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2）
“来得挺快的。”木灼见华莲走近，便换了个姿势。只见他将身子往前倾斜，一手弯着将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华莲，眼底攒着笑意。
“看来你很是着急那个小美人呢。”
殊途陌路，华莲与木灼已经没有那么多可说。
华莲伸手，漠然道：“解药。”
木灼却道：“着什么急?缠梦而已，就算死也不会痛苦。”
华莲收了手，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可到最后也什么也没说，只又重复一遍那两个字：“解药。”
木灼的笑容蓦地变得有些苍白，“莲子，我千方百计将你引来，你当真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华莲道：“是你将我引来的，而非我自愿前来，我为何要有话和你说?”
“说来也是。”木灼垂眼沉默了半刻，才又抬眸。站起身，道：“既然没什么话可说，便和我打一架吧，赢了，我便将解药给你。”
华莲没有犹豫，“好。”
“哈哈哈——”
木灼笑了，“口口声声说不会和我动手，而今还不是违背了誓言?”
“我的错。”华莲并不辩解。
“那你知道你错在了何处?”
“何必废话?动手便是。”华莲紧张着境清的情况，根本静不下心来与木灼多说。
那毒不能拖，越拖，境清便会在梦中困得越久。困到一定程度，便极有可能再醒不过来。
他真的没时间在此与木灼多说。
木灼一笑，将右手伸出，手心立马幻化出一条软鞭来。
木灼握着甩了一下，力道不大，但落在兽皮地面上，声响却大。
是一条极好的灵鞭。
“既然莲子你没有叙旧之意，那便动手吧。”
木灼提着一口气，便从高台上一跃至华莲跟前，手中灵鞭一甩，横着便往华莲身上抽去。
华莲猛地往后退，躲
闪着，似乎还在犹豫。
见两人动起手来，殿中的妖兵顿时警惕起来，个个举着兵器对准华莲。
木灼大喝一声“退下”，便继续朝华莲攻去。
妖兵得令，立马收了兵器退后。
而华莲，心中似乎始终不愿意与木灼大打出手，仍是没有下定决心，只一味躲避着，一点不还手。
木灼将华莲从殿内逼至殿外，又追着甩了几鞭子，却尽数被华莲躲过去。
木灼怒了。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落在离华莲五步之远的地方站定。
“莲子，你若再躲，小美人恐怕便等不到你回去了。你在这儿浪费时间，难道不怕回去只见到一具尸体么？”
不得不说，木灼揪住了华莲的心。
华莲抿唇，看着他不语，可心中已经有些乱了。
见他动摇，木灼便继续煽风点火，“如果他知道你是因为不想违背一个无用的誓言而耽误了他活命，你猜他最后会不会恨你？”
华莲道：“你不必激我。”
说罢，华莲亦召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把剑，却不是御神。
白色剑柄，锃亮的剑刃，并没有挂剑穗，但是剑刃与剑柄相接的地方，却写着两个字——木灼。
这曾是木灼的剑，木灼图懒，没认真起名，索性就将自己的名字给刻了上去。
木灼当时说：一个名字罢了，我的剑，将我的名字赏给它用用也无妨。
后来嘛……木灼转过头就将这把剑送给了华莲，人不要还非得逼着人收下。
何其洒脱，何其大气。
木灼当然认得这把剑，瞧华莲将这把剑掏出来和自己打，瞪出来了。
“莲子，你当真要用这把剑？”
木灼面上是一百个不愿相信的。
他从前与华莲虽然相交甚密，可几万年相处的时光里，他却只送过华莲这一样东西。
他私以为，这是回忆，是情谊的见证，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华莲却将这把剑拿了出来，与他交战。
这一生，唯一一次与华莲交战，对方却拿出了他平生送出的唯一一件礼物与他一战。
木灼的表情很是微妙，心底里难过的情绪犹如江海翻腾，平静不下去，自眼中流露而出。
他看着华莲，沉默着，期盼着对方能够将那把剑收好，换个别的任何武器都行。
因为一旦开始，曾经的情谊就会破灭。他原意只想毁了华莲的誓言，却不想，华莲却想毁掉他们之间的一切。
用那把与他同名的剑，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勾连。
一丝一毫的念想，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华莲，换一把剑吧。”华莲方才没有回答他的话，可他知道，华莲没有改变自己的心意。所以，他再一次开口，用着恳求的语气，盼着他换一把剑。
然，满怀希翼等来的回答，却是对方轻飘飘且淡然的一声：“不必。”
