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2）
师滟从未想过有绣嫁衣的一日, 还是这么早，她抚摸着手下的金丝绣片, 经纬纵横，精妙绝伦，肉眼可见的不仅仅是美丽，更是倾注了无数心血而得的绣品，花费了无数绣娘多年的心血, 才得出这样一件嫁衣，嫁衣出来的一日, 轰动当时, 有市无价。
最好的布料，最巧的刺绣手法, 吉祥美丽的纹样, 比孔雀的翎毛还要绚丽耀眼的色彩，这样的嫁衣她有八件，是她的父亲辅政王千挑万选，费了许多精神才得来的，无不出自当朝最有名的绣娘之手, 耗费了数年的工时，这才到了她的手中。
和大多数贵女不同，她不会刺绣, 毕竟前世她没有经验, 等后世来到这个世界, 她是猎户的养女, 一家人虽然能吃饱，但也是勉强度日，哪里有什么闲情逸致学这种刺绣，便是后来回到京城，认祖归宗，也只是闲适度日，这种麻烦事她才不干，所以即便眼前有现成的嫁衣，她也只要最后绣上一个代表皇族的纹样便足矣，还是耗费了许多时日，而这些日子来，楚菡完全从她的眼前消失了。
她一点也不担心，虽然想念，但也乐于这样暂时的分别，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楚菡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每每这样一想，她心中就莫名的欢呼雀跃。
其实从前她也在心底暗暗想过，毕竟父亲从未掩饰过要她早日成亲的心思，大概也是为了延续血脉吧。总之她的心中其实是很排斥的，嫁人什么的，最起码等到二十多岁才有可能考虑，她心中这样笃定，并觉得自己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直到今日，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但这个时代十来岁结婚其实是在正常不过的，她的母亲顺宁公主，十四岁便出嫁了，等到她二嫁给辅政王时，才不过二十出头，还很年轻，早一点经历一些事情，可能未必是幸福，也可能未必是不幸。
能遇到楚菡，原来是这样一件幸运的事，他改变了她心底的想法，也让她对未来有更多的设想。
看见师滟脸上的笑容，温玉忍不住拉了拉师滟的衣袖，举着纸给师滟看。
“郡主真的不担心吗？”
师滟看见白纸黑字，不由回过神来，看见温玉担忧的脸，不由放下针线，拉住她的手道：“温姐姐，谢谢你的关心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特地把郡主召进宫中，岂不是就是为了这场婚事，连她这样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被皇太后给找到，并且带到了宫中，听说连郡主的养父母都被皇太后监控起来，简直就像是抓来做人质一样。
想到这，温玉再次下定了决心，她拿起纸笔，写下：“郡主放心，我们夫妻二人蒙受郡主恩德，几辈子也还不清，请郡主不要顾及我们夫妻，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写到这里字迹突然断了。
师滟知道她想说什么，便道：“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做傻事的，至于王妃那边你也不必担心。王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为了能不让她与秋烨成婚，王妃痛下决心，看不得辅政王态度暧昧，她三番五次入宫，和皇太后闹得很不愉快，只是没想到王妃最后竟然会走极端，拿着刀刃自毁身体，以死相逼。
好在有墨指瑕，有她在，王妃悬在死亡边缘的命给拉了回来。而皇太后受了惊吓，加上本就年纪大了，也病了，这一下就只等辅政王开口，他的决定将会直接导致师滟的未来婚事。
但师滟明白，她的父亲一定会站在她这边，她不仅是这样坚信，所以从来没有对父亲说过一句重话，没有做过任何叛逆的事。于是问题又再度回到她的外祖母，郗太后这边，郗太后将她召见后宫，却一直没有宣见她，直到今天。
老实说，师滟并不怎么想去见太后，毕竟父亲母亲还好说，有着天然的亲切感，可外祖母不同，这个十二岁便出嫁，十五岁就守寡，十六岁到皇子身边当差，一跃成太子的贴身侍女，等太子继位，她斩破万千阻扰，成了后宫的女主，一国之母，她养育了多位皇子皇女，终于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当上了皇后，后来她又成了太后，是为帝母。
这样的女人，经历无数沧桑，若是皇族内斗厉害，以至于子嗣凋零，若不是顺宁公主乃是她的长女，意义不同，若不是辅政王能力杰出，尤得她的青眼，若不是小的一辈，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郗太后甚至不会将眼神放在她的身上。
