说我么?”

两个女孩没想到他会来主动搭话,其中一个娇羞地笑了起来,声音甜的发腻,“小哥哥你好帅,加个微信呗。”

苏彻挑了下眉,把爆米花桶塞到陆郁怀里,从兜里掏出手机,那个女孩立即惊喜地打开挎包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苏彻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屏幕上弹出一个二维码。

他把二维码递到女孩面前,女孩欣喜地加了。

“再会。”苏彻说完,转过身的时候朝陆郁眨了下眼。

走到检票口,排队进影厅时,陆郁无奈地说了句:“你居然把黄毛微信给她……”

刚刚加微信时他没避讳,手机收回来时还特意在她眼前晃了下,无论微信名还是头像都不是自己的。

苏彻抛了颗爆米花在嘴里嚼着,随口回答:“黄毛单身久了,介绍个妹子给他还不知道多高兴呢。”

陆郁无力吐槽,这是你真正的想法么……

今天的影院人很多,两人好不容易挤进自己的座位,苏彻坐下后给黄毛发了条消息。

“刚加你的女生,惹你嫂子很不高兴。”

黄毛立即回复:“明白,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奸笑脸)”

苏彻弯了下唇,关掉手机。

偌大的影厅里说话声嘈嘈杂杂,环境阴暗,电影还没开始,陆郁盯着面前的大屏幕,隐隐有些紧张。

恐怖片……而且听后座的人说,这部片特别恐怖……

等了一会儿,影厅忽然暗了下去,随后屏幕上慢慢亮起昏暗的色调,陆郁坐直了身子,不知不觉放缓了呼吸,在荒凉阴森的配乐响起时,偷偷瞄了苏彻一眼。

苏彻靠在座椅上,一边盯着屏幕一边在吃爆米花,满满一桶已经吃了一半了,似乎是察觉到了陆郁的目光,他突然把脸侧了过来,慢慢地咧起了嘴,体贴地询问。

“吃爆米花吗?”

大屏幕的光本就暗淡,苏彻整张脸浸没在黑暗中,他忽然这么一笑,露出几颗白牙,顿时让陆郁打了个寒颤。

她慌忙把脸转了回去,哪里还有吃东西的胃口,低声拒绝:“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苏彻哦了声,有点失望。

电影很快开始了,周围都静了下来,漆黑的影厅里只能听到大屏幕中森冷的雨声和钟摆咔嚓晃动的声响。

陆郁紧紧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双手搭在大腿上,指尖因为紧张害怕而有些发凉。

反观苏彻,他倒是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躺在座位上姿态慵懒,眼皮眨都不眨地盯着屏幕,好像兴致颇高。

电影慢慢播着,和大多数恐怖片一样,最让人心脏狂跳的地方就是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来的鬼脸,每当到这个时候,电影院的吊顶都差点被惊叫声掀飞出去。

陆郁没怎么看过恐怖片,对那些鬼怪传说有着天生的畏惧,为了避免自己和别人一样毫无形象的喊出来,她机智地在阴森的配乐响起时,提前闭上眼。

闭眼的效果还不错,那些恐怖镜头被筛了出去,她也没那么惧怕了。

电影节奏紧凑,陆郁虽然略过了大部分惊悚镜头,但还是被吓了几次,怕鬼的女生都有个共同的特点,看到这些,尖叫的声音一个赛一个亮。

当然,也有很多男生连女生都不如,比如陆郁后面那个,那嗓门大的差点把她耳膜震碎了。

陆郁在被突然出现的小丑吓到第三次时,她偷偷朝旁边瞥了眼,苏彻比她想象的要沉稳太多,他安安静静地躺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放在爆米花桶里,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陆郁想起吃完饭后他站在路灯下说的那句话,再看他如此淡然,心里的恐惧消退了不少,再看向屏幕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在陆郁转过去后,苏彻慢慢转动眼珠,眼角悄悄瞄了一眼陆郁的侧脸,见她没看过来,顿时长长舒了口气。

屏幕上变幻的灯光在他的脸上跳跃,明灭不定,但掩盖不住他脸色的苍白。

苏彻把手从爆米花桶里抽了出来,手指不知不觉间早已发抖得厉害。

这他娘的到底什么人写的剧本,难道不知道吓死人要偿命吗!!

电影结束后,苏彻身后早已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身旁不断有人走动,很多人走路时脚步都不稳当了。

做了这么久,陆郁腰都坐酸了,她比苏彻先起身,站在一边说:“回去吧。”

苏彻为了男人的尊严,强撑着看了大部分电影,现在腿脚被吓得还有些软,但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影厅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屏幕上滚动着演员表,苏彻冲陆郁扬起眉,“再坐一会儿吧,听说有彩蛋。”

陆郁扫了一圈走的空无一人的影厅,和拿了垃圾桶过来清扫垃圾的大妈,对苏彻的说辞很是怀疑。

她瞥了眼苏彻的腿,突然笑了声,问:“你不会是吓得腿软了吧?”

苏彻被看破了心思,有些懊恼地反驳,“你觉得可能吗?”

说话的时候,他还伸出根手指点了点大屏幕,“不信你再等几分钟,肯定有彩蛋。”

陆郁望着那根还在发着抖的手指,笑而不语。

而这时扫地大妈走到了这一排,发话了。

“哪有什么彩蛋,你瞧瞧你的脸色,白得跟张A4纸一样,孩子听大妈一句劝,看不了恐怖片千万别强撑着,免得自己活受罪。”

大妈一语道破,苏彻顿时脸色羞躁得发烫,而这时,一声“噗嗤”响在耳畔。

陆郁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苏彻望着她久违的笑脸和微微眯起的眉眼,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也挺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样的男主不是我想要的啊!这篇文我可能写崩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笛子笛子不能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9 章

从电影院出来后, 天早已漆黑,但人还是很多。

在等车的途中, 迎面走来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祈盼和吴洁并肩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地从隔壁商场出来, 他们看到了在路口等车的苏彻和陆郁, 脸上的表情有了不同的变化。

祈盼笑着打了声招呼:“苏彻。”

苏彻目光流转, 蜻蜓点水般在吴洁脸上一扫而过, 吴洁抿着唇, 仰起脸盯着苏彻,双眸中似乎氤氲着蒙蒙的水雾,楚楚动人。

苏彻没多关注她, 而是看着祈盼笑了声:“巧啊,祁老师。”

祈盼此时还不清楚苏彻和自家表妹之间的瓜葛, 笑着向苏彻介绍:“这是我表妹……”

话未说完,吴洁扯了扯他的袖子, 低声说:“我们认识。”

“你们认识?”祈盼有些惊讶,但随即反应过来,“也对, 你们都是三中的,认识也是正常。”

苏彻笑笑, “不是太熟。”

吴洁的眸光瞬间变得黯然,苏彻明摆着的疏远,每一次都会让她心情不好受,她没说话, 看向陆郁时,神色复杂。

被熟人撞见,陆郁有些尴尬,她还记得那次宿舍走廊里,她和吴洁并排坐在摞起来的书上,背靠着墙谈起苏彻,那时的女孩在听到自己和苏彻分手后满怀欣喜。

甚至于分享了自己藏在心底深处的隐秘,陆郁看得出来,吴洁是真心喜欢苏彻的。

苏彻和祈盼在一旁说着话,陆郁抿了下唇冲吴洁笑了下,想要打破尴尬。

“好巧啊,我刚看你从商场出来,是去买衣服了吗?”

