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1/2）
顾泠月心事重重地离开绛云院。
这会儿天色尚早，顾府各院的人都还在忙着年关的筹备事宜。
回映月阁的路上，同顾泠玉碰了个正着，难得没见着喜欢粘着她的顾泠芷。
顾泠月原本想同她打个招呼，哪知顾泠玉远远就冲她招手，倒是显得比以往热情。
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理说，顾老太如今还在罚她禁足，依着顾泠玉的性子，自是不会同自己亲近才是。
“月姐姐！”顾泠玉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小跑到顾泠月这边来。
顾泠月冲她笑了笑：“玉妹妹跑这般急切作甚？”
顾泠玉喘了口气，抿唇笑道：“月姐姐，老祖宗让咱们几个一道出去选头花呢。”
顾泠月眨了眨眼：“妹妹难道不知老祖宗罚我禁足的事？”
顾泠玉面上透出微微的尴尬，随即笑道：“前几日倒是听说了，不过老祖宗方才确实是让我来唤月姐姐您一道去呢。”
顾泠月“哦”了一声，心道，莫非外祖家已经出手将谣言一事解决了？否则顾老太怎么会愿意让她出去呢。
“月姐姐快回院子换套衣裳，咱们一道去呀。”顾泠玉显得十分急切。
顾泠月觉得这样的顾泠玉实在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便多问了一句：“去哪家选头花呢？”
顾泠玉的脸上瞬间浮出一团淡淡的红，垂眸小声说道：“是金鼎阁…”
“哦？”顾泠月微微挑眉，淡淡地笑起来：“听说那金鼎阁只有皇家人才能进的吧？”
顾泠玉“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既有羞涩喜悦又有几分不甘：“月姐姐，其实是宫里的平阳公主邀了萱姐儿选头花。老祖宗听说后，就让咱们同萱姐儿一道去呢…据说、据说六殿下和云王也会在呢…”
哦，原来是这样…
顾泠月看了一眼天色，竟是不好直接推脱。
只说让顾泠玉先去，自己回院子换身衣裳再过去。
顾泠玉原本就是来传个话而已，心下早就急着回院子换身漂亮的衣裳了，听顾泠月这般说，当下就转身跑走了：“好呀，月姐姐可要快些，迟了就不等你啦…”
顾泠月瞧着她跑远的身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往日沉稳娴静的顾泠玉不见了，可见那攀龙附凤的心意有多可怖恐，轻易就能将一个人改变。
转身，慢慢踱步回映月阁。
莲儿早一步就回院子里收拾准备顾泠月要用的茶水，见着她进来，先是捧上一杯热茶。
顾泠月冲她笑了笑，接过茶杯，坐到绣墩上慢慢地品着，心里想着血灵芝的事。
孙神医同母亲是旧识，但依然把方子交给了她，可见母亲并没有想要医治自己的打算，再加上母亲说要同父亲和离的事…顾泠月一时真的想不明白了。
“姑娘，您不出去吗？”莲儿小声问了一句。
顾泠月回过神来，有些怔怔地看她：“去哪儿？”
莲儿看了一眼窗外：“方才萱姐儿过来，说是邀姑娘您出去选头花呢。”
顾泠月“哦”了一声，没想到顾泠萱也来唤她了。
“她没说点别的？”
莲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姑娘可真是神算呢，萱姐儿方才同婢子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顾泠月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面，示意莲儿加些热汤来。
莲儿一边去温瓶里取水，一边说道：“方才萱姐儿同婢子讲了一件事，是关于盛京城石家的。”
“说来听听。”顾泠月一手托着下巴，含笑望着她。
莲儿一五一十地复述了顾泠萱将给她的事。
原是户部尚书石大人家有一房小妾，半月前诞下了一个男婴。虽说只是一个妾生子，却是石家目前唯一的男丁。
年过半百的石大人老来得子，自然是高兴得不行。不但当下说要将小妾的份位提上一提，还筹备起年关后那孩子的百日宴来，帖子第二日就发出去许多。
谁知，就在前天傍晚的时候，刚过半月的男婴竟是一命呜呼了。
石大人得知后，当下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也是老泪纵横地说不出话来。
而那个诞下男婴的小妾自然更是痛心，孩子没了，份位也没指望了，于是发狠地将脏水泼向了石夫人，愣说是石夫人下药将孩子毒死的。
石夫人当然不承认，当下就找了盛京城有名的大夫给那孩子验尸。
只是大夫得出的结论却让人大吃一惊，那男婴并不是被毒死的，而是因为奶水倒流堵了鼻子而呛死的…小妾欲哭无泪，原本她是要亲自喂养的，可石大人爱子心切，竟是找了七八个奶娘轮流喂养。
如今且不说那喂奶的人是有心还是无意，连是哪个奶娘最后一个喂得奶都一个推一个的解释不清…
石大人自责不已，瞬间苍老了十来岁。
大夫叹了口气，劝石大人保重身体，还主动为石大人请脉。
