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2)
画舫春灯桃叶渡,秦淮旧事难论。
夜幕下游弋在秦淮河上的画舫犹如平波起了座高楼,张灯华彩有笙箫。老鸨子招呼着客人来到了楼船上,虽然生意上门不应该拒绝,但此刻她的神情就是有些为难,身后年轻英俊的公子则迫不及待,推开了老鸨子自己朝着画舫内最贵的那间宾房走去。
“哎呀张公子,都说了离魅有客,我找别的姑娘伺候你。”
老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却让张家公子更加急迫地往前冲,别人追都追不上。年少气盛的少年郎怎么能够容忍心爱的姑娘取悦别的男人。什么教养都不顾了,来到深楼的一间房前就一脚踹开了门。
可是看到门内的情形,他兀地一怔。当先看到的是一个捕头魁伟的背影,手拿着明晃晃的官刀,再看他心心念念的离魅姑娘,只穿了个肚兜发微散额微汗,胸脯挺翘起伏未定,薄纱外衣就落在一旁上有划痕,乍一看就像恶捕逼迫花魁就范。她美丽带着些清纯的冷艳又妩媚至极,十八年华却如久封的醇酒打动着少年的心。
而他也被眼前的魅色所迷一时忘了反应,却是那魁梧捕头一下脱下了身上的玄色罩衫为离魅遮住了娇躯,一双豹眼就盯住了闯入的人,还微微侧身挡了些离魅不让人窥视,换来离魅脸上一抹惊讶而后微微倚靠。
他回过神来,怒斥道:“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你是什么人,敢仗势欺负离魅?还不快放开她!”
捕头没有回话,倒是老鸨子追了上来,一看屋内情形就脸色刷白道:“离魅呀是张公子非要闯来见你,我拦……”
“妈妈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这里我来处理。”离魅打断了老鸨的话,老鸨应了声就离开。离魅便拉了上的罩衫遮住了身躯,冷声道:“张显祖我的规矩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可是你总是避而不见,却接待…接待这些老东西。”
“我为什么要见你?你根本不值得入我眼,现在还打搅了我和南宫捕头的雅兴,别再来烦我,滚!”
离魅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他见她还挽着了身旁的老男人甚至娇柔依偎,嫉妒使他红了眼,“难道我的真心就比不上他们的逢场作戏?离魅我已经改了,你要是有难处我也会帮你,你不该困陷在这种地方。喂!不管你是捕头还是什么,离她远一点,否则……”
“自不量力。”离魅冷笑一声,却又是娇声道:“昊天公,你英勇神武,你帮我把他赶出去,我们再促膝长谈。”
南宫昊天皱了眉,他抽回了手,叹息道:“唉~公子既然离魅姑娘这样发话,你请吧,免得伤了和气。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放屁!看招。”
他不愿意就此离开,架起拳脚就冲了过去,捕头高大的身形将离魅挡在了身后,轻松擒拿住了他,可离魅却不知为何突然一声闷哼,嘴角渗了血。他们都吃了一惊,捕头扶住了离魅,他也要上前,本来还客气的捕头一下子动了粗,直接将他从窗户扔到了冰冷的秦淮河里……
“那时的江水真的很冷呀,我扑腾了几下就昏迷了过去被人救回了家中。离魅也没再接客,我却好几次看到南宫捕头出入她所在的琼花馆,只不过换了便服,好像独受青睐。小僧那时还是心浮气躁的年纪就屡次找了他麻烦大打出手,他不堪其扰动用了衙门的关系以一个扰乱治安的罪拉我回衙门打了板子收监,在被关押之前还有个黑衣人莫名其妙要杀我,也因为我被关押而不了了之,我再也没见过那黑衣人,许是认错了人吧。再然后我从牢里放出来因板子的伤大病一场,等恢复都又是三个多月后了。”俊俏的白衣僧为对面的女捕添了茶,焚香清幽的禅房里,他又回忆起了往事。
禅房素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佛
经没有几本,字画倒挂满了墙,几乎都是离魅的单人像,只有一幅是她靠在一名捕头身旁的样子,画的便是他一直忘不了情景。
“穿着捕服逛花船,真的是令人印象深刻啊。”吾心和尚笑起来,没对南宫碧落的突然来访有任何排斥,也没因为以前与南宫昊天的不愉快有担心。发生过的事有人问便提,没有什么好隐瞒,就像这屋子里的画,他只是未能看淡忘怀罢了。
南宫碧落闻言不免咳嗽了一声,没好意思接这话茬,只问道:“那三个月中你就再也没见过离魅和我父亲?”