她算什么呢，一个从外找回来的丫头，没有养在身边，若不是她是穿越而来的，自然比普通的孩子更加成熟，更加懂得进退，郗太后又怎能将她指配给秋烨，秋烨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世家贵子，比他的父辈更加优越，年纪轻轻便执掌一方，如果不是她一样的美貌，郗太后多半连想都不会想把她配给秋烨。
秋贵太妃的侄儿，郗太后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孙女还要亲切的多，她十分看重秋烨。并且丝毫不能想象，如此优秀的子弟，如此前途光明的丈夫，师滟居然要拒绝。
可即便如此，她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师滟起身，朝一旁女官道：“我要见太后娘娘。”不主动一点不行啊。
女官点头，不一会便已安排妥当，师滟没让温玉跟着去，去见郗太后，她都觉得有心里压力，更何况是温玉，整理好心情，师滟坐上马车，没有多久，便到了太后所在的寿康殿。
宫女随从虽然众多，可师滟跟走进去的时候都是鸦雀无声，移开一道道风屏，掀起一层层纱帐，这才露出内殿的模样。
一个华丽宫装的老太太被宫女搀扶着坐上主位，师滟上前行礼，“师滟拜见外祖母。”她说着忍不住抬起头，和记忆中一样，说老太太其实不对，因为太后还很美丽，纵然她已经年近五十了，也还能看得出绝世美人的影子。或许是宫中能提供最好的保养，总之郗太后看起来远比外表更加年轻，最重要的是有精神，那双眼睛，有着不同一样人的气势。
郗太后坐在位上看着这个无畏的少女，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郡主可是知道错了？”
师滟站在，恭敬道：“孙女儿不明白自己何错之有。孙女儿只知道父亲母亲都站在幺儿这边。”
“大胆！”郗太后厉声道，“你们都要反了不成！你真是糊涂！秋烨那孩子哪里不好，人家没有嫌弃你，挑你的过错，你反倒嫌弃他来了，他哪里不如你，是哪点配不上你。你想想你，你想想你过的日子，你要想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你就得因祖母的话，你要能舍弃这身锦衣玉挂，要能舍弃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你大可走了，你能吗？”
师滟微微一笑：“太后说的话，孙女儿倒是觉得有意思，”她抬头朝太后看去，就盯着那双神气且精明的眼睛看，“我先帝的孙女，是父亲的女儿，才是太后的外孙女，我所得，所仰赖的乃是先帝，乃是我的父亲，我自打出生的那刻起，便拥有了这些，和旁的又有什么关系？便是后来我走失了，失可等我回来，认了父亲，便是郡主，我所得，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皇家的血脉，和旁的可有半点关系？”
她所得到的一切，乃至郗太后所拥有的一切，除却个人的奋斗，更多程度上，是依靠着先帝所得，是运气，是天命，出生于皇族，得到的恩泽，是与生俱来的。
郗太后所谓的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心意而强加在她的身上，因为她希望能与秋贵太妃亲上加亲，所以把命令落在了她的身上，就如同多年前，她强加给她的女儿顺宁公主一样，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私心。
若是有灾难临头的一日，那么无可抱怨，若是牺牲她一人，能拯救父亲母亲，那她也义无反顾，义不容辞，只是为了一己私心。
可以指责太后的话太多了，多的说不完，可是没有必要。师滟朝太后一拜，为方才的质问而道歉。
郗氏看着她，脸上说不出的表情，似乎有怒气，但眼中所流出的神情却更为复杂的多。
郗太后未搭话，师滟吸一口气，调理气息，“也不是孙女儿，自命不凡，目中无人，只是大公子脾气与我实在不合，大公子自有他的长处，只是这些长处与我无关，我嫁他，他的好处也绝不会福泽到我的身上。”
郗太后面无表情的静了片刻，缓缓道：“郡主说的这些，可是你父亲嘱托的？”
“孙女儿想什么说什么。”师滟平静道。心中却明白，纵然这些日子来从未发表过态度，但果然，父亲永远是站在她这边的。
郗太后盯着她，随即爆发出笑声，她拍着腿大笑道：“好，你不像你娘，也不像你爹，不说这模样儿，就是这股劲，倒真像是我的亲孙女儿。”
可惜这丫头志不在此，不然嫁给秋烨那小子，倒是真的合适。不过这丫头，脑子清楚，或许会过得幸福，最起码能比顺宁幸福。
“罢了罢了，”郗太后摆摆手，“你去吧，你祖母我一个孤家寡人斗不过你们这一个个，你爱嫁哪个嫁哪个，看看哪个倒霉又有福的收了你。”
师滟虽然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郗太后说一不二，并非朝令夕改的人，她既然开了金口必定是再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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