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邵宥辰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宝贝儿，先不说别的，今天下雪了，要先注意保暖呀。”

然后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说，我今天看到了一篇文章，是关于生老病死的，因此一时间突然很有感慨。虽然我一直是不信鬼神论的，但却想知道人死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明明活着的时候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死了埋在黄土里，却要经受虫子的啃食细菌的分解，变成残尸败蜕，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然后我就听到对面的邵宥辰明显地沉默了一会儿，但沉默时间却并不长。然后他说，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呀，若是看不开的话，是会很难过的。难过的让你就算再次见到他，也依然不会忘记他上一次离开你时的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慢，也很感慨，就好像是他真的经历过所爱之人的离开，又与他重逢似的。

学医的人对生命大都看得很淡。当然也有看得很重的小医生，会在手术抢救无效的时候连衣服都不换，就失心了似的坐到走廊上哭。那样的医生是真的性情中人，可是哭也没有用了，一条生命已经流逝了，再也抢救不回来了。

可是现在想来，他说的是没错。

我这辈子重新看到我姥爷的第一眼，我脑海里就只有他下葬那天的漫天飞雪，山上光秃秃的树枝丫，以及透过模糊的玻璃窗看到的天地共白。

我这辈子去陪床的时候，会一点一点给姥爷讲我们以前的事情。父母工作忙的时候，是姥爷带的我，也是姥爷带大的我。我跟他讲说我还记得以前的时候，我总是想吃那种背夫卖的老冰棍，但是我胃又特别不好，吃不了太多，你就把老冰棍敲碎，一次只让我吃一点点，或者是把它化成水，然后当糖水喂我喝。我说我还记得，你第一次送我去上学，我抱着你的腿就是死活都不让你走，然后你就一直抚摸着我的头说你不是不要我了，只是我需要开始正式的学习了。

是我姥爷教给我一手好字，也是我姥爷让我明白了多读书多看报长知识的道理，也是我姥爷让我有了一颗对万事万物都包容的心。

虽然这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我不喜欢的，但是我却能够接受他。存在即合理，我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也不会因为见到一个特殊的或者搞怪的东西就去取笑或者背地里说什么。

因而我一开始就觉得我和邵宥辰，就是像普通的情侣一样相爱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能比较特殊的是，大部分的组合都是一男一女的异性之间，而我们是两个男人，是同性之间的。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能够接受超过他们自我认知的东西，或者说是背弃了以往经验的东西。在那些人眼里，我们就是异类，是令人恶心的存在，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样的污蔑或是…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总之也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存在并不都是合理的吧。

我上辈子后来这样回复邵宥辰，我说，虽然我知道死亡是大势所趋，可是我还是会感到恐惧，尤其是不知道自己将会在何时结束这一生，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的时候，更为迷茫。

然后他说，无论你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都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死亡也许并不是一切的终结。有时候想到这里，你也许就有勇气继续活下去了呢。

他说，我爱着你，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间和你分开，也许这一分别就是永别。你说你想来陪我，于是紧随我而去，可是到头来却发现，转世匆匆，再见仍是无缘，一切不过镜花水月，到底是一个出不去的死局。

我说，哪里有转世这种东西。明明你也是理科生，有丝分裂遗传定律是不是学得都忘了，生物的产生与发展都是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怎么会有鬼神论一说？

然后他又沉默了，他说，确实不会有，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肤浅说辞罢了。

我说，对，亲爱的，人生在世，我们要相信科学，科学实践才是真知。

结果这辈子我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上来就重生，也是很奇特的了。要照别人来说大概是撞了大运了，可是我是自我了结，真的是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来自原生家庭的问题是无法改变的，我只能改变我自己。可我对于重生后的生活又是那么迷茫。尽管我在想清楚了这一切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把邵宥辰从此排除在我的生活之外。

可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呢？

我说，我这辈子不会在跟他有任何瓜葛，我要做一个正常人，做一个让自己喜欢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人。

可是上辈子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哪怕我们意见不一，哪怕我们经常争吵。可是平常的时候，他仍是最好的，我也是最幸福的。

冬天的时候两个人穿着相同款式却颜色不同的毛呢大衣，他把他的手伸进我的袖子里然后握着我的手，或者是十指相扣。我们一起吃一份大碗装的冒菜，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然后互相给对方夹菜。他是药剂师，我胃疼的时候就给我配药，给我写了满满十几页的调养餐计划，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我是工程师，家里电线线路出了毛病，我就扛着工具箱自己上了，然后他在下面给我扶梯子。

生活很平淡，都是些琐事。可就是这些琐事，让我一辈子也难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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