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2/2)
他便遂了金知意的意,在外间褪去鞋袜,打算去里间小憩一会。里间则四处铺满了白色的绒毯,赤足踏于其上,便有融融暖意沿着脚心一路攀延而上弥漫至全身各处。
正中处摆着一架软塌,角落里的香炉被点燃了,袅袅轻烟蜿蜒而上,淡淡的香味弥散在空气里,令人昏昏欲睡。
这是药王谷出品的安神香,有静心凝神,稳固神魂之效。
早些年头,极受各大宗门世家的欢迎,却因着药王谷避世,不再向外界出售灵药及这些小物件而变得千金难求。
沈思追近日来闻得次数多,却也不腻味,若是换做往日,他怕是早早便入梦去了。
今日他看着放在膝前的拂雪,想起下落不明的师兄迟醉,突然就没了睡意,神色渐渐黯然下来。
金知意在将他安顿好之后,便起身出去驾车了。
沈思追此刻思及过往,心里郁郁,索性便抬头撩起了幕帘,想看一看街景。
彼时马车正从一处小巷前驶过,阴暗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朝这一处细微的点了点头,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而他兜帽下显露的面孔,正巧与昨夜月光下跪伏于地的男人互相重合。
但沈思追昨日既是决定了要相信他,故而即使此时在路途中看见他的属下,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只将手里的车帘缓缓放了下来。
只是早前在心里埋下的那颗种子,终究是悄悄生根,发了芽。
另一处却很不平静。
沈家因着近日来各大宗门陆续造访,府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了些时候,今日由甚。
今日天气晴朗,连带着许惜弱的心情也跟着十分不错。
许惜弱为了能让少年名正言顺的继承这少主之位,付出了诸多努力,不足为外人道也。
近日来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今日难得闲暇,她便想和少年好好的吃一顿饭,让他好好尝尝她的好手艺。
因此一大早便起了,亲自下厨忙活了一晌午,方才做出了这一桌子菜。
又差人去请,只是等到饭菜上桌,许惜弱看着正中央摆的那几道菜,却像是突然怔愣住了。
一旁侍立的仆从悄悄往桌上瞥了瞥,便发现了其中缘由。
沈星河年少成名,修为天赋都能称得上一句上佳。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沈家少主口味清淡,却嗜甜,只是平日里修为刻苦,他对自己要求严格。
为了修行废寝忘食,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并不很看重口腹之欲。
许惜弱心疼他,每次等他修为突破学成出关,又或是取得某种重大成就时,便会亲自下厨。
为他做上一桌子的菜。
而如今,桌子正中央摆的几道菜,如那道廊桥红玉,都是沈星河从小爱吃的。
只是自少主失踪,下落不明之后,往日里他常去的几处地方都被封存,喜爱的一应摆件也通通撤走,就连膳食,在夫人有一日因此大发雷霆之后,一连发落了数十人。
之后,小厨房连固定的菜式都改了。
但夫人今日下厨时,不知何故竟未发觉,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众人并不敢多做言语。
此刻夫人自己发现了,身后仆从诸人皆是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但想象中的发落迟迟未曾道来,许惜弱眼瞧着那几道菜,突然又想起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来,眼眶不自觉的渐渐红了。
最后还是站在她身后的林妈看不过眼,轻咳了一声,出声提醒道,“小姐,奴婢先前已经差人去请小少爷,估摸着,人应当快到了。”
“小少爷喜食辛辣,可要奴婢将菜式撤下,命小厨房再重新做一席上来?”
许惜弱这才恍惚回过神来。
是了,清明才是她真正的儿子,区区沈星河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竟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她却含辛茹苦抚养他二十年,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许惜弱如是想着,面色渐渐冷硬起来,她朝着一旁的侍从扬了扬手,那一桌子菜很快便撤了下去。
不多时,等新的菜式摆上来,少年也已经到了,许惜弱柔和下面色,拉着人入了座,手也不曾放开,看向他的眼神满怀慈爱,“清明,娘已经安排妥当,约莫再过几日,你便能在众人的见证下,认祖归宗了。”
“只是宗碟上的名字…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改回星河这个名字?”
那少年人怔了怔,似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必了,娘亲。我觉得现在的名字已经很好。星河这名字,便留给我那未曾蒙面的哥哥吧。”
许惜弱闻言神色变了变,倒也没勉强他,只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不时和他说上两句话,“在府里可还适应?”
母慈子孝的场面,一时倒很温馨。
只是膳食用到一半,便有仆从悄悄走了进来,小声禀告道,“夫人,有贵客到访。”