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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夺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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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走出几步,眼中的翠色光芒闪动得愈发频繁,却又突然消失不见,留下一片沉沉的黑。她仍是凡人的双瞳,不经意间回头看了皇陵一眼,只觉它在淡灰色的天空下显得煞是阴森。生者与死者的界限,又何止是那一道门。

车马向人世奔去,而扬尘湮没身后逝者的所在。谁也不再回望,因为它全无用处。对生者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起码对大部分生者而言是这样的。只有活下去,才能见证将来;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拥有更多。虽说生者有生者之乐,死者有死者之乐,可既然在人世间留有希望,又何必选择死亡?身为太后身边的宫女,她不过是寻常人,未尝饱读诗书,未尝细思天道,在她心里,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贵重的了。她有活下去的能力,就决然不会让自己像棺木中封存的牺牲者一样,静悄悄地死在人间的角落里。

但她忘记了,她原本要放在棺木当中的,绝非那几名样貌普通的宫女。她奉了太后的命令,要让那小皇帝在寝宫里“病逝”。被她遗忘的不止这一处细节,她其实忘记了许多许多,甚至她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原有的目的。现在的她,从外表看仍是她,从哪里看都是她,只是她的思想已经不由她自己掌管,有谁正透过她的眼睛,在窥探周边的一切。

思霖坐在水泊边,双眼紧紧闭着,燕苓溪在他身旁不远处,披着他的外袍安睡。养尊处优的孩子,平生首次遭遇这种危机,然而他并不觉得难以适应,这倒也省下不少麻烦,比如思霖无需费心安抚他的情绪。燕苓溪是懂事的,也不能说不乖巧,他所需求的很少,也容易看管,因为他从不给人多添麻烦。思霖睁开眼,侧过脸去看他,觉得他睡相也有趣,像是什么温和的小动物,没有伤人的爪牙。

太后是比燕苓溪更像皇帝一些,尽管人们都说帝王要仁厚,可事实证明,在如今的世道上,仁厚无异于自取灭亡。有史以来的君主,鲜少有双手不沾血的,除非他们打一出生起就是什么也不懂的傀儡。思霖想从前的帝王在百姓看来也许是良善的,然而他们在宫中生活,从孩童到成人,一路上不知踏着多少血肉白骨,成就霸业的路途中,要说没有牺牲是不可能的。燕苓溪不适合做君主,因为他见不得有谁做牺牲,说不定连铲除异己都下不了狠手。要想高枕无忧,就不应有如此做法,太后看得透彻,所以当朝中有不少大臣想保住所谓皇室正统的时候,她能毫不犹豫地毒杀自己的亲生儿子,撕破温情脉脉的假象,因为她明白,她的孩子不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前路上的绊脚石。

初次见到燕苓溪的那天,思霖想过要帮他在朝中站稳脚跟,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这个想法未曾更改过半分。然而就像燕苓溪所说的那样,人永远无法从自己不喜欢的事物当中获得欢愉,他本身就不愿做君王,再把他扶上去,无异于增加他的痛苦,所以思霖放弃了原有的计划,准备带他离开权力争斗的中心。

又盯着那孩子看了一会儿,思霖突然发现对方在笑,紧接着那双眼也慢慢睁开了,燕苓溪翻了个身,把外袍裹得更严实了些,问道:“你在看什么?”

“在看你睡了没有。”思霖起身,挪到他旁边坐着,“怎么,第一次出宫,夜里睡不着吗?”

“是让你气得睡不着。”燕苓溪将袍子往上拉,那张脸就被遮住了一半,只留下一双眼睛还在眨。思霖作势要把他从安逸的小窝中拖出来,他登时惊叫一声,愤愤道:“你越来越惹人厌了。”

他嘴上是这么说,可半点儿生气的模样都没有,思霖压根就不相信他动了怒,只笑了笑便继续望着面前的水泊出神。思霖不理燕苓溪,这孩子却来了劲,当下也不睡了,爬起来缠着对方问来问去。果真还是第一次离开深宫,心里多少有些激动,思霖暗自好笑,却没有揭穿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到最后燕苓溪肚子里的疑问都掏空了,思霖把他按回去要他赶快睡觉,他却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你是要帮我做皇帝的,为何突然放弃原来的想法?”