吴洁摇头笑了起来,她性子温柔,为人处世礼貌亲切,长得又漂亮,笑时的模样像细风拂柳,和煦动人,“只不过是随便逛逛,没买什么东西。”

说话间,吴洁看了看陆郁,又看了看苏彻,“你们……”

陆郁明白她想问什么,急忙说:“我们只是刚刚碰巧遇上了。”

吴洁嗯了声,似乎是相信了陆郁的话,她本想再说什么的,耳畔忽然响起苏彻少年喑哑的嗓音,但说话的对象却不是她。

苏彻微微颔首,扬起眉看着陆郁的侧脸,轻飘飘地说:“看完电影,你还想去哪里?”

路灯下,吴洁看不清苏彻的表情,但知道他的眼里肯定是蕴着笑意的,而这句话是对陆郁说的,同时也是对自己说的。

吴洁默默低下了头,心中陡然变得苦涩,原来到头来,自己不过是在唱一首孤独的独角戏。

“表哥,我想起来了还有政治卷子没做,咱们回去吧。”吴洁喊了声祈盼。

祈盼冲苏彻笑了声,“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下午再见。”

苏彻点头,“好。”

他们走后,苏彻忽然一个板栗敲在陆郁的后脑勺上,但力道很轻,他说话时语气凉凉的,对刚才陆郁的矢口否认很不满。

“老师没教过你,好孩子不能撒谎吗?”

陆郁悄悄撇了下嘴,不一会儿车来了,苏彻给她拉开车门,给司机报了陆郁家的地址,自己却没上车。

“注意安全。”

他站在车外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抬起挥了两下,路灯在他脚下洒落斜长的影子。

陆郁透过车窗望着他的脸,抿了下唇,轻声说:“你也是。”

车开了,红色的尾灯渐渐消失在眼底,苏彻轻轻吐了口气,拿出手机给老舅打了个电话。

老舅对大外甥向来有求必应,每每打电话几乎都秒接,苏彻把今天下午光头的事说了一遍,让神通广大的老舅查查那人的身份,毕竟他可不想今后的生活被那种人渣打搅。

老舅关系网庞大,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了,市里公安局有个副局长是他初中同学,打个招呼就行。

苏彻道了声谢,刚想挂电话时,老舅忽然笑嘻嘻地问他:“大外甥,跟那小姑娘怎么样了?给老舅报个喜呗!”

苏彻啧了声,不情不愿地回答:“就那样。”

老舅笑骂了声,“臭小子,那样是哪样,你别想着敷衍你老舅,我丑话说在前头,早不早恋是你的事儿,要是成绩落下去了,那我可得跟你妈打小报告了。”

闻言,苏彻也笑了起来,“老舅你放心吧,我那成绩都全校倒一了,还能往哪里落啊!您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分寸。”

电话那头老舅又骂了声“小兔崽子”,不想再和这油嘴滑舌的家伙费口舌了,最后叮嘱了一句,“我听你妈说你最近请了个家教说要好好学习,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得做到啊!别让你妈失望,不然我揍你!”

苏彻无奈地答应,“明白了。”

老舅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苏彻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路灯,明晃晃的闪眼,他在心里默默地盘算着今天的收获,和陆郁一起打了架,吃了她吃剩的米线,一起看了场电影。

怎么说也是极其充实的一天呢!

已经是深秋时节了,夜风冷冽,每一次吐息都能在眼前汇成一蓬白气,苏彻哈了口气,在路边招了辆车,回家。

今年过年时间早,再有一个多月就该放寒假了,同时这也意味着期末考试即将来临。

距离上次看电影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苏彻和陆郁的关系看起来依旧不温不火的,两人说话也不多,更多的时候都是各忙各的。

陆郁写她的卷子,苏彻做他的题。

两大校霸一夜之间改了性子,摇身一变成为学霸,这让很多人一时半会无法接受。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苏彻竟然会主动拉着课代表们问问题!

他不像陆郁那样问别人问题时会羞赧,不耻下问这四个字简直被他领悟了真谛。

好几次陆郁从课桌上抬起头,都能瞧见苏彻站在某个课代表面前,用手指着一道题,来来回回地追问。

课代表们一开始惧怕他的威势,讲得时候小心翼翼的,既细致又认真,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这尊大佬,可到后来,谁都没想到,最先发飙的竟然是英语课代表。

那一天陆郁亲眼见到长发女生无奈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真情实意地恳求苏彻,“求求你别再问我单词意思了,我不是英语词典啊!!”

英语课代表在六班一直属于脾气温良的女生,能让她彻底没了耐性,抓狂至此,可见苏彻不耻下问的功力有多强。

陆郁有时候觉得苏彻很小孩子气,好端端的高岭之花不做,非得学做什么学霸,现在人设崩成了这样,也不知被黄毛他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临近期末考的最后一个星期,苏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十几套试卷,雪白的纸上散发着油墨的清香,上面是祈盼给他总结的许多例题。

祈盼花了很长时间,查了很多资料,替苏彻总结了一份重难点,并称如果这些题都弄明白了,期末考最少能上五百分。

祈盼说出这句话时,苏母也在旁边听着,她比苏彻激动多了,恨不得让他立即钻进这些题里,不吃透不准出来。

但苏彻明白,没有这么简单,祈盼只不过是在鼓舞他罢了,可这同样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苏彻看着卷子上满满当当的题时,眸中藏着满满的期待之色。

苏彻把卷子复印了三份,把其中一份给了陆郁,另一份给了孔薇薇。

当雪白的卷子放在桌上时,陆郁疑惑不解,旁边苏彻扬起眉,语气中带着些些得意,“这是备考神器,一般人拿不到。”

陆郁将信将疑地展开试卷看了两眼,她这一个学期来做了不少资料书和试卷,深知书中哪些内容是重难点,这几套试卷里的题目很精妙,几乎囊括了所有内容和题型,简直就是个小题库!

“你哪里弄来的?”陆郁张大了嘴。

苏彻轻笑一声,屈起手指弹了弹陆郁的马尾,说:“不告诉你。”

陆郁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把卷子收了,准备晚自习的时候做做看。

他们说话的时间正好是大课间,很多人都出去透气了,教室里人不多,这一番对话声音不大,但离得不远都能听见。

贺伟安正在写题的手滞了下,朝后看了一眼,恰巧看见陆郁把几套试卷塞进桌肚,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贺伟安猛地皱起了眉头,心里起了猜疑。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的同桌回到了座位,他才冷冷地哼了声,继续做起了题。

考试时间定在了一月初,恰好是元旦节过后几天,三天的节假日学校放了假,黄将军在放假前一天再三叮嘱不能浪费这三天时光,要好好在家复习,争取考出一个好成绩。

陆郁早早地给这三天做好了规划,早上什么时候起床,该看什么书都做了计划表,她迫切地想给自己和父母争口气,暗暗定下目标,至少这次要考上四百分。

一月初的天已经很冷了,陆郁坐在房间里写着苏彻送的卷子,没写多久手指就冻得发红,脚也变得冰凉,但解题思路却意外清晰。

陆郁写完了一道物理大题,抬起手指哈了哈气,好不容易暖和了些,门外忽然传来老太太激烈的说话声。

她应该是在和人打电话。

“什么?我乖孙儿不敢回来过年?陆长泉,我要是今年过年看不见我大孙子,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姐姐打他?你把话说清楚,辰辰说的是哪个姐姐打他?”

她又在闹了。

陆郁烦躁地吸了口气,面色沉郁地推开门,门刚打开,一个玻璃杯猛地摔在了她的脚下。

杯子里装着滚烫的热水,随着玻璃的碎片在陆郁脚边溅了一地,拖鞋外的皮肤被烫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疼。

“你这个扫把星!竟然打我乖孙儿,你怎么不去死!”

