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2/2）

李长延太阳穴一凉，坐起身来，望着她手里的袖口，嗫嚅了几回，却是颤抖唇线开不了口。

“是皇叔，是吗？”

李长延又一次一败涂地，李栖梧带给他的阴影无所遁形，将他蓬勃成人的欲望打回原形，又变成了一个唯唯诺诺的孩童。

他坐于床边，伸手仔细地抚摸着越将离的右脸，稍稍提高了声调，宣廊下候着的太监进殿：“奉笔，拟诏。”

李长延望着自己修长的手，拇指略微下陷，按住越将离的颤栗的下唇，他感到有一滴温热自越将离的眼角落入他掌间，而后流萤一样消失不见，李长延以似笑非笑的神情回应她。他极其迅速地察觉到了越将离的伎俩，可令他避无可避的是，越将离成功地挑动了他羞耻的嫉妒心，也令他终于明白，他对李栖梧的恨意高涨到如干柴遇火，以至疯魔入骨的境地。

他今日会在越将离处联想到她，明日会在贺兰玉欢处联想到她，叶凌波，白月临，六部，蜀军，朝臣，天下，无处有她，无一不是她。

世间本无双全法，他同李栖梧，再无和解的可能。

李长延将温暖的泪珠子握在手里，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收回手往鸾翔阁去。

紫宸门奉旨大开，将孟元的软轿径直迎向灯火通明的鸾翔阁。更深露重，却重不过霭霭夜色中令人心惊肉跳的蠢蠢欲动，冷月如霜，也冷不过教人唇齿生寒的阴谋猜忌。孟元拎着衣摆迈上阶梯，屋檐下滴落的霜露精准地落入衣领，令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阶前。

他匆匆扫一眼台阶上凹凸不平的石面，深吸一口气，正冠扶带躬身入内。

李长延负手立于窗前，反手捏着一封诏书，手腕抬起来又翻下去，诏书的象牙骨有节奏地摩擦龙袍上的金线，万籁俱静中，耳膜将摩擦声放大得聒噪，嗡鸣般盘旋入脑仁。

孟元顾不得许多，只俯身行了一个大礼，斟酌道：“臣听闻，皇上方才令吴卓玉出宫，出动了十六卫。”

李长延转过身来，少年初长成的身量并不算高大，可被龙袍架起来，总算有些不怒自威的天颜，他以眼白匆匆扫了孟元一眼，道：“吴卓玉一出宫，孟卿便得了消息，不愧是孟卿引荐的宦臣。”

孟元收袖跪地，强压下心头的惧震，正要回禀辩言，却见李长延不置可否地坐回椅上，将诏书扔到一边，道：“朕令他往北疆传诏去。”

“北疆？”孟元拧眉，扣在地面的肩膀一动。

李长延中指在桌面上一敲，示意他抬起身来，放缓了语调抿唇道：“朕密旨，令摄政王即刻回朝，不得延误。”

孟元脖子上的竖筋不受控地一抽，眼皮极速跳起来，进言道：“皇上……”

李长延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言，只自个儿埋头想了想，而后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眼神同头一回瞧见他呈上的画本一样温和而充满光芒，他从未如此细致

地打量面前的爱卿，直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他才同跳动的灯花儿一起站起来，将结论下得简短又平和：“如孟卿所愿，朕要清君侧。”

不晓得是否一跪一立的关系，孟元头一回在李长延身上感受到了陌生的、不受控的压迫感，好似被勾出了埋藏经年的奴性一般，令他仅能不动声色地，缓慢地往外吐纳着呼吸。

李长延目不转睛地同他对视，蓦地扬唇笑了，笑容却将他眉目的清冷反衬到最大化，令他瞧起来似极了贺兰玉欢。

他行至孟元身前，垂头望着他，低声道：“孟卿侍朕许久，待朕至忠至诚，今日朕想问孟卿一句话。”

孟元垂下眼帘，听李长延问他：“孟卿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