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魔法 > 桃木 > 第90章 藏身

第90章 藏身(1/2)

目录

严恒睿会往哪里跑,谁也说不上来,书怀探询似的看了冥君一眼,感觉他要吩咐自己出去抓人,今夜又不能安眠,然而后者摇了摇头,叫他先回屋歇着,不必急着去寻严恒睿。书怀大感意外,不明白他的用意,却依他所言回了房,可床上洒满金粉,暂时无法洗净,只好在地板上先凑合一晚。冥府建在地底深处,其地面有个拗口的名称,即“地下的地下”,这“地下的地下”凹凸不平,这里一个坑,那里一个尖,让人睡得好生难受。这一夜书怀果然是没能睡好,中间醒了无数次,最后还是墨昀化作巨狼给他做软垫,他才舒舒服服地合上了眼。

皇帝寝宫的条件总比冥府的地板要好得多了,严青冉提倡艰苦朴素,连带着书怀和鬼使也要被迫艰苦朴素,但燕苓溪不必如此。天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必须是最好的,这仿佛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任何人会站出来说皇帝铺张浪费,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们不敢。

某些时候躺在金屋子里,还没有住在茅草屋内来得快活。燕苓溪并不觉得屋内这堆华丽的陈设有什么好,它们吸干了人气,驱逐了暖意,太后送来的暖炉尚未让儿子的手变得热乎,倒先便宜了这些死物。思霖坐在床边,握着燕苓溪的双手轻轻搓着,惊讶于他的指尖冰冷。这种温度令人害怕,好像生命都在缓缓流逝,稍有不慎就会遗失。

燕苓溪脑内昏沉,似在发热,身上却偏偏冷得很,触手可及之处尽是一片冰凉。才刚入秋没多久便成了这样,到了冬天怎样熬过去?思霖皱起眉头,悄声喊他的名字,他勉力睁开眼,只看到一团黑雾。

秋冬没有初夏那样好,初夏的天气正是燕苓溪所欢喜的,不至于太热,也不至于太凉,病可以少一些了。他眨了眨眼,盘算起明年夏天要做何事,心中升起了希冀,却又暗自想道:照这情况,还能活到那时候吗?

思霖瞧见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但搞不懂他想些什么,便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哄他赶快合眼睡觉。杯子精曾经夺取凡人的躯壳,以帝王的身份出入前朝后宫,他杀过人,可从来没有试着保护过谁,如今看着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的燕苓溪,他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新有了儿子的父亲。是这样的,他确实比燕苓溪那不靠谱的爹要负责任得多,然而这话不好往外讲,他还没兴趣接触燕苓溪的亲娘。与太后攀亲戚,乃大逆不道之罪名,更不要说如今的太后实际上相当于皇帝,触犯了天颜,是会被砍头的,而思霖仅有一颗脑袋,没法随便叫人砍,须得万分小心,才能保住一条贱命。

从长明灯那里继承来的灵气此时发挥了它的功用,一股暖流从指尖传入,痒痒地钻到了心里。燕苓溪哼了一声,无意识地把思霖往床上拉了拉,但他未曾拽动,对方仍然坐在原处,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思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想学着怎样保护人,而不是怎样糟蹋人,所以始终保持着距离。于燕苓溪而言,他是长辈,长辈必须要有一个长辈的样子。

蓦地想起冥府那位,他年纪也不小,却不曾像自己这样老气横秋,怪不得能和后生走到一处。不过妖王也有几百岁了,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哪能分清孰长孰少!思霖漫不经心地想着,从书怀想到墨昀,又想到书怀家的小妹妹。晚烛曾经说过要为那小姑娘报仇的,结果发现这姑娘被藏在冥府,她立刻改头换面,把过去那个杀戮成性的自己埋了起来,变成一个温柔和气的邻家大姐姐,去陪女孩子玩耍了——听书怀说她想来人间找自己,可是不好意思,这哪里有值得她不好意思的地方!分明就是有了更喜欢的妹妹,转眼忘记了人界皇城里还留了个小弟。

孤家寡人,当真是孤家寡人,没想到从前假扮严恒睿时所用的自称,竟这样贴合现在的自己。如今的皇帝不再称孤道寡了,孤寡二字便有了更为单纯的意味,思霖自嘲地笑了笑,给燕苓溪掖好被角,提着灯悄悄走出了门,准备去屋后那棵树下看两眼。黑衣人们还被捆着,身上所缚早已换成了普通绳索,此刻正垂着头安睡。他们呼吸平稳,面色正常,健康红润有光泽,看得思霖翻了个白眼。篡改命数是邪术,是大忌,纵使他想把这些家伙的余寿都过渡给燕苓溪,也要顾忌天道,不可肆意妄为。

他没那个闯冥府撕毁生死簿的胆量,更没有那个实力,当然也没有那个命。书怀敢撕掉生死簿,一是因为他胆子大,二是因为他能力足够,三是因为他有天帝给他撑腰,冥君亦对他多加关照。这第三层原因,实际上是和第二条有关联的,要不是他活着对三界大有用处,谁肯去偏袒他?由此可见,实力就是一切,无论在哪儿办事,都要用实力来讲话。

清风是抚慰一切的良药,站在外面吹了好久的夜风,思霖平静不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飞升成仙。可惜他还没清静多久,屋内突然传来了响动,孩子又睡不好,来作践他这个没有经验的父亲了。