老太太恶狠狠地瞪着她,把气全都撒在了陆郁的身上,摔完了玻璃杯,还要举着拐杖来打她。

拐杖落下,陆郁侧身让了一步,反手把拐杖抓在手里,朝自己这边一扯。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腿还没完全好,这一拉让她顿时重心不稳,差点摔在了地上。

“我不是扫把星。”

陆郁把拐杖扔在地上,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在阖上门的那一刻,她望着老太太气得冒烟的脸,轻飘飘吐出一句。

“有人叫我小仙女。”

说完后,陆郁摔上门,仰面躺在床上,神清气爽。

作者有话要说:校霸开始转学霸了。

☆、第 40 章

元旦这几天老太太在家里闹得很凶, 张嘴闭嘴都是自己今年不敢回的乖孙子。

陆长源没法子,只好给弟弟打了个电话, 要他无论如何也得把侄子和弟媳带回家,免得老太太吵起来, 这个年都过不好。

陆长泉答应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老太太顷刻间变得喜笑颜开, 生龙活虎地下楼和周边老邻居们玩去了。

期末考迫近, 陆郁刷完了卷子上的所有题, 但她基础薄弱,很多题顶多记个样式和大概的解题思路,并不能融会贯通和举一反三。

桌旁的台灯洒落白色的光, 面前的纸和笔映下薄薄的影子,陆郁撑着桌角, 目光透过窗户投向窗外无尽的黑夜。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清脆碰撞,明天就要考试了, 可她心情却没有紧张,反而格外的沉静。

放假这三天,她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 除了家,哪里都没去过, 只在闲暇时站在窗边或阳台眺望这座在寒冬中略显萧瑟的城市。

寒风吹打着窗棂,陆郁眨了下眼,蓦然发现夜空中好像落下了几片碎雪,莹白的雪光在路灯下清冷地飘落, 居然下雪了!

重生前的六年,她身处遥远的南方,那里偶尔见雪,但那时的她厌世自恶,对一切事物都觉得痛恨,雪她见过,但给她的感觉除了冷和烦,再无其他。

陆郁欣喜地站了起来,门窗是紧紧阖住的,她伸长胳膊一把拉开窗,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打在脸上时,夹杂着碎小的雪。

陆郁深深吸了口气,冬夜凛冽的空气钻进鼻腔,顿时让她整个人清爽了很多。

房间里的暖意在慢慢消褪,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陆郁关上了窗,重新坐回书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飘飞的白雪。

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声,陆郁回过神,把手机拿了过来。

自上一次她和苏彻乌龙事件后,苏彻再也没有躺在黑名单了,两人随后在微信中说的话也不多,寥寥的几句,大都是关于试卷上的题目的。

苏彻发了三个字过来:“下雪了。”

陆郁捧着手机,回了个“嗯”。

想想这个字可能太生冷了,她紧接着又敲了几个字,“挺大的。”

远在另一边,苏彻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床边是厚厚的复习资料,他屈着腿,拿起一套数学试卷摆在腿上,看到陆郁回过来的消息时,立即扬起了眉,手指在键盘上敲着。

“忽如一夜春风来。”

很快,陆郁回:“千树万树梨花开。”

苏彻再回:“散入珠帘湿罗幕。”

陆郁回:“狐裘不暖锦衾薄。”

两人你来我往,把岑参的这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默写了一遍,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手机发着光的屏幕,隔着城市里纷飞的雨雪,男孩女孩嘴角都扬起绒羽般的弧度,温柔又缱绻。

元旦很快结束了,一整夜的雪让整座城变得苍茫,第二天就是期末考,陆郁早早起了床,把备考的资料和文具都收拾好,去学校时,鞋子踩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和月考不同,三中每一年的期末考都是联合市里好几所高中一同出题,卷子也是打乱给老师,而不是给本班的任课老师改。

因为上次成绩考得还行,陆郁进到了倒数第三考场,依然和孔薇薇毗邻,而苏彻仍旧在倒数第一考场挣扎着。

考试时,陆郁的心态放得很平和,即使在试卷上看见了自己做过的类似题目,也没太多心情起伏,她有一种找到了学习状态的感觉,下笔时思绪清晰明快,几乎没什么阻碍。

考试结束的当天,黄将军召集了全班同学开了次班会,内容自然离不开放假后要注意安全,玩乐的同时更要兼顾学习,如此种种说了很长时间才放学让同学们离开。

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寒假这个词某种程度上代表了自由,尤其是这几天还下着雪,这让他们心驰神往。

黄将军转身离开,几乎所有人都欢呼着冲了出去,学校的足球场上堆着厚厚的雪,这会儿大概成了打雪仗堆雪人的胜地了。

陆郁收拾好书包,孔薇薇对她说:“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刚考完是该放松一会儿,陆郁没有拒绝孔薇薇的提议,拉开椅子走出去的时候,她悄悄朝后看了眼,但后座空荡荡的,苏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陆郁莫名感到一丝怅然,但很快她把这种异样情绪抛到了脑后,被孔薇薇拉着去了球场,果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笑声骂声传遍了校园。

两人站在球场外围,裹得严严实实的,孔薇薇还戴着顶绒帽,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像极了一只缩在窝里的小鹌鹑。

在雪地奔跑的大多是男生,只有少数几个女生在一旁静悄悄地堆雪人,陆郁抬眼在球场上扫了一圈,没有找到苏彻。

陆郁抿了下唇,但很快释然了,苏彻这种人应当是不会跑到这里玩雪的,要他在雪地里飙摩托车还差不多。

正想着,忽然发尾被人轻轻扯了下,紧随起来的是少年低低一笑,苏彻身上带着雪一般的清冷气息,他站到陆郁身侧,笑着问:“在干嘛呢?”

陆郁眼底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扫了一眼苏彻沾了雪的裤脚,说:“没干什么,和薇薇随便逛一下。”

苏彻漫不经心地哦了声,抖了抖脚,把积雪抖落,对着前面哈了口白茫茫的热气。

陆郁想问他刚刚去哪了,但想想又没问。

苏彻就这样和陆郁并肩站着,抬眼望向远处,浅浅的眸子里映着球场上奔跑的人群和飞来飞去的雪球,两人没有说话,身后是几乎将天地连在一起的茫茫雪色。

这样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重,他俩沉默着,孔薇薇在一旁也不敢开口说话,尴尬得指尖都僵硬了。

过了几分钟,苏彻忽然啧了声,眼角朝孔薇薇瞥了眼,但话是对陆郁说的,“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天很亮。”

陆郁摸不着头脑,他在说啥?

她硬着头皮回答:“雪衬得天很亮吧……”

苏彻摇了摇头,“是不是有人把球场上的路灯开了啊?这灯泡挺亮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孔薇薇再装聋作哑也该明白了,她敢赌不敢言地瞪了眼苏彻,突然捂着肚子对陆郁说:“陆陆,我肚子疼,我得回去上个厕所,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陆郁反应过来,她急匆匆地跑了。

陆郁没好气地看向苏彻,“你别吓唬她。”

电灯泡没了,苏彻的心情一下子轻快了,“有人在宿舍楼下等她呢,我只不过提醒她一下而言。”

陆郁懒得理他,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得回家了,而苏彻却忽然拉住了她手腕,朝篮球场的方向抬了下下巴。

“跟我去个地方。”

少年的手掌宽厚,手指发凉但掌心温热,陆郁感受着手腕上的坚定力量,无奈地挣扎了下,说:“那你先放开。”

苏彻这才松了手。

校园小路寂静无人,两旁是早已落光了树叶的水杉,皑皑白雪覆在枝头,几只麻雀叫着飞过枝头。

陆郁跟在苏彻身后来到了篮球场。

这里似乎被清了场,篮球场上站着黄毛等七八个熟人,他们围着个雪人在闹,笑声很大。

苏彻偏头对陆郁挑了下眉,“黄毛他们照着你的样子堆了个雪人,你去看看。”

陆郁隔着白茫茫的雪色看了一眼,登时倍感无语。

谁能告诉她,篮球场中间堆出的那座插着两根黑木棍的糖葫芦是照她样子堆的?