“不必？”木灼惨然一笑，“那便就如此了吧……”
此心已定，此意已决。再美好的回忆，都挽不回一段残破的感情。不论爱情，还是友情。
殊途陌路，殊途陌路……
殊途的并非是他们间妖仙之别，而是因为早已陌路。
想来，早在华莲跪在灵长老跟前立下誓言的时候，他们便已不在一条路上了。
华莲，我的友人，我的挚友。不承想，我竟如此后知后觉。
木灼感到真实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背道而驰太久，若此时回头，也再赶不上对方了。
也罢，也罢！便战一场，不问输赢，不论归处！
“莲子，我的挚友，今日过后，我们便恩义全消了罢！”
“好。”
华莲最终是胜了。
背弃承诺，换得一场恩义全消和一粒解药。
不对木灼出手。这是华莲此生唯一立下的誓言，亦是他唯一背弃了的誓言。
境清不能死。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
华莲最后用剑挑落了木灼手中的鞭子，最后缠着鞭子的剑亦从华莲手中飞出，深深地陷入了殿外的石板地面上。就如当年封印木灼时，御神剑落在那巨石间，开出了一条裂缝一般。
这把剑不可做封印的法器，可立在那处，却足以将木灼所有的妄想尽数封存深埋心底。
木灼没有食言，华莲赢了，便将解药给了他。
华莲捏着装解药的瓶子，只瞄了一眼，便就收好。
“木灼，珍重。”
“莲子，珍重。记住哦，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莲子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喊你了。”
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是他们往后永生，最后一次以朋友的名义与对方说话了。
没有什么多感人的话语，没有离别的泪目，只有一句不重不浅的“珍重”。
从此以往，各自珍重，各安一方。
华莲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离开。
木灼站直了身子，也没有目送他走，只是将目光放在那缠在一起的鞭子与剑刃上。
妖族的太阳很刺眼，即便此时已经夕阳西沉，但那余晖的光仍然刺眼。尤其是那霞光落在锃亮的剑刃上，折射在他脸上的那一束。
－
回到将军府时，正看见三千雪在发脾气。
因为境清不醒，因为华莲久久不归。
见到华莲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爷，你回来了！”重霄一见他，便赶紧迎了上来。
“嗯。”华莲没有过多精力去搭理他，与他说话，便轻轻应了一声，大步朝着里屋走。
境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额上细汗不容忽视，面色也苍白如纸。
“你怎么那么慢！”三千雪骂着：“足足十日，再不回来，阿清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抱歉。”
华莲并没有大谈什么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狗屁歪理，而是直接走到床边，将解药摸出来喂在了境清的嘴里。
幸好，解药是入口即化，境清又有强烈的求生欲，药一入口，便自觉吞咽下去。
喂了解药之后，华莲也没就这般坐着等他醒过来。
将旁人都请了出去，华莲关上门便掀开了被子。
因为他施术压制着，缠梦蛇的毒并没有扩散，还在那条腿上。而眼下解药喂下，已经有了很大的缓解。
至少说，腿没有之前那么黑了。
华莲将境清的情况大略看了一下，便开门去叫重霄准备热水。
约摸半个是时辰，府里的下人便陆陆续续提着水走进来，倒进了大浴桶里。
三千雪瞧着这水一桶一桶往里送，想进去看看，可腿才刚一抬起，便被沉临给拉住了。
“你这个时候跑进去做什么，要是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得多尴尬。”
三千雪有些愁：“可是，我担心阿清。”
“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华莲在，天塌下来了他也
会给境清顶着，你便不要操心了。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他回来了，你也该去歇歇了。”
“我……”
三千雪还待说什么，却又被沉临给堵了回去：“我在这儿等着，有什么消息我马上就去跟你说，别担心。”
三千雪拗不过他，只好答应：“好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