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SEC 60 青春期（1/2）
青春是场盛大的序幕，少年少女不停回望，不断离去，笑与泪，都成了长长时光轨道上，最好的二分之一。
*
羽生会在绿山的国中再次遇见筱原雨，她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筱原从小就是那样，明明想要黏着她，却要表现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别扭模样，这些诡异的心思，羽生全部心知肚明。
包括那家伙想成为她唯一的朋友。
在面对筱原冷漠的表情中夹杂着隐忍的后悔时，羽生只回了她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转而拂袖而去。
像极了三流武侠电视剧里恩断义绝的经典桥段。
稚嫩的孩子，天真的少女，大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谁都不会为谁做出让步。
偏执又自私地笑看着世界，自命不凡地以为只有自己看穿了这世态炎凉。
然后，年少轻狂，孤芳自赏。
那些被奉为成人世界的阴暗面，在青春期的不安与骚动中隐隐作祟着。
她给了她一拳，她也该还她一脚才对。
国中时代的羽生结衣，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就像是羽生天生还算不错却最终被隐藏起来的双商，筱原的运动能力，尤其是在网球上的天赋，被一次偶然的体育课发掘了出来。
即便羽生单方面认为自己要与筱原老死不相往来，成为两根断了联系的平行线，可无法否认的是，在筱原关注着羽生的同时，羽生也不受控制地在某个角落静静观望着她。
虽然她对所有的运动一知半解，但她在网球场边看过筱原打球，因为关注的不是一场比赛，而单单是一个人，无意中便将那人打球的习惯刻在了脑子里。
羽生看过她在赛场上神采飞扬，意气风发，也看过她在失意后，和自己的队友抱团取暖，心中渐渐也有了很诡异的情绪。
那家伙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却被上天眷顾着拥有了自己的人生。
羡慕与嫉妒，就像光与影，它们相伴相生，是天性，没有人能够在情绪翻涌时独善其身。
羽生其实在心里谋划过很久，或者在比赛前夕在她的网球拍上做点小动作，又或者让她不小心出点什么意外，也尝尝从云端坠落的嘲讽与落寞。
可她没有这个精力和时间，再与和自己恩断义绝的朋友争一时意气了。
羽生接到医生的电话，被告知她母亲患了癌症那天，天气同样是阴沉的，闷哑的雷声预告着风雨欲来。
虽然还是早期，但已经有了转移的风险，需要巨额费用，放疗，化疗，手术。
从来以为癌症只存在于电视剧里的羽生翘掉了一天的课，跑到天台淋着雨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生死面前，她才发现，曾经与旁人的争执也好，自导自演的英雄主义也好，都如雷云下的她一样，太过渺小。
做出退学的决定，只花费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她顾不上湿透的发与衫，飞快地走向了校长室，可她又暗自思量不出向校长阐述的方式，如实回复，校长只会毫不犹豫地去找她的妈妈核实，然后将她的决定全盘否定。
她的步子缓了下来，烦躁地环视着四周，然后瞪大了眼睛。
她想，如果人生可以丈量，她的人生，狗血大概占了三分之二的比例。
国中生比起高中生的糟糕之处就在于，十三四岁是比十五六岁更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学生们毫不掩饰自己中二的凶残之魂，就像那些人因为一时恼怒就想毁了一个人的手臂。
白光闪过，伴着刺耳的惊雷，羽生透过网球部更衣室的小窗，
她清晰地望见了筱原雨高傲冷漠的脸，在四个学姐的围堵下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一个人背对着羽生举起了网球拍，两个人按住了挣扎着的筱原，抬起她的手臂。
羽生第一次知道，原来筱原雨那家伙，也是会被吓哭的。
像是被羽生有些呆滞的视线引导了般，筱原在不经意间，与她对视了，倏地睁大了含着泪的眼，开了口。
救救我。
在暗黑的雨幕中无声静谧。
盘旋在头顶的雷响得骇人，她在屋里，她在屋外，隔着一扇铁门和算得上是遥远的距离，羽生不可能听见的。
她只是呆滞地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是高中以后的羽生结衣，她大概会很淡定地走过去，用冷静又狡黠的方式，对那些人说，“你们这是在违反校规。”