两颗雪球上大下小就算了,做五官的时候能不能用点心啊!

用一把铅笔捆在一起当鼻子考虑过铅笔的感受了吗!

但陆郁还是亲切地笑了笑,跟在苏彻身后走了过去。

黄毛见陆郁来了,忙不迭跑了过来,兴奋地指着雪人喊:“嫂子你看!彻哥专门为你堆的!好看不?!”

不等他说完,苏彻已经一脚踹了过去,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黄毛被一脚踢在了屁股上,当即捂着屁股呜哇乱叫起来,苏彻在陆郁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瞪了他一眼,威胁意味浓厚。

黄毛这才想起来苏彻临走时的叮嘱,急忙补充道:“嫂子这是我们几个兄弟给你堆的,好看不?”

陆郁忍不住笑出了声,“好看。”

说话时她偷偷瞄了苏彻一眼,见他脸色从咬牙切齿慢慢转回毫不在意,心里也明白了他一开始为什么不见了身影。

“你站那里去。”苏彻指了指雪人正前方,“我给你拍张照。”

黄毛笑嘻嘻地凑近,起哄:“彻哥说的对,嫂子和那雪人一样好看。”

陆郁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骂她还是在夸她……

最后她拗不过这群人,扭捏着站到了雪人正前方,苏彻把小弟们轰开,拿出手机在雪上来回走着找一个好位置。

“笑一个。”苏彻找好了位置,冲陆郁喊了声。

篮球场静谧宁静,陆郁站在比她还高的雪人前,鼻尖被冻得红红的,篮球场墨绿色的铁网上挂着整齐的积雪,在更远处是掩在树后的楼角。

陆郁牵起嘴角笑了笑,唇瓣在莹白的雪光下泛着冷冷的红,她静静地看向镜头,笑的时候眉眼弯弯。

苏彻望着镜头里的女孩,看见她眉宇间蕴着的笑意,心脏蓦然跳得剧烈了起来,按在拍摄按钮上的指尖一时间忘了按下。

直到陆郁绷不住嘴角的笑,问了声好了没有,苏彻才反应过来,飞快地把女孩站在白雪中的画面在手机中定格。

拍完了照片,苏彻站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对陆郁说:“拍完了。”

陆郁一直撑着的笑脸瞬间垮了下去,她默默地揉了揉嘴角,回头把插在雪人脸上的那捆铅笔拽了下来,目光在黄毛几个人身上转了圈。

“这笔你们还要吗?”

黄毛看了看苏彻,苏彻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不要了不要了。”

陆郁哦了声,打开书包把铅笔扔了进去,这都是新的,可不能浪费了。

她的这番举动落在苏彻眼里顿觉好笑,还有点可爱。

“今天是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天,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一起吃个饭吧。”

苏彻做东,小弟们哪会不答应,陆郁也知道这时候如果拒绝肯定不合适,她想了想,也答应了。

吃饭的地点选在了老舅家酒楼,专门开了个大包厢,因为老舅严令禁酒,所以这些少年们只好点了饮料,桌上摆了满满的菜。

菜香扑鼻,饭菜的热气在眼前氤氲,苏彻举起手里的饮料,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陆郁脸上。

笑了声,说:“祝我们这次都能考个好成绩。”

“彻哥,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黄毛不满地嘀咕,“还不如祝新年快乐呢!”

闻言,在座的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祝新年快乐哈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大哲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1 章

期末考的成绩会等到开学再公布, 这是三中的传统,大概也是为了能让学生过个好年吧。

今年春节比以往都早, 很多人都紧着这个时候出去玩,但也有一部分人充分利用寒假时间补习, 学习时间一刻都也不舍得耽误。

临近过年, 顾克英车间忽然有人下了个大订单, 这些天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陆长源倒是好一点, 毕竟中医诊所讲的是个细水长流,急病治不来。

陆郁放假这些天,除了按照自己的计划按时复习外, 家里买菜做饭的活也落在了她身上。

老太太的腿已经好了不少,其实早就可以不用拐杖了, 但她还是每天都拄着,无论去哪儿都不离身。

自前些天下了场大雪后, 洋洋洒洒又下了几次,外面的雪还没化,满目皆白, 而天气也越来越冷。

老太太不怎么出去了,基本上每天早上起来, 吃完饭后一直窝在沙发上看抗日剧,一看就是一整天,声音还放的极大。

冰箱里还剩下些昨天吃剩下的菜,陆郁不会做什么复杂的饭菜, 中午她下了两碗面条,用咸菜丝拌了,端了一碗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哼了声,她这些天心情很不错,每天都算着乖孙子回来的日子,日日夜夜盼着,陆郁端面过来遮住了电视,她也没说什么狠话。

吃完面,收拾好碗筷,陆郁回去房间后仰面在床上躺下,她把手机从床头拿来,点开一首舒缓的音乐,静静地听着。

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书,窗外是茫茫的雪色,几声炮仗声夹杂着孩子们的笑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年味越来越足了。

陆郁阖上眼,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手机响了好几声,陆郁揉了下眼从床上坐起来,接通了电话。

电话是孔薇薇打的,她在考试结束后回了家,她又没手机,说起来,她们俩已经十多天没有联系了。

“陆陆,你明天有空吗?”

孔薇薇声音细细小小的,小心翼翼的像是躲在角落里说话。

陆郁没想到她居然记住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待在家里这么些天她也有点无聊,孔薇薇能找她,她也乐意出去走走。

“有空啊。”陆郁说:“薇薇,你有手机了?”

电话那边孔薇薇摇着头,声音放得非常低。

“我爷爷睡午觉还没醒,这是我偷偷拿了他手机给你打电话的,我想明天去重新买套卷子,你陪我去吧……”

陆郁自然不会拒绝,她答应了声,说:“行,那明天在哪里等你?”

孔薇薇想了想,“要不就在三中门口吧,十点半。”

“好,那我明天在那里等你。”陆郁说完,忽然在听筒中听到一句沙哑的咒骂。

孔薇薇急忙说了声明天见,匆匆挂掉了电话,耳畔响起“嘟嘟”的忙音,陆郁拧起眉叹息了声。

其实说起来,孔薇薇比她还要不幸,十岁那年丧母后,父亲把她从山村里接了回来,但一直不受家里人待见,就连爷爷奶奶都懒得用正眼瞧她。

更详细的孔薇薇没和她说,但估计她在孔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孔倩那么明目张胆地欺凌她,孔家人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二天,陆郁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米黄色的羽绒服,套在身上肥肥大大的。

十点半,三中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天气严寒,陆郁往手心里哈了两口气,跺了跺脚。

很快转角处跑过来一个娇小的女孩,跑到陆郁跟前时喘息了几下,抬起脸笑了笑。

孔薇薇刚下车就跑了过来,镜片上沾着迷蒙的水汽,陆郁佯装嗔怪地瞪着她,抱怨:“你怎么这么慢。”

说话间递过去一张纸巾让让她擦眼镜。

孔薇薇傻傻地笑了声,摘下眼镜擦干净水雾,重新戴上后,镜片后的眼里有些疲倦,不如以往明亮。

上学期间一直没见她回过家,无论什么时候都待在学校,她家其实离得并不太远,只是不想回。

陆郁见过一次她爸送钱过来,那时是下午,天上还下着小雨,站在走廊上,孔薇薇低着头,那个高大的男人一直在训斥她。

男人走后,孔薇薇偷偷抹干净眼泪,再回到教室时,眼眶红红的,看见陆郁时,仍然笑了笑。

这个女孩,柔弱但又坚强。

陆郁心疼地捏了下孔薇薇冻得发红的耳朵,说:“你不是刚买了卷子吗,怎么又要买啊?”