那知，这请脉却是出了差池——大夫竟发现石大人应该是早年就伤了根本的，完全不可能孕育子孙了，所以那枉死的男婴根本不是石大人的种啊！
大夫迟疑半晌，最终还是实话实说了。
石大人再度气昏过去，醒来时，石夫人正打算将那小妾杖毙。
做官那么多年，石大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过，当下就让人拦住，要逼着小妾把奸夫先供出来，再好好折磨她。
哪知道，这位小妾也是急了，奸夫没供出来，倒是扯出石家后院不少阴私，还说既然石大人伤了根本，怎么石夫人生下了两个女儿。
是啊，石大人的后院虽然不算丰盈，但不多不少也有三四位妾侍，却独独只有眼下这个小妾怀了身孕，还不是他的！那石夫人怎么就生下了女儿呢？
石大人暗暗回想，推算自己应是早年未当官前，同旧友猎兽时伤的根本。当时大夫虽也有说，但他自己觉得没事，而且当时才同石夫人成亲，夜夜笙宵，哪里有半分不行的状态呢？谁曾想，竟是这样…
只是这么一推算，石夫人当年怀孕生子又是怎么回事呢？莫非石大人当时还能行，现在不行了？
大夫对此不置可否，这事谁也说不清，毕竟都过去十来年了呀！
原本以为避开小妾污蔑的石夫人也懵了，这事不是她大获全胜吗？怎么她也成了有偷人嫌疑的了？！
石夫人大闹一场，逼着小妾撞柱而亡。
小妾死前，指着石大人说：“你们害了我儿，石家就该断子绝孙！”
最终，石大人也没能问出奸夫是谁，而且心里还扎了一根刺。
哪怕他一直劝说自己，夫人同他是患难夫妻，是同受过罪的人，不可能背着他偷人，但事实却是…人心一旦有了片刻怀疑，就会滋长出更多的阴暗来。
这件事，还有小妾临死前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扎进石大人的心里。
石夫人百口莫辩。
最奇怪的是，石家的事不出半日就传遍了盛京城，还有人专门编成了话本子，当晚就在茶楼里开始轮流演说。
一时间，石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往日里的其他八卦都被人抛到脑后去了。
“大家如今都在说石大人是个可怜人，家中人丁单薄，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夭折了不说，竟还不是自己的。”莲儿连续说了好一阵子，缓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人说，石家这些年的后院里只有主母生下的两个女儿，但石夫人娘家从没听说有过双生子的前例，也不知那俩女儿到底是不是石大人的孩子…”
顾泠月听罢，心头说不出是怎么一种情绪。
石家的事另当别论，只这种半日就传遍盛京甚至还有人拿话本演说的路数，同当日传出关于她、表哥还有沈辰风三人之间的事简直是同出一彻。可见，这件事也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
原本以为是外祖出了手，如今看来，这种行事手法并不是作风正派的外祖所为。
莫非，还有旁的人在盯着石家？会不会同之前推动关于她那谣言的是一个人呢？
“姑娘？姑娘？”莲儿看顾泠月半晌不说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顾泠月突然抬眸，开口道：“那你可听说了，石大人如今怎样了吗？”
莲儿皱眉想了想：“婢子也是刚听萱姐儿说的…哦，对了，萱姐儿倒是讲了一句，说是那位石大人好像是要…那个词儿是什么来着…姑娘，您别急，让婢子想想…”
“是不是辞官归乡？”顾泠月问。
莲儿拍了一下脑门：“对！就是这个！萱姐儿说平阳公主邀她一同去选头花，好像就是因为…因为要借着机会给石大人家的两个姑娘送行，说是石大人要辞官归乡，年关过后就走呢…”
顾泠月沉了沉眉，心里将几个人的名字一一列了出来。
石大人，石夫人，小妾，男婴，未知名字的奸夫…石家双姝，平阳公主，顾泠萱，赵子洵，云王…呵，她好像猜出来是谁在搞鬼了！
平阳公主同石家双姝的关系往日里并不算亲近，如今却要为其送行，还拉上了顾泠萱…虽然她不知道顾泠萱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能做到将石家之事一夜间传遍盛京的，恐怕不是赵子麟就是云王。
其实那二人针对石家，倒是有迹可循的。
上辈子赵子麟就是借了石家双姝同嫁一户后与其爹公不伦之事，将石大人踢出了户部，只那应该是发生在两年后的事…没想到，今生却是早早就做到了。
户部是大赵重部，掌管的是一国之库，作为户部尚书的石大人却是□□…将其挤走，换上自己的人脉，这是赵子麟或云王早就计划好的，没什么稀奇，只若这种手段是同一人所为的话，那之前她的事呢？莫非也是那二人做的？不可能，那两人心里装的是天下，哪里会在她这里使计呢？对他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顾泠月晃了晃头，这事让她的头更疼了。
“姑娘可是不舒服呢？”莲儿忙弯腰问道。
恰在这时，院门口传来顾泠兰的声音：“月姐姐，您到底还去不去了呀？！”
