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1/2)
宿抚从兴都宫中拐走应承安前去书房换了一身常服。
他年少时喜黑,故作老成,但这几年起起落落折腾下来,反倒没了对颜色的偏执,粉也穿得,紫也穿得,只是帝王常服一贯是玄黑色,并没有叫朝臣见到他五颜六色的里衣,今日能换私服,就穿了一身酒红,出门就叫应承安怔了一下。
此时驭马而行,袍袖当风,倒还有几分英气。
宿抚狐疑道:“祭太庙何需如此郑重?”
应承安淡淡道:“我失地失位,有愧祖宗,除去祭祀还需请罪,不郑重心中难安。”
宿抚自己心虚,当下无话可以反驳,应了下来,只在心中盘算是否要给含元宫增添人手。
他思索的这一会儿功夫一行人就到了宫门下,逛御街没有必要骑马,就交由禁卫牵着,遥遥跟着两人,余下几名禁卫充作护卫随行。
腊月间出门采购与游乐的百姓川流不息,时辰虽晚,却颇有些摩肩接踵的架势,禁卫被无意地撞了几下,都情不自禁地紧绷起来,看谁都像别有用心的歹徒。
宿抚倒是从容,还去安抚禁卫:“都放松些。”他笑道,“今冬多事,京兆尹被吓得半死,大力申饬防备,正是京中治安最好之时,何况还有皇帝刚打马经过,震慑宵小,便是有人作乱,也不会选在今夜。”
然而禁卫戒备成了习性,哪怕是皇帝这样说也并没有什么用处,宿抚见劝说无果,只得由他们去了。
距离上一场将京城淹没的大雪已经过去一段时日,朝廷赈灾及时,受灾者已经安置下来,年节将至,也不免加入欢声笑语的行列,造出一派盛世气象。
应承安说动宿抚放他搬回含元宫中,了解一桩心事,再见此时情景,就投桃报李地夸上宿抚几句。
宿抚原本想推拒,但想到今日时节,忍不住向他讨赏:“承安可有奖励?”
应承安做皇帝这几年虽然不太能出宫,却不是被人蒙了眼目的瞎子,平心而论,眼下这份景象中当有他七分功劳,因此奇道:“这分明是子和分内之事,为何向我讨赏?”
宿抚脱口而出:“可是今日……”
他话说一半猛地顿住,视线也从应承安身上收了回去,看上去有些委屈,应承安正四处打量,没有在意他的失落,信口道:“今日怎么?”
接着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听人说子和查清了会试舞弊一案的来龙去脉?”
宿抚垂头丧气了半晌才道:“是曹敏学。”
应承安微微挑眉。
亡国君显然对京中种种派别知之甚详,并不需要再向宿抚询问,只沉思片刻,便道:“也不奇怪。”
他玩笑道:“毕竟天下苦徐久矣。”
这句未必不是在说他自己,宿抚若有所思地看了应承安一眼,继而余光瞥到适才卖绢花的妇人,忙拉着他快步走了过去。
应承安尚在思索中,并没有发觉到宿抚的异常,便也没有把手从宿抚手中抽出来,倒是那妇人一抬头认出新皇面容,怔在当场,片刻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要跪地行礼。
禁卫匆忙上前去拦住她,废了好大力气才解释清楚皇帝这回是微服私访,不想惊动百姓,将妇人安抚下来,忧心忡忡地叫来同袍前去通知京兆尹,又留了片刻,见宿抚已经走得毫无踪迹,才放心离开,循着沿途留下的痕迹追上皇帝一行人。
宿抚还未用晚膳,记得御街中段有一家开了近百年的面馆,于是在街头转了几圈,在一条巷口前闻到了香气。
面馆的铺面不到一丈,宿抚掀开帘子,面香和热气就扑面而来,将肚皮急出一串鸣叫。
他到得颇晚,面馆中食客已经散得差不多,只剩四五人将面碗放在拍在墙上的横木上站着吃面,有人嚼蒜,有人发出的秃噜声毫无顾忌,还有人指手画脚地谈论年景,生气勃勃,俗而鲜活。
宿抚并不嫌弃这样的场景,他另有计划,于是从禁卫手中拿来一串铜板,快步走到掌柜面前,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应承安,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一碗长寿面,加卤肉和榨菜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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