孔薇薇垂下眼看着路边的积雪,为难地说:“被……被我弟弟撕去折飞机了。”

陆郁蹙了蹙眉,“他都初二了,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这么幼稚吗!”

孔薇薇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他就是这样,家里谁都管不住。”

“陆陆,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瞧不起我好不好?”

陆郁疑惑地眨了下眼,点头郑重其事地答应:“好。”

“边走边说吧。”孔薇薇咬着唇,朝书店的方向走着,陆郁走在她的手边,轻轻挽住她的胳膊。

“我其实是私生女,用现在的话说,我是小三的女儿。”

孔薇薇从来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过别人,在山村生活的十年远比在孔家生活的七年快乐,妈妈虽然身体不好,但疼她爱她,而不像这里,除了陆郁,所有人都只把她当空气当耻辱。

“当年他进山考察,遇到了我妈妈,两个人一见钟情,但他没有告诉妈妈他已经订婚了。”孔薇薇顿了一下,“他们在一起过了五个月,妈妈怀了我,可第六个月的时候,他走了,再也没回来。”

“妈妈死的时候我才十岁,从我记事起,我一直很奇怪村里人为什么偷偷骂我是野种,后来妈妈没了,村长忽然找到我,说我爸爸要接我来城里享福,叫我赶紧收拾东西。”

“妈妈送去火化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他,长得真高啊,黑色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绷着脸,看着很严厉的样子,看到我时勉强笑了下。”

“我躲在村长的背后,他朝我走了过来,喊了声我的名字。那时候我还不恨他,只是有点怕他,可七年过去了,我怕他,但也恨他。”

孔薇薇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吱呀的声响,眼眶不知不觉变得酸涩。

陆郁静静听着,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她听着孔薇薇的经历,重生前的六年,被抛弃的滋味感同身受,心头仿佛悬了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薇薇……”

孔薇薇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脚下,嗓音渐渐有些沙哑,听到陆郁喊她,抬起脸笑了笑,“没事啦,都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你可别瞧不起我。”

陆郁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会呢,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之间怎么会瞧不起呢。”

孔薇薇使劲抹了把眼,重重地嗯了声。

这一路上她们走得很慢,街边有人在往路灯杆上挂红灯笼,四处是来往的人群,有大人有小孩,他们牵着手在雪里慢慢行走,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

幸好书店还没关门,但冷清得很,进出都没两个人。

店老板依旧是熟悉的地中海大叔,大叔还记得她们,呵呵笑了起来,问:“两个小姑娘又来买书?这次要什么类型的,我给你们找。”

经过了一个学期书本的洗礼,陆郁对选什么资料早已有了一番心得,她礼貌地笑着说不用,领着孔薇薇往高二理科的书架走。

孔薇薇没怎么选,挑了本复习性质的卷子,就没选其他的了,站到柜台付钱时,地中海大叔笑呵呵地说了声新年好。

陆郁和孔薇薇沉郁了一路的心情在大叔这句“新年好”中如雪瓦解。

“大叔你也新年好。”陆郁眉眼带笑。

大叔挑了下眉,从旁边的笔筒里拿出两根中性笔递过来,“这笔上印着孔庙祈福,送你俩了。”

陆郁和孔薇薇连忙道谢,并不推辞,接过来了。

买完试卷时间还早,孔薇薇不想这么早回家,她朝四周看了看,忽然说:“听说安怀路那边有庙会,咱们去看看?”

小城里,庙会也不是年年都有,陆郁初二前和父母来过几次,叛逆后就再也没去过了。

“好啊,我还记得庙会里有卖糖人的。”陆郁眼睛亮起来。

一拍即合,两人上了公交,往安怀路去。

另一边,苏家的别墅里,苏母穿着油光水滑的貂绒大衣,站在苏彻门口拍门。

“苏彻,快一点啊!再磨蹭庙会都该结束了!”

房间里苏彻可能刚醒没多久,透过房门传出来的声音沉闷,还带着浓厚的鼻音,“妈,要不你自己去吧!!”

苏母急得跺脚,“不行,咱娘俩多久没一起出去玩了,我顶多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再不出来,我就踹门了!”

苏彻没再说话,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

房间里,窗帘是拉开的,别墅区的环境非常好,窗外矗立着几株老松,苍翠的枝叶上覆着未化的白雪。

苏彻站在窗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显示着微信的聊天界面。

一条编辑好了却久久未发的消息静静地躺在输入框。

是发给陆郁的。

“今天有庙会,一起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苏彻内心os:老妈,你破坏了你儿子的约会大作战了你知道吗!

☆、第 42 章

安怀街地处小城东南角, 是本地有名的小吃街,街内有一座观音庙, 年关将近,数不尽的人来此祈福。

下了车, 离长街还有好几百米距离, 庙会热闹的气氛就扑面而来。

陆郁很久没感受过如庙会这般的烟火气了, 她对这里的记忆久远到只记得摩肩接踵的人群和一根用竹签串起来的糖人儿。

响亮的吆喝声在耳际回响, 长街不算宽敞, 两旁摆着五花八门的小摊,甜香和鲜辣的味道混杂一起,在更远处的空地上, 扮财神的人踩着高跷摇摇晃晃。

陆郁和孔薇薇挤在人堆里,身前身后满满都都是人, 两人被夹在中间,走得异常艰难。

“薇薇, 咱们去那里看看。”陆郁手都抬不起来,只能用眼神示意左前方的小摊子。

孔薇薇个子矮,她踮起脚努力张望了眼, 看见了陆郁说的小摊,是个用草编昆虫的, 编的草蚱蜢翠绿欲滴,栩栩如生。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两人来到摊前,这小摊没什么生意, 老板是个老大爷,脸上布着深刻的皱纹,年纪看着很大了,可一双手十分灵巧,动作飞快,不出一会儿就折出个蝴蝶插在面前的草垛上。

“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老大爷笑容慈祥,抽出根草叶,望着陆郁说:“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只要你要,我都能给你编出来。”

“大爷您这么厉害啊。”陆郁赞了声,抽了只草蝴蝶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您能编只狼吗?凶巴巴冷冰冰的那种。”

说这句话的时候,孔薇薇似乎明白了什么,捂嘴偷笑了起来。

陆郁立马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可笑的!”

