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城(九)(1/2)
“你说,这些锅该不该我们来背呢?”
从舟和江天一都是沉默,郭千城也没有奢求他们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不过是无所谓的党派之争罢了,因为不想对方占上风就无视了这么多人命,说来还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不过郭千城觉得他们配不上神仙这个词。
“后来你叔出狱后又回了护盾这边,上头的人不放心他,就让我跟着,毕竟当初那些建议都是我提出来的,也可以说,就是我,间接造成了当时的局面。后来建国在教育职称上吃了瘪,我查了一下后发现是董乐国那兔崽子仗着兰家的后台在那遍作妖,当时建国已经正式和兰芝离婚,我们这边和兰芝的关系也闹得挺僵的,当时气血上头,拿这事坑了尖刀一把,他们元气大伤,但明面上没什么。”
“伤得最厉害的就是董乐国这小子,他气不过,就寻着我和从学文出来处理幻师的烂摊子的时候引开了学文,要偷袭我,这便是我第一次反杀了。”
*
1990年,青象。
那天好像和郭千城被告知兰芝是尖刀的时候一样,酝酿着一场雷雨。
在第一颗砸到郭千城的雨点落下的时候,郭千城就知道这一定会是一场气势汹汹的雨。他看着手心的雨水出神,恍然觉得自己应该去修补一下老屋的屋顶。
雨开始下大。
从学文解决完那一帮闹事的混混就回来找这位“官老爷”,在开始下雨的时候就骂了老天爷一句,然后戴上帽子开始奔跑。
郭千城是被安排来看着他这个“投降派”的,护盾的那些老头子生怕他在监狱里已经被尖刀的人同化,连继承人江建国都插不上一句嘴,他一个没权没势又老大不小的光棍当然没有什么话好说咯!
从建筑的废墟上穿过去,按理来说那位官老爷应该就在那边待着,撑着伞,优雅地等着他这个狼狈的囚徒过去。
他吹着口哨,看见了那个明明拿着伞却不撑开的人:“郭公子,你……”
但是,从学文满脑子的设想都是不成立的。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也不敢呼吸,因为空气中都是血腥味。好像吸一口气就成了杀人的同伙。
从学文其实没有杀过人,他只与衍生物战斗过。
郭千城的脚下倒着一个人,不甘的双目正好盯着从学文的方向,雨水砸在那个人的眼里,但他已经不会睁眼和闭眼。
可能从学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问的第一句话会是:“郭千城……你、不是普通人吗?”
还没有从幻境中缓过来的郭千城被他手足无措地样子逗笑了,笑了好一会儿,等衣服差不多湿透了才缓过神。
“刚才失控了,我不是普通人,但请你别告诉他们。”郭千城这才不慌不忙地撑起了伞。
他将失控这件事说得稀疏平常,唯有微微颤抖的手指能够窥见他波澜起伏的内心。
但从学文显然不是这种细心的人,他只注意到了后半句:“他们是谁?”
郭千城闻言思考了一下:“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或者说,敌人。”
“敌人?”从学文被弄糊涂了,“包括我和江建国?包括我们老宅所有人?”
“我想是的。”
从学文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怒不可遏地要动手,只记得冷静下来的时候脑门上盯着一把枪。枪口冰凉,抵在他的太阳穴,却温热得像是冷雨之中唯一的温度。
“抱歉,监狱里带出来的习惯,”从学文没什么诚意地道歉,“但你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
也不知是不是单方
面的排斥,郭千城觉得,从学文自打出狱后就没有对他有过好脸色。
“不是间谍,”郭千城开口,“我永远不会是间谍。”
郭千城冷静的时候一向是他们这些人里条理最清晰的那个,像是一个军队的军师,方向分明地指出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攻城掠地,得他助力,他们这十几个人的小团队才能渐渐在错综复杂的欲望世界中站稳。
所以,从学文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说的话很难听懂。
他放弃了这个问题,试着先问清现状:“你是什么欲望?”
“贪婪。”
这是很常见的一种欲望,但如果仅仅是常见,从学文现在不会觉得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郭千城看出来了他的警惕,放下了手中的枪:“我和你不熟,还没有到能告知你具体是什么的地步。”
从学文脚后跟微微后挪,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杀了谁?”
他问的是倒在地上的人。
“偷袭我被我反杀了的一个小偷,偷了不应有的荣誉。”
这时的郭千城还不知道董乐国牵扯到了怎样大的一件事。
从学文听不明白郭千城在说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可能从郭千城的嘴巴里问出什么来,于是他放弃了,转而将试着拖动尸体。
郭千城看着他的动作,问:“你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毁尸灭迹啊!”从学文擦去眼睛前面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的东西,视野清晰了一点,停下来喘了一口气。
“你是第一次杀人?”
郭千城没有说话。
“那还是我经验丰富,知道毁尸灭迹。”
“……你是被冤枉的。”
“呀,你还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从学文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平时那么针对我,我还以为你是正义感爆棚呢!”说完朝尸体指了指:“不来帮忙?你也想去监狱坐坐?”
郭千城嫌弃地看了眼尸体,最后还是说服自己是自己造的孽。
帮忙将尸体藏起来了之后外面的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两个人被困在建筑工地里,吹着冷风,寸步不能挪。
衣服已经湿透,这样下去铁定要感冒。
从学文看着外面的雨,难得一句都没有抱怨,只是发愣,忽然听见郭千城问他:“我听老江说,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学生,你怎么……”会帮他藏尸的?
从学文沉默片刻。
如果是以前,正义感自然大于一切,但在自己给尖刀做了这么多年刀子后再假惺惺地说自己无罪,那是骗人的。
“江哥……江叔说的?”
“嗯?”郭千城没有回答。
从学文笑了笑:“哪有什么正义感啊,都是年轻气盛而已。”
“年轻气盛这句话是……”
“这句话是无能者为自己不能保住自己的借口!”从学文很顺利地接上了下半句,笑道:“也是江叔说的。”
“你知道就好。”郭千城又看从学文一眼。
他今天刷新了对这个晚辈的看法,至少这人并不是自己记忆里那个只会挥舞着拳头搏无望前路的小孩了。
外面的雨有些大,从学文却忽然站起来,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什么也没说,猛地冲进了雨中,郭千城无奈,只能跟上。
江建国还说过,如果不开心,去雨里头淋一遍,把所有烦恼都丢掉,不要把它们带回家。
回到青象市江家的宅子之后从学文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很久没有说话。
郭千城把伞放到了伞架上,接过江建国煮的姜汤,回了句谢谢,休息片刻后就默不作声地撑上伞,穿过滂沱大雨,走回自己那个有妻子儿子在的家里。江建国转头叫从学文:“你不喝?”
“不喝。”
“嘿——都几岁的人了?!要我叫梅秀英过来?”
“江叔,你除了叫梅巫婆还会干些什么?”从学文拉长了声音,不情不愿地盯着桌子上的姜汤,江建国从来不记得在姜汤里放糖,又或者是故意的,从学文抱怨了好几次,无果。
苦涩的姜水灌下胃,一阵烧灼,他才觉得自己回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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