“哪儿有什么原来的想法?”思霖笑了笑,“不过是想保证你的安全罢了。你不愿做皇帝,那就不做,只是先前依照形势来看,在朝中站稳是比较有利的。”

“你以前做过皇帝?我怎么觉得每次说到这种事,你就有了兴致,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燕苓溪突然又困了,开始犯迷糊,眼皮亦打起了架,但仍然强撑着不肯去睡,非要从思霖口中听到一个满意的解释不可。

随便说说,竟也能接近事实,思霖被他问得一愣,旋即答道:“算是做过,昏君一位而已。”

却说书怀前日去寻冥君,半道上又被鬼使拦下,正当踌躇不前的时刻,墨昀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地将他拽了回去,才一进门,一块湿哒哒的东西就糊上他的脸,书怀大吃一惊,这才想起墨昀往自己脸上抹了些水果汁液。他每次出门出得急,总会忘记一些什么,上次是忘了吃东西,这回是忘了擦脸。不过也怪墨昀,好端端的往人脸上乱擦作甚?书怀颇为不满,不待墨昀开口,就牵起对方的衣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渍。

“他说叫你别着急,你就不要急着往外跑。”墨昀的衣袖被他当作擦脸巾,居然也不生气,这要换作风仪,早就拔剑喊打喊杀了。书怀又就着墨昀的袖子蹭了蹭,嘴里仍在抱怨:“不是他办事,他当然不着急,说不定就耽搁这一会儿,人界那头又出事了。”

此话刚刚说完,长清就从冥府入口处跑进来,一路大呼小叫,也不晓得他是撞见了什么东西。书怀正想开门去看,长清就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屋,还没等书怀问他发生何事,他就化作一条小龙,痛哭流涕地缠在人身上,不住高呼宫中的女人是真的可怕。

“宫里的女人有什么可怕的?”书怀莫名其妙,“莫非在宫里遇见了女鬼?那你应该去找文砚之才对,过来抱着我哭什么?”

“不是女鬼!”长清哽咽道,“就是女人!”

“你又被人拔了鳞?”由于他说话不说明白,书怀开始乱猜。

长清抖了抖龙须,组织一下语言,将那群宫女的所作所为对书怀描述一番。书怀听完他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他思霖带着小皇帝去了何处,生怕那只杯子越跑越远,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墨昀下意识地去看那只被随手丢到一旁的玉盘,上面的金色丝线仍然缠得十分牢固,不过牵引的位置稍微有些偏移。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书怀松了口气,看样子思霖是跑不远的,估计仍在皇城周边,明日出去寻他便可。他们才离开不久,人界就发生了变故,冥君可能早有预料,这才让他不要急于行动。但冥君又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书怀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发现总有些家伙能通过旁人无法想象的渠道得来许多消息,真乃神通广大。

仔细一想,白芷还在冥府,她成天跟着文砚之在大殿里坐着,兴许是她看到了什么,便一五一十地对冥君讲了。若当真如此,这小姑娘可比长清出息得多,起码她不会缠着人哇哇大哭。书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黑龙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长清仍然深陷于震惊当中,半天没缓过神,颓废地缩在床上,睁着一双大眼发呆。

其实他没有告诉书怀的是,他之所以痛哭并非因为受了惊吓,而是因为他突然察觉到自己将要失去三十坛好酒。把思霖送走以后,他越想越觉心慌,稍微一琢磨,就发现那赌注下得太大,而对方看样子有十成的把握,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极可能就是在那挖好了坑,等着他自个儿往下跳。

事先不思量,事后悔断肠,黑龙心里难受,躺在那里不愿动弹。书怀也懒得去管这蠢货,他在屋里坐了会儿,总觉得这样闲着不算太好,就跑出门要到冥河附近找晚烛谈一谈。思霖是借助晚烛的灵气才得以化形,从诸多细节来看,他是比较尊敬晚烛的,倘若让晚烛去劝导他,说不定他能听得进去。

到了桥头一看,晚烛刚搁下刷子,正对着自己的衣裳发愁,书怀瞧着雪衣不在,正好可以说一些不能让她知道的事,便寻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先前问你要不要去人界找那只杯子精,你可考虑好了?”

“不去。”晚烛眼皮都不带抬一下,满面写着忧愁,“根本就没想好要怎样对他说,去什么去。”

书怀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她那忧愁并非出于对思霖的担心,而是出于对新衣裳的惋惜。做人做到这程度,可以说是没良心了,做鬼做妖亦是同理。枉费思霖对她那般尊敬,现在倒好,思霖在人界出了大事,她连问都不问,直截了当地表示不愿意管,看来在她眼里,小弟甚至还没有一件衣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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