孔薇薇一副你什么都瞒不过我的表情,镜片下的大眼睛的打趣意味明明白白。

陆郁一瞬间微红了脸,其实拜托大爷编只草狼不过是她脑子一热的想法,根本没做什么别的考虑,可等缓过劲来,蓦然发现这个想法好像别有深意。

狼和苏彻,似乎不经意间早就在自己的心目中捆绑在了一起。

“好嘞!”大爷一边答应,一边动起了手,长长的草叶在手里翻转折叠,眼花缭乱,只短短的半分钟,一只巴掌大的小狼就在大爷手里有了雏形。

孔薇薇饶有兴致地看着大爷的巧手,陆郁被识破了心思,越想越羞躁,等大爷编好了狼,她赶快问了多少钱,扔下钱拿了草狼,飞快地拉着孔薇薇跑了。

草狼不过巴掌大,也不知是用什么草编的,捧在手心时冰冰凉凉的,还能闻到一股独特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庙会好玩的地方太多了,琳琅满目的摊位和应接不暇的吃食深深吸引了两个女孩,在她们逛到庙会深处时,安怀街的街口停下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苏母从副驾上下车,叮嘱了司机一句,回头看时,发现苏彻迟迟没下车,而是侧着头望向车窗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发什么呆呢?”苏母敲了敲车窗,“赶快下车。”

苏彻无奈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下车,苏母夸了声好儿子,一手拎着包,一手挽住苏彻的胳膊,朝街里走。

人实在太多了,苏彻个子高长得好看,很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样子,很多东西他一眼就看到了,乍看新奇得很,可他因为心有遗憾,根本提不起兴趣。

而苏母和他截然相反,她前几年来过一次,看够了热闹,自此一直心心念念,好不容易盼到今年又有了庙会,自然要逛个痛快。

她拉着苏彻走到卖泥塑佛像的摊位前,满心欢喜地挑挑选选,时不时和老板说几句,问问佛像的名讳之类。

苏彻对此毫无兴趣,眼皮耷着,眉梢眼尾挂着清晰的倦意,双手揣在裤兜里,松松散散地站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苏母和老板聊得正兴起,闲的无聊,苏彻四处打量了两眼,当看到不远处随着风摇摇晃晃的草蚱蜢时,眼前一亮。

这东西他只在电视上见过,手艺精巧让他极其佩服,苏彻想了一下,挤开身边的人,朝老大爷走了过去。

“您老手巧啊。”苏彻在摊位前蹲下,目光在各式各样的草编织品上扫了一圈,神色好奇。

老大爷笑呵呵地问:“小帅哥想要什么,我给你现编个。”

苏彻想了想,“您能帮我编个帽子吗?”

老大爷抽了一把草叶出来,说:“当然能编,送给男娃女娃的?我再给你加个蝴蝶结?”

苏彻说:“女生,编好看点。”

“放心吧。”老大爷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我手艺好着呢,刚刚有个小姑娘让我帮她编只狼,编完了那小姑娘美滋滋的,别提多高兴了。”

苏彻顺着老大爷的话拍了句马屁,蹲在摊位前,手指轻轻捻起片草叶,饶有兴味地盯住大爷的手指。

很快,大爷说了声大功告成,递过去一顶宽檐草帽,翠绿翠绿的,前面还挂着个蝴蝶结。

“小帅哥,这样子的你可满意?”大爷拿布擦了擦手,笑着问。

苏彻接过草帽,从内到外从前到后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最后屈起手指在蝴蝶结上弹了一下,满意地点头。

“大爷果然好手艺。”

付完钱,苏彻把草帽套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愉快地啧了声,再回到卖佛像的摊位前时,苏母已经不见了,鬼知道她一时兴起逛哪儿去了。

苏彻四处找了找,入眼到处是黑压压的头顶,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他想了想,与其在人堆里人挤人,还不如回车上躺着舒服。

反正苏母逛够了肯定会自己回来,想到这,苏彻不再耽搁,转身朝街口走,当路过一座小吃摊时,他猛地驻足,表情瞬间变得惊喜。

下过雪后的天空湛蓝,街旁的屋舍古意盎然,飞起的檐角上还堆着积雪,陆郁站在冒着蒙蒙热气的小吃摊前,手里拿着一串糖人,侧脸柔和。

陆郁和孔薇薇边笑边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苏彻,苏彻吸了口气,低眼看了看指尖挂着的草帽,把它藏在了身后,同时脸上欣喜的表情敛了去,佯装浑不在意地走过去。

“巧啊。”

苏彻站到陆郁身边,挑了挑眉,打招呼时语调上扬。

陆郁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偶遇苏彻,她刚咬了口烤肠,腮帮子鼓鼓的,乍一看见苏彻,立即瞪大了双眼,表情像大白天撞了鬼一样。

苏彻被她的表情逗乐了,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怎么,看到我这么惊喜?”

陆郁咽下嘴里的东西,正想说话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嗝。

苏彻眉梢动了动,眉宇间凝着丝丝笑意。

陆郁立马捂住了嘴,神色蓦然变得尴尬,苏彻也不说话,就这样垂眼看着她,两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我有东西给你。”

少年少女的声音掺在一起,在周遭喧闹的环境中,两人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声线,闻言都微微一怔。

苏彻咽了咽喉咙,看着陆郁带着羞意的脸,大度地说:“你先。”

陆郁抿起唇,唇色冷冷的,她从肥大的羽绒服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只草狼,慢慢伸出手摊在苏彻面前。

“呐,提前给你的新年礼物。”

苏彻望着静静躺在女孩掌心的小狼,一直强撑着不苟言笑的脸终于裂开了条缝隙,半眯着眼笑了起来。

“原来是只狼啊。”

苏彻伸手接了过来,草狼身上还带着女孩身上的体温,入手时指尖暖洋洋的,就连心里也是暖洋洋的。

这只小狼小巧可爱,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作为陆郁真心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苏彻简直爱不释手。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老大爷说的那些话。

有个小姑娘找他编了只狼,编完后美滋滋的,别提多高兴了。

原来是你啊。

苏彻把小狼收起来,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拿了出来,当一顶绿油油的草帽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底时,陆郁眉心跳了跳。

“送你的帽子。”苏彻表现得满不在乎,随手把帽子递了过去。

果然如此!

这帽子一拿出来,孔薇薇就偷偷笑了起来,她不敢让苏彻听见,声音极力压得很低。

但陆郁清清楚楚听见了,她对这顶“绿帽子”无力吐槽,只不过鉴于苏彻惊奇的脑回路和一贯不按常理出牌,她忍了。

陆郁扯起嘴角笑了笑,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悬在帽檐上的蝴蝶结晃晃悠悠地颤了颤,忽地掉在了苏彻的脚背上。

陆郁伸出去想接的手僵在了原地。

气氛陡然尴尬。

苏彻当即瞪大了眼,万万没想到这最为点睛的一笔竟然就这么掉了!

他急忙弯腰把蝴蝶结捡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帽子上压,最后压成个歪歪扭扭的模样。

“要不你凑活着戴吧……”

苏彻懊恼地啧了声,把草帽重新递到陆郁面前。

陆郁接了过来,“没……没事,还挺……挺别致的。”

话还没说完,帽子上刚压好的蝴蝶结又掉了下来,这次落在了陆郁的鞋上。

三双眼睛整齐划一地往下。

两声没忍住的笑声和一声烦躁的啧声夹杂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儿子, 你怎么跑这来了。”

人堆里忽然挤出来一个人,穿着贵气, 化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挎着个小包, 苏母走到苏彻身旁, 小声责怪了一句, 随后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目光在面前两个女孩的脸上打量了几眼。

“这是你同学吧?”苏母笑起来的时候, 眼尾皱起了细小的皱纹,“长得真漂亮。”

苏母一向这样,自来熟, 苏彻心里默叹她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难为情地摸了下鼻子,抬眼看向陆郁, 却发现她不知怎么地,脸色开始发白, 眉心拧着小小的疙瘩,表情看着极不自然。

倒是向来胆小的孔薇薇脸色好一点,软软地喊了声“阿姨好”。

苏母笑眯眯地应了声, “好孩子。”

陆郁垂着眼,把草帽往后藏了藏, 苏彻看着她露出的指尖,皱眉问:“你不舒服吗?”