顾泠月这才想到之前说要出府选头花的事，只如今她知道赵子麟和云王也在，更是不愿去了。
当下就让莲儿出去回话，说她方才崴了脚，去不成了。
谁知，顾泠兰一听这话，当下就嘟着嘴说了句：“不去就不去，怎么不早说呢？之前萱姐儿和玉姐儿都来唤过，还非罚我跑一趟！”
顾泠月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更何况她顾泠月原本也不是什么好性的人，又最是护短。
莲儿虽是顾老太派来服侍她的，可自莲儿在她身边的第一天起，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莲儿是只认她这个主子的。
顾泠月之前那般低调做人，步步谨慎，不过是不想同顾家人早早起了冲突，让深居后院手中无权的母亲为难。
然而自母亲凤氏说她要同父亲和离后，顾泠月的担心也就不存在了。既然母亲心下也那般不喜顾家，她又何须一再忍让？
“兰姐儿真是好大的口气。”顾泠月步出房门，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怎么？我这映月阁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竟是让兰姐儿这般看不上眼？”
莲儿听闻顾泠月的声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又连忙垂首走到顾泠月身边，扶住她的胳膊。
她可没忘，方才姑娘让她推拒兰姐儿的借口是崴了脚。
哪知，顾泠月反手见她的手握了一下，又轻轻松开，独自往前走去。
原本心下还有些担心的顾泠兰当下就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张口就道：“月姐姐这话怎么说的？兰儿何其有幸才能来映月阁一趟呢…咦，月姐姐，你这脚看上去不像受伤的模样呀，莫不是姐姐不想同我们姐妹几个同去，才让丫头编了个理由出来吧？月姐姐你也…”
顾泠月的脚步未停，一直走到了顾泠兰的面前。
“兰姐儿是大夫吗？”
顾泠兰并不惧她，这点小伎俩她是谙熟于心的，张口就要反驳。
可顾泠月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接着说道：“兰姐儿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我的脚没事呢？若我以后落下什么病根，是不是兰姐儿你来负责？”
顾泠兰唇边的笑有些僵硬，她倒是第一次见如此咄咄逼人的顾泠月，在顾泠月身上，她甚至看到了上位者才会有的威仪。
但顾泠兰也只是心中暗暗思讨，今天这事本就是她占理，她何惧之有？
想来顾泠月不过是看在她是三房庶女，平日又不怎么得宠的份上，才敢这般对她。
若这会儿换做顾泠玉，抑或是四房那个顾泠萱，顾泠月还敢这么说话吗？！
呵，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如今她忍得一时，往后待她出嫁了，定会是所有姐妹中身份最高的那个！哪怕是顾泠萱如今勾搭上六皇子，又能如何？以后见着她，也得客客气气地！到时候，看这些人还敢不敢在她面前这般趾高气扬！
顾泠兰的心思暗沉，然而她如今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再怎么也藏不住眸子里瞬间闪过的鄙夷和杀气。
只是出口的话，却软了十分：“月姐姐别气，是兰儿没规矩了，兰儿在这里向月姐姐赔不是。”说着，还试图去拉顾泠月的胳膊。
顾泠月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下冷笑。
她这个堂妹可真是了不得，真真是如同上辈子那般能忍。
轻轻侧身，避开顾泠兰的接触，顾泠月转头在顾泠兰耳边小声道：“顾泠兰，在我面前，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你那点小心思，用在别人身上可以，别用在我身上。”
顾泠兰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连忙捂着心口道：“月姐姐这话是甚么意思？兰儿不过是…”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兰姐儿最清楚不过。”顾泠月出声打断，伸出手指抵在唇边，声音几近蛊惑道：“初梅宴那天的事，姐姐不说出来，是因为觉得那人对于妹妹来讲的确是个极好的，但不代表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泠兰的瞳孔瞬间放大，这会儿眼中的惊恐不再作假。
她的手紧紧攥起来，张了张口：“月姐姐你在说什么…兰儿不明白…”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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