忙不迭赶回屋内,但见那孩子一条手臂垂在锦被外头,脸朝着墙壁扭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紧皱的眉头,以及脸颊上亮晶晶的泪痕。思霖暗道一声不好,只顾着哄他睡觉,忘了灭灯,赶快过去把灯熄了,床上那人满意地动了动,像是醒着,思霖不由得怀疑他压根没睡,只是在假装。

燕苓溪确是睡了,思霖重又坐回床边,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在梦中轻轻抽噎,不断地掉着泪,但是没醒。做着梦还哭,那这梦可能是伤心到了极致,思霖不会读心,无法窥探他梦中所见,只知道笨拙地拍拍他,企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他的痛苦。

梦里这一切仅有燕苓溪本人看得到,无非是一片黑暗,漫无边际,吞噬天地,从身到心都陷落进去,可怕得很。脚下踏着的像是虚无,不敢往前走,也不肯向后退,生怕前行后退俱是深渊。然而孤零零地在原处站着,恐惧竟大胆地攀爬上心头,脚下猛地一空,直直地坠落下去,骤然袭来的失重感攫住一颗脆弱的心,将它掼在石块上砸碎了。燕苓溪浑身一震,睁开眼来,天光大亮,思霖伏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右手,像是害怕一松手,他这大活人就丢了似的。

少年人终归是淘气的,尝试着抽出手来,没有成功,居然大着胆子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了思霖的鼻子。思霖被他这么一折腾,也给闹醒了,那双眼下隐隐现出乌青,却还强打着精神问他昨夜梦到何物,怎的那样害怕。

梦不过是梦而已,人醒了它就散了,在阳光下销声匿迹,无影无踪,纵然燕苓溪想回忆梦中情形,也抓不住它的碎片,思霖问这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小皇帝无人管束,喜欢赖床,向后一仰倒了回去,说要再睡一会儿。思霖打着哈欠看他的脸,突然笑出了声,原来他装睡技术太差,一对眼珠动得活泼,旁人仔细一看便露了馅。

外头的黑衣人精神起来,开始扯着嗓子叫骂,思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手臂,正要出去给他们挪个地方,结果刚刚开门,就看到书怀和墨昀在外头。书怀昨夜应该也没睡好,思霖看他好像是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不由好奇,多问了两句,这才知道还是那些金粉惹得祸。他估计是嫌长清总坏事,这次没有带着长清一起来。

“这边有没有什么好藏人的地方,先把他们藏起来再说。”书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使劲揉着酸涩的双眼,将视线投向树下那几名黑衣人。黑衣人们瑟瑟发抖,墨昀围着他们绕了两圈,大感惊奇:“你昨夜没把他们搁到屋里?”

“这么好心,那今天把他们搁你屋里好了。”思霖没好气地回答,“皇帝寝宫,哪儿能叫他们进去?”

墨昀伸手一摸那些人的衣衫,发现尽数湿透,光摸一摸就仿佛很冷,更不要说穿着它是什么感受。人界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可男人狠毒起来,好像也挺吓人。应该说是最毒恶人心才对,思霖现在扮演的角色,在那些黑衣人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大恶人。

他们谁也没问这群黑衣人究竟是听命于谁,因为这是个没必要去问的问题,书怀先前还念着要搞清楚他们是否会对燕苓溪不利,转念一想,既然他们和存雪扯上了关系,那一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根本无需多问。存雪已然成了坏人的代名词,雪衣前段时间嚷嚷着要改名,说不想和他用一个相同的字,但倘若存雪也像她这般矫情,当年必定不会对她下手。

最大的大恶人伤还没好,正卧在床上闭目养神,身边的凡人极尽谄媚之能,然而他毫无兴趣,无论对方说什么,只表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旁的话半句也不说。那凡人却好似看不出他的无聊,只顾着对他讲个不停,存雪心中冷笑,暗自嘲讽人都是这般性子,只知眼前利益,像被猪油蒙了心。

他对人的偏见,不知来源于何处。凡人确实有不少追名逐利者,但实际上忠贞义士也有许多,不过可能是因为他从未与之接触,就自动将其归类为“不存在”了。我未见过的,就是不存在的,这种判断方式,在天神那里同样有。

将相之争,古来已有,而在其中起关键作用的是皇帝,皇帝讨厌丞相,丞相多半得死。当朝皇帝并不怎么有威慑力,真正掌控大权的是皇帝他娘,所以就演变成了“太后讨厌你,你快死了”。

现在这个朝廷很乱,乱到一个什么地步,某些本该有人的职位空悬,某些不该有人的地方反而有很多人。太后的权力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近似于抢夺了亲儿子的大权,她心里不安定,于是发展了不少爪牙替她办事,眼下朝中人心惶惶,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怕被捉进大狱,在狱中突然暴毙而亡。

存雪和当朝丞相有个交易,他承诺出力保住丞相的命,但他有个条件,他想要丞相帮他从皇帝寝宫那里抓出几只“鬼”。皇帝寝宫内出现了鬼,实乃前所未有之事,对方信以为真,派人去查探,果真发现了几个不像宫人的家伙。然而小陛下看上去与他们相熟,或许他们是太后派来的护卫也说不定。

书怀他们成功地从“鬼”进阶到了“护卫”,只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