陆郁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她对苏彻牵强地笑了笑:“可能吃坏东西了,肚子不大舒服, 我和薇薇先走了。”

转身走的时候,苏母依然看着她,笑得和蔼,陆郁觉得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可能不合适,于是冲苏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阿姨,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苏母关切地说:“天气冷,注意好身体啊!”

陆郁低声说了句“谢谢”,抱歉地笑笑,拉着孔薇薇走了。

女孩的背影很快淹没在拥挤的人潮中,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她手里攥着的绿色草帽了,苏彻才收回目光,无奈地看了眼老妈。

苏母抬眼望着儿子苦哈哈的脸,看他嘴角微微下垂,心情沉重的样子,打趣了声:“是不是怪老妈打扰了你和小姑娘约会啊?”

苏彻被识破了心思,挪开了脸,别扭地啧了声,但仍旧死鸭子嘴硬,“没有的事。”

苏母掐了把儿子的胳膊,看破不说破。

和苏彻分开后,陆郁再也没了继续逛庙会的热情,孔薇薇似乎察觉到了她心情不好,揉了揉腰,“哎呀,逛这么久了好累啊,这里该看的都看了,要不咱们去吃上次那家红糖麻糕吧。”

陆郁轻轻地嗯了声,回到街口,在公交站牌等车。

车很快来了,人很多很挤,陆郁站在门边,手扶着冰凉的扶杆,透过摇晃的车窗看向窗外飞驰的街景,被刻意遗忘的过去不可避免地重上心头。

上辈子苏家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那个小混混被打成植物人之后,她被喊去校长办公室,面前的贵妇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坐姿优雅,笑容和煦慈蔼。

但让她不寒而栗。

陆郁摇摇头,不愿再想了,这时前头忽然传来司机的惊呼声,然后公交车忽然一个急停,车厢剧烈摇晃了一下,她的身子猛地前倾,后背不知被谁推了下,差点没站稳。

车厢里哄吵起来,男女老少都在抱怨,陆郁拉拉孔薇薇的胳膊,让她不至于被挤得难受,不明所以地朝窗外看。

但因为站得地方靠后了点,根本看不见车前的情况,只能瞧见越来越多的行人围了过来,有的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前面出车祸了?

陆郁正猜测着,前面有人说话了:“那小伙子骑摩托车太猛了,这马上红灯了还得蹿过去,这下好了,车都撞散架了,人肯定也危险了!”

“这能怪谁!”有人接话:“明知道刚下完雪,地上还滑着呢,他这样不就是拿性命开玩笑嘛!你看他外套上,好好的白几乎全被血染红了!”

小伙子、摩托车、白色外套……

陆郁骤然感到一阵头晕,嘴唇变得苍白,双眼中布满了惊恐,只能死死攥着扶杆才不至于立即摔倒。

她在此时想起了苏彻的脸。

热闹的庙会上,苏彻递给她一顶草帽,扬着眉,笑容内敛,在他的身后是潮水般的行人,他穿着白色的外套,和她面对面站着,身旁的小吃摊冒着白色的热气。

站在车厢前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事故的乘客一边大谈特谈,一边唏嘘不已,陆郁心跳得越来越快,再也顾不上别的,忽然朝司机大喊了声,“我要下车!开门!”

女孩声音沙哑,声嘶力竭一般,在说着话的人被她吓了一跳,车厢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司机师傅本想绕道继续行驶,毕竟那摩托车撞的不是自己,看两眼热闹就够了。

这块地不能停车,司机没打算理她,挂上档准备踩油门走,可陆郁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又哑着嗓子喊了声,司机只好冷冷地回答:“这里不允许停车。”

可此时的陆郁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她满脑子都是苏彻苏彻苏彻,祈求他别出事,祈求那个骑摩托的不是他!

“我叫你停车!”压抑在体内差点被遗忘了的暴虐因子在这一刻苏醒了过来,陆郁的眼底闪现着冰冷的光,整张脸绷了起来,周身的气场蓦然变得冷彻骨髓。

昔年的女校霸在这一刻回来了。

靠的近的人被她略显狰狞的表情吓住了,不自然地退了退,孔薇薇同样被这样的陆郁吓到了,她咬着唇,讷讷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但随即陆郁的举动简直让人惊恐万状,她低声骂了句什么,竟然一脚踹在了车门上,发出轰的一声响,司机车子刚起步,从监视器看过去,登时瞪大了眼,他连忙停了车,大喊了句:“你别闹事啊!不然我叫警察了!”

那女孩模样乖巧得很,穿着打扮也很正常,但手里稀奇古怪地攥着一个旧巴巴的草帽,好像还很宝贝的样子。

再加上她此刻的表情过于可怕,所有人都猜测,这小姑娘恐怕是精神不大好吧……

司机也想到了这一点,低骂了句晦气,喊了声:“得得得,我给你开门。”

陆郁本想再踹第二脚,听到司机的话,松了口气,很快车门开了,冷冽的风迎面袭来,门还没有完全打开,陆郁就直接冲了下去。

孔薇薇急忙跟上,临下车前,对车上的乘客们抱歉地笑笑,“不……不好意思,她不是故意的。”

但车门无情地在她眼前关闭了,车厢里的人连个笑都没给她,冷漠得像在看两个疯子。

出车祸的地方就在前面,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交警在勘察现场,远处似乎能听到救护车的鸣笛。

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冻的,陆郁的鼻尖红红的,她飞快地跑过去,拨开人群往里面挤,离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的那人越近,呼吸就越颤抖。

终于,她站在了最前面,看到了那张被血糊住的脸。

那张脸虽然看不清楚,但显然不是苏彻,陆郁捂着心口急促地喘了口气,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真是太好了,不是苏彻。

心头悬起的巨石落了地,在这样的大起大落之下,陆郁从人堆里撤出去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腿变得发软。

幸好孔薇薇及时赶了过来,扶住了她。

“陆陆你没事吧?”孔薇薇非常担心陆郁现在的状态,小脸皱巴巴的。

陆郁摇了摇头,扯起嘴角虚弱地笑了笑。

孔薇薇把她搀到街旁的长凳子坐下,抽出张纸巾递给她。

陆郁接过纸巾重重地擤了下鼻涕,不远处救护车终于来了,救护人员把那人抬上担架,这场事故逐渐偃旗息鼓。

坐在冰凉的木凳上,陆郁看着救护车消失在车流中的蓝色闪灯,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那顶绿色的草帽被她放在凳角,蝴蝶结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皱巴巴的像一摞杂草。

指尖轻轻地摩挲在光滑的草叶上,陆郁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在反思自己。

反思她为什么在看到编草叶的摊位时,首先想的是送苏彻一件有意义的新年礼物。

反思她为什么会对苏彻如此紧张,甚至于在公交车上差点失去了理智。

甚至于坐在这里,摸着毁坏的草帽,感到万分心疼。

反思上一世她对苏彻的感觉和这一世的不同。

想着想着,陆郁觉得头疼,紧紧皱着眉。

孔薇薇去给她买热茶,身旁空了下去,冷风从街角吹来拂起鬓角的发丝,陆郁心里猛地蹦出个困惑。

上一世的自己对苏彻到底是什么感觉?

是喜欢?是感恩?还只是盲目狂热的崇拜?