如果是国中以前的羽生结衣，她甚至可能怀着得意的心情，冷眼旁观这场与她无关的暴虐。
可现在，站在这场风暴边缘的，偏偏是还没能学会保护自己，也没有足够的理智应对一切的羽生结衣。
羽生一直都觉得，棒球棍除了回击棒球之外，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打人了。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她的大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疯了一样大吼大叫地冲到筱原面前，在阴森作响的雷雨中，给了那个举着球拍的学姐，迎头一棒。
所有人都吓坏了。
雨水湿透了的校服，凌乱的短发，狰狞的表情，像个从天而降的鬼魅，疾言厉色地吓跑了围堵筱原的所有人。
可托了这个意外的福，羽生如愿退了学。
那个被她打中的学姐，虽然伤势不重，且有错在先，可校董的女儿，向来是有着一些特别待遇的。
羽生离开学校那天，筱原有来找过她，羽生记得，那是第一次，筱原主动拉了她的手。
然后，流了泪。
她以为她是以德报怨。
所以，心怀愧疚。
其实不是，她会帮她，大概是条件反射的一时冲动，连羽生自己都分辨不清。
她只是觉得，那是那时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逞强与嘴硬似乎不是但又的确是属于青春期的代名词，即使出手的是维护，却要恶语相向，佯装怒意。
“永远别忘了，你欠我一只手。”
那是羽生留给筱原的最后一句。
自此，一个人久记心底，一个人相忘江湖。
*
带着相似反旋冲碎雨滴的小球，迎上羽生的球拍时，是她对自己内心属于青春期的骄傲，最后的坚持。
那些该被留在过去的愤怒，嫉妒，恨意。
彻底结束了。
少女立正站定，双眸直视着对面已经无法抬起手臂的筱原，雨水顺着白色球拍的边缘在重力作用下划过她的指尖时，小球已经飞越了球网。
筱原挣扎着站起，耳边响彻的是近藤麻理惠撕心裂肺的吼声，“小雨！不能再打了！”
不能？
不行，是她欠她的。
筱原已经准备好了归还她亏欠的一切，她举起了拍子，准备做最后一次旋球回击。
可那球却没能如愿而来。
它在雨中于网前划了短暂的弧线，筱原紧绷的表情开始出现了龟裂。
是，短球？
不要。
八嘎。
“羽生结衣你个大笨蛋！”
筱原极速奔跑向前，俯身向下，想要去接那颗球。
既然她不要她的归还，那她自己还她。
筱原等待着那球的弹起，明黄的影飞溅着水滴在湿漉的地面上旋了又旋。
3秒，2秒，1秒。
最终。
归于网前。
“比赛结束，青春学院，羽生结衣获胜，比数7-6。”
大雨倾盆中，手冢的眼睛在水滴氤氲的镜片后看着羽生的身影模糊，却又万般清晰。
零式短球。
心中汹涌了热流，他的双手在围栏上一撑，便翻身跃了过去。
几乎是裁判宣布结果的下一秒，羽生的全身便泄了力，球拍咣啷落地的同时，双脚也踩了绵云般，整个人在重力作用下向地面坠了去。
却没有意料中与地面碰撞的疼痛感，她结结实实地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是即使被雨淋湿也依旧温暖的热度。
略显清冷但沉着有力的声音中夹着关切，低哑着透过胸腔的震动传入她的耳中，“还好吗？”
羽生立刻辨出了那人的声音，完全放松了身体，任自己倚在他的怀里，她笑着抬起头，有点调皮地说，“手冢，我厉害吧～”
绿山这边的人也是一秒冲进了场地，近藤麻理惠一个熊抱，紧紧抱住筱原就嚎啕大哭，“呜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啊啊啊！你的手要是坏了怎么跟我一起打双打啊呜呜呜呜。”
她哭得涕泗横流，脸上还有雨水，筱原嫌弃地推了推近藤，脸上却露了微不可闻的笑，“好了，多大的人了。”，她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蹭了蹭近藤的脸，“啧，脏死了。”
绿山的人很快将她围住了，人影攒动间，筱原透过缝隙刚好瞥见那两个人在雨中相依着的场景。
少年的表情有点冷，眼中却透露着温柔，羽生对他笑着说了些什么，轻易化去了少年脸上的冷意。
那抹笑是她很熟悉的，像是冬日里最暖的阳，映在了身上。
很快地，青学那边的人也围了过去，二人的身影被湮没在了人墙里。
筱原了然地笑了笑，于心底对着那位不知名的冷俊少年道了谢。
被熄灭的光。
幸而有人，重新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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