“没有。我被收监放出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离魅,但被老鸨告知她身体抱恙已去别处休养,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而令尊好像是离开了金陵去益州那边了,我就没有再见过。”
益州?那便是去唐门求助的时候。南宫碧落点了点头,复又问:“那三个月后呢?听说琼花馆的画舫出了事,她就从此销声匿迹,当时你也在?”
吾心的淡笑终是化了叹息:“唉~三个月后离魅重新接客,趋之若鹜的人就更多了,我却还是被她拒之门外,连老鸨都不再收我的钱,我怎么也找不到机会见她,就一直雇船徘徊在画舫周围。出事的那天,我记得那是雪消后的一晚,那天画舫的客人不是很多,不知怎么画舫的歌声突然就变作了阵阵尖叫,我还看到好些江湖中人陆续登船。等我趁乱潜上船时,上面已经是血流满地,死尸累累。两拨江湖人不知为何械斗,有一方的领头人好像是个黑衣蒙面的女人,混乱中有人喊她娘娘。我找到离魅的时候,她就脸上带血地被那黑衣女人拉着,我冲过去,她却挣脱了黑衣女人拉住我在画舫上跑起来。混乱中也有人在后面追逐,我一时头脑混沌,等回过神离魅已经把我带到了围栏边一把将我推了下江里。”
“我还记得在我坠落之时,她的嘴形好像对我说了‘保重’,嘶吼、杀伐混乱,她泰然地站在围栏边带血微笑,如同染血的蔷薇,又像不可侵犯的天女,在寒风里伫立,那群江湖人再度抓住了她,被禁锢着与黑衣女人打斗。我想当时的她,就已经作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吧,听说我落江后没多久,画船沉了,这世间也再无离魅。那样也好,她像个惊鸿仙子一样突然降临,艳绝秦淮,一年后又突然离开,她是个谜世人无解的谜。误入凡尘,魂兮归天,她来错了人间。”
吾心眼里的水光有着深切的怀念,南宫碧落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你说她当时笑着被抓住?”
“嗯。”
南宫碧落点了点头,又问:“你真的听到有人叫那黑衣女人娘娘?”
“没错,怎么了吗?”
南宫碧落笑了笑摇头,“没什么。大师,关于离魅和我父亲你就知道这么多了嘛?”
“嗯,贫僧所知就这么多。”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叨扰,今日真是多谢大师了。”
“谈何言谢,方便之门常开方便,能帮到南宫捕头便好,再说贫僧许久不曾和人说过往事了。人生往来,历久弥新,偶尔回顾一下也别有一番滋味。”
“如此说来也是,那我告辞,大师莫送。”南宫碧落笑起来,她扫了一眼周围的画像就抱拳离开,两步之后又停下笑道:“大师修习的是佛门先天功吧,此功强筋健体实乃上等功法,不过若是近来行功有右臂肿痛,胸腹微微刺痛之感,不妨试试以反吐纳法将真气从右臂曲泽冲天泉,会有好处。”
吾心闻言一愣,这正是现在他练功时的瓶颈,导致右手微肿,他试着做了一下真气一下流通了许多,等回神时南宫碧落已经走远了。
“唉~看她年纪与我相仿没想到一下就点拨了我的难处,难怪会是第一女捕。”吾心起身走到有着南宫昊
天的那幅画前,笑道:“没想到当时与您的相遇会在今天帮了我,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很难说啊。经年之后再回想或许就是您那几次教训,才让我真的痛改不良习性发奋图强。曾经纨绔已皈依,不见当年执法人,阿弥陀佛。”
他又看了看房间,沉吟道:“嗯——少有会客,也就没有留意过这屋子的画竟有这么多,也该收一收了,拿出空余临摹佛帖颂颂经。”
云隐寺里响起了钟声,钟声过后就是念经声。香客不算太多,但都很虔诚,在大鼎点燃了三柱高香,三步一朝拜地登上阶梯前来礼佛。南宫碧落如来时一样,四下看了看一眼这山中禅寺,心灵仿佛也被古刹的氛围洗涤。
“她即来人间,何错?不过是入了苦海未着岸,我渡。”
她回头看了一眼庙门笑了笑走下了寺庙前长长的台阶,离开了云隐寺。
云隐寺在山上,要经过一片树林,树林落木萧萧,南宫碧落经过之时周围除了她没有行人,安静有风。
走着走着她却忽而停下,“朋友,偷偷摸摸多没意思不妨出来一见,脸熟一下。”
话音落下不久,杨林祟就在南宫碧落的身后现了身,玩味呢喃:“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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