苏彻救了她,把她带出了泥泞的深渊和黑暗,从此变成了她心中的一道光。

从此她甘愿追在苏彻身后,即使他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但她盯着他脚下的影子,依旧甘之如饴。

这是喜欢吗?还只是一种不甘心?

陆郁揉了揉太阳穴,烦躁地叹了口气。

孔薇薇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捧着两杯温热的奶茶,她往陆郁手里塞了一杯,安慰她:“不开心的事儿就像这奶茶的热气,吹吹就散啦!”

陆郁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两只手捧着奶茶,轻轻吹了一口。

热气很快湮灭在了冷冷的空气中,陆郁的心情仿佛真的随着热气的消散而变得轻松了下来。

“谢谢你啊薇薇。”

孔薇薇见她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她坐在陆郁身旁,学着陆郁的样子吹了吹热气。

吹着吹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孔薇薇用肩膀轻轻撞了下陆郁,凑到她耳边,坏坏地笑着,问:“陆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陆郁心尖猛地一跳,咬着吸管喝了口,“是……是什么?”

“喜欢苏彻啊?”

陆郁一口奶茶呛在了喉咙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脸颊不知是被呛的还是被风吹的,或是什么别的原因,顷刻间变得一片绯红。

她瞪着孔薇薇,“你……你别瞎说啊!”

作者有话要说:陆郁想必也该认清自己的内心了。

☆、第 44 章

庙会回来后又过了几天, 一年难得见一次面的小叔一家从大城市回来了。

说是下午才到,可老太太一大清早就出了门, 拄着拐站在街口踮着脚张望,遇见相熟的老邻居免不了得意地夸一顿自己今年又考了第一的大孙子。

但因为天气太冷, 没过多久老太太又回了家, 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转着, 时不时趴在窗台上往街上瞅。

再过两天顾克英车间才放假, 中午又只有陆郁和老太太在家, 陆郁和平常一样下了两碗面,盛好后放在桌上,自己吃完后把碗放进了水池里。

老太太回头看了眼, 哼了声没去吃,继续站在窗边朝下眺望, 越等心里越急。

陆郁没理她,回去房间坐在书桌前, 面前摊开着一套试卷,桌角挂着已经褪了绿意变得发黄的草帽。

几只麻雀从窗外飞过,天空是灰蓝色, 正午的阳光懒洋洋地洒落下来,透过窗棂, 在桌上落成淡淡的光影。

陆郁学着苏彻的样子,在指间转着笔,但没有他那么熟练,转了两下, 笔从指间摔到地上,笔尖着地,再也写不出东西了。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笔芯,从中抽出一支,撕开包装时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彻的脸。

要是他知道自己手这么笨,这时候肯定笑得很欠揍吧……

自那一天她认清了自己对苏彻的感觉后,她总会时不时想起他。

吃饭时看到绿色的菜叶会想起他,写题时看到雪白的草稿纸会想起他,发呆时看到桌角的草帽会想起他……而且每次想起来时,心脏都会砰砰地跳得厉害。

而且这一世的她,对苏彻的感觉和上一世有很大不同,如果要形容的话,大约是枚酸酸甜甜的水果糖。

那种感受,又酸又甜。

换好了笔芯后把窗帘拉上,房间里暗了下去,陆郁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打算睡个午觉,等醒来后继续写题。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一声惊喜的喊声,随后是拐杖哐当哐当砸在地板上的嘈杂动静,伴随着门开时的吱呀声响。

陆郁被吵醒了,眉心的倦意浓得化不开,她从床上坐起身,客厅里忽然传来老太太尖锐的嗓门。

“哎呦,乖孙子快过来让奶奶看看长胖了没有!”

原来是小叔一家到了。

陆郁吸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推开了门,想着出去打个招呼比较好。

客厅墙边堆着一大摞吃的喝的,都是小叔带回来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老太太紧紧拉着个男孩的手,嘘寒问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高兴。

小叔坐在一边,靠在沙发上翘起腿,手里捧着老太太的病历在看,浓黑的眉皱得紧紧的。

在他身旁挨着个胖胖的女人,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贴在自家儿子身上的老太太,圆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陆郁走到客厅时,他们还没注意到,直到听见一声“叔叔婶婶”,他们才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抬眼看了看面前站着的少女。

“你……是陆郁?”叔叔把病历放下,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

这和他去年见到的女孩完全不一样啊!

面前的陆郁莹白的小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穿的规规矩矩的,看着乖巧懂事多了。

这和记忆中那个脸上抹得五颜六色,看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女孩全然不是同一个人啊!

婶子也被她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陆郁跟前,绕着她转了个圈,啧啧了两声,“真是女大十八变,陆郁你今年多大了?”

陆郁回答:“十七了,过完年就虚岁十八了。”

“长挺高了。”

婶子点了点头,一伸手把老太太搂着的儿子拉了过来,迫使他和陆郁站在一起,比起了身高。

男孩才十岁,去年来的时候好像是偷偷骂了声这堂姐“长得跟鬼似的”,被她听到了。

然后被陆郁拎着耳朵在厕所里贴着墙站着。

男孩到现在见到她都有些发怵,他挣扎着不想站她面前,却被他妈一巴掌拍在了胳膊上,让他老实了下来。

男孩顿时瘪起嘴,想哭又不敢。

陆郁觉得有些好笑,她站着不动,让婶子拿手比了比,这堂弟吃的好喝的好,年纪小小的,身高就到她额头了。

婶子满意地笑了笑,又在男孩胳膊上拍了下,骂了声:“臭小子,长得挺快。”

男孩疼得叫了声,龇牙咧嘴地跑到了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心疼地给他揉揉,瞪着小儿媳妇,骂了声,“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他正在长身体,被你打坏了怎么办!”

婶子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地回嘴,“惯的他,又不是豆腐做的,哪能打坏。”

老太太冷哼了声,给小孙子边揉边吹,心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叔叔婶婶,你们坐一会儿,我爸妈无五点多就回来了。”陆郁打完招呼,在这里待着不打自在,她说了声准备回房,这时小叔叫住了她。

“陆郁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陆郁只好停下脚步。

小叔指了指一旁空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陆郁暗暗叹息了声,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坐得乖乖巧巧的。

她这个小叔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年少有为,凭一己之力在人才济济的魔都打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受的教育高,思想觉悟自然也高。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长篇大论地讲一通大道理,前些年陆郁还听听,但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高谈阔论她都听腻了,无非就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一套。

果然,小叔第一句话就是:“前些天听你奶奶打电话,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好好学习,成天在外面鬼混?”

陆郁垂眼看着自己的指尖,并不想反驳,老太太说来说去都只有这句话,她能有什么办法,说她奶奶撒谎,睁眼说瞎话?

要是真这样说了,那这个年就别想过了,老太太能吵得隔壁楼都听见。

默默叹息了声,陆郁态度诚恳地说:“叔叔,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小叔点点头,对她认错的态度还算满意。

“最近成绩怎么样?期末考多少分?”小叔继续发问。

陆郁老实回答:“成绩还没出来,考得就那样吧……”

小叔抬眼看了看她,“那样是哪样?”

“还能是哪样,倒数,全校倒数!”老太太插了句嘴,一边喂乖孙子吃橘子一边冷嘲热讽。

“要我说就不该送她去读书,纯粹是浪费钱,还不如送到她妈厂里做小工,一天还有百八十块呢!”

“妈,您这样说可不好吧,陆郁怎么了?我瞧着她很不错啊。”婶子在一边不满地嘟囔了句,“学习成绩好能上天了不成?人生路有千万条,我相信陆郁肯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对不对